程若綿抱膝坐在書桌前,清透的眼眸一眨不眨看著麵前的外文書。
半天了,一個字兒沒看進去。
她學習向來專注又認真,次次考試都是第一名,鮮少有這樣無法凝神的時刻。
想來有些諷刺,她是個學生,主業就是學習並為以後的工作做準備,可這一陣子,卻總被彆的事情纏身。
穀炎的事兒還沒解決,又有一個陸政。
“綿綿?早點睡吧。”
“……好。”她抬頭望了眼已經爬到上鋪床上的祝敏慧,笑說,“我馬上來。”
自從佟宇嘴裡聽到穀炎又要她去麗·宮作陪的消息,她潛意識裡一刻都沒有決定要去赴約過,但思緒一直亂著,理不出應對章法。
今天見了佟宇和陸政之後,一切忽然都清晰了——
她不去赴約,便不會再繼續麻煩佟宇在其中周旋,若激怒穀炎,鬨到跟上次一樣的結局,應是最差也是最好的結果:她再次被送出國,把這件事了了。
順便也能避開陸政。
到時候她身陷風波,陸政那種背景的人,總不可能自蹚渾水再來與她糾纏。
睡前看了眼手機,數十條新短信,統統是程陽平發來的,自從加上新的聯係方式,他這幾天一直給她發消息,有意無意打聽她口中的那位“朋友”的身份。
她沒管,定鬨鐘鎖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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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一,程若綿吃了早飯之後去院辦公室報道。
周五就要開學了,這幾天她都要來幫老師們整理開學前的一些瑣事。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辦公室裡麵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好像是她係的輔導員。程若綿心裡疑惑,之前看群裡的消息,輔導員要開學第二周才到崗呢,所以穀炎一事她才無法向輔導員反饋。
這麼想著,輔導員正好走出來,看到她,眼神亮了一下,“程若綿,正巧,你下午來一趟係辦公室,我有幾個任務交給你。”
“……什麼任務啊?”
“幾個表格要填。”
程若綿心念略動,“……好的。”
提前把穀炎的事兒知會給輔導員,屆時若輔導員能在場陪同,證據更充分,事態也不會太失控。
忙完院辦公室的事,中午去校內的小餐館隨便吃了點,下午去了係辦公室。
輔導員翹著腳坐在辦公桌後,聽到敲門聲抬目,努了努下巴,“都在那個桌上,你看看就知道怎麼填。”
“好。”
程若綿走過去翻了翻,她幫過輔導員幾次這樣的忙,很快辨認出,這些是每學期開學時要提交上去的學生資料。
她拉開椅子坐下來,手上拿筆翻資料,眼睛不動聲色觀察辦公室那頭的輔導員,他在看電腦,看起來沒有馬上要離開的意思。
她稍稍定心,總之,先把活兒乾完。
花了一個小時,以最好的速度填好,又檢查了兩遍,程若綿起身走到輔導員桌邊,“電子版也發您微信了。”
“好,”輔導員頭都沒抬,“回去吧。”
程若綿早已打好腹稿,“老師,有件事想請您幫忙。”
輔導員終於把電腦上播放的視頻暫停,“……什麼?”
“之前騷擾我的那個男人,又要我去麗·宮陪他參加飯局。”
輔導員眉頭一擰,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你怎麼跟他又扯上關係了?上次教訓還不夠嗎?”
“不是我要扯上關係,”程若綿平心靜氣,“我仔細想過了,他再不好惹也罷,我不打算去,當晚我就在學校宿舍待著,到時候您能在旁陪同嗎?萬一他再闖——”
話沒說完,被他打斷,“哪一天?”
“本周四。”
“本周五開學啊,周四我好多事情要做,不一定有空。”
他滿臉都寫得不耐煩,嘀咕,“怎麼那麼多事,長得漂亮了不得了。”
“您若是沒空,能不能托給其他老師呢?或者宿管阿姨。最起碼,應該有個準備。”
她神色不卑不亢,並且,也不知是不是走投無路的關係,看起來好像沒那麼好打發。
輔導員心裡轉過一圈,說,“……我想想辦法吧。”
“好,謝謝您。”
不知輔導員是不是搪塞,程若綿想著,以防萬一,她得提前做好準備。
周二那天,她忙完院辦公室的事情回宿舍的路上,接到佟宇的電話。
佟宇提醒她彆忘了周四晚上的事,說當天晚上八點鐘會派車過來。
“好。”
她不打算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佟宇,這樣穀炎後續怪罪下來,也能把佟宇摘出去,不至於再度連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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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宇給程若綿打電話的時候,人正在藝術園區裡。
孟家的小兒子孟正安在園區開了家畫廊,今兒舉辦開業儀式。
臨近傍晚,白天看展的人群逐漸散去,畫廊後門對麵的二層小樓亮起來,身穿製服的侍者們往來穿梭,鋪桌布插鮮花調試燈光,戴著領結的負責人站在門口與門童核對今晚的客人名單。
掛了電話,佟宇一回身撞到了負責人的胳膊,“哦,不好意思。”
負責人笑眯眯,“佟先生,小炎總也到了嗎?”
“到了。”佟宇略抬下巴示意,“那兒呢。”
負責人隨著他視線望過去,門邊張燈結彩的自然造景休憩處,穀炎正和一個女網紅打得火熱。
負責人跟佟宇交換了一個眼神,笑嗬嗬地,“今兒請了幾個網紅,小炎總如魚得水,就是您,估計有的忙了。”
圈裡無人不知,佟宇行事妥帖縝密,是被穀家老爺子欽點到小炎總身邊幫他收拾爛攤子的。這麼幾年過去,大家對小炎總的種種出格之事早已見怪不怪,佟宇本人倒是落了個精乾得力麵麵俱圓的好名聲。
甚至,某些酒局上,有人曾開玩笑跟穀老爺子提議,不如把佟宇收為義子得了,給他個實實在在的“名分”,也好讓他一直陪在穀炎左右,日日提點著。
開玩笑的話,大家悶一口酒也就過了。
這話傳到佟宇耳裡,他也隻是謙和地笑笑,說大家抬舉他了。
就像這會兒,負責人善意地打趣,他笑一笑,道,“食人俸祿忠人之事。”
夜幕漸濃,客人陸續到齊。
末了,本場afterparty的重頭大人物們姍姍來遲,派對主人孟正安戴著墨鏡從車上下來,騷裡騷氣的白襯衫斜斜掛在身上,親親熱熱挨個跟客人貼麵打招呼,氣質溫潤的鬱景明站在一旁打電話,不知電話那頭是誰,隻聽他說話語氣沉沉,似是哄人又似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