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圈子核心近的,往他們身後車裡張望,手捂嘴竊竊私語,“陸先生沒來麼?”
“不應該啊,孟先生是他的密友,一起長大的交情,今兒畫廊開業他不來給捧捧場麼?”
“捧場是肯定的,聽說下午陸先生的秘書來過一趟,買了幅畫。”說話的人咂咂舌,“隻不過,這場子魚龍混雜,陸先生的身份,跟咱們玩兒是紆尊降貴了。”
幾個人自嘲地會心一笑。
場子很熱鬨,大網紅、藝術家,還有北城圈裡的富家子弟們,個個忙著拉關係結交人脈,言談都極親熱,有三兩酒液烘托,氣氛更顯熱烈。
佟宇把穀炎從一個女孩兒身前拉過來,低聲,“小炎總,您該去跟孟先生打個招呼。”
“他怎麼不來招呼我?我是客人。”
穀炎揚聲說。
佟宇眼中閃過一絲憎惡,很快掩飾下來,笑著,“孟先生忙,您主動去攀談,也顯得您大人有大量。”
孟正安是核心圈層裡的人物,他們那幫人打小就瞧不上品性低劣的穀炎,小時候孟正安沒少揍他,現在個個都長大了,懂得麵上做做體麵,是而,現如今但凡有交集的場合,穀炎都拿腔拿調,非要顯出點額外的做派來。
今兒孟正安是看在穀家老爺子的麵子上,才會給他也發一道邀請函。
佟宇半拽著不情不願的穀炎,倆人去到孟正安身旁。
孟正安把墨鏡往頭頂一推,眯眼笑著客套,“小炎總,好久不見。”
穀炎這人肚子裡沒半點墨水,這種場合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話,惹得孟正安一直皺眉頭,是佟宇在旁邊幫襯說了幾句,這通寒暄才算是了了。
穀炎往大廳屏風後頭的沙發上一癱,嘴上嘀咕著,“累死老子了。”抬了抬眉,指使佟宇,“你去打點一下,剛剛那個網紅,晚上送到我套房裡去。”
佟宇姑且先應了,低眼忖度片刻,道,“小炎總,後兒個晚上的局,那個外語學院的學生,還要她來麼?”
穀炎似是已經忘了他說的是哪號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哦,那個什麼綿,來啊,怎麼不來,”說著,眉毛一豎,“她不願意來?!她想死啊?”
“沒有沒有,”佟宇溫和地笑著安撫他,“我通知她了,她願意來。”
“這還差不多,”穀炎點點頭,轉而又道,“要不是你提起,我都要把她忘了,那小姑娘哪兒哪兒都好,就是不知情不知趣,”一咂舌,“不過,也許彆有滋味兒,是吧,而且那模樣,一看就是個處。”
穀炎一臉猥瑣笑看向佟宇,等待著他的讚同,但佟宇沒作聲,他就嗤笑,“也是,你還沒開過葷呢吧,你懂個屁。”
穀炎眼神轉了轉,似是在想象程若綿的滋味兒,“幸好你提醒我了。”他一臉意猶未儘,站起身撂下句話,“後兒個,你把她給我安置好了,”他腳步一頓,賊兮兮地笑,“……這回,她要是不乖,我要讓她連學都上不了。”
有女人娉娉婷婷踱過來,嗔一聲,“小炎總,大家都等著您呢。”
“哎,來了來了。”
穀炎不忘回頭給佟宇遞個眼神,“彆忘了啊。”
佟宇笑著點頭。待穀炎人影從轉角消失,他臉上的笑容也消失無形。
做了這個決定,不管什麼結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隻不過,是收西隅還是收東隅,全看周四晚上穀炎和那位陸先生的反應了。
佟宇這麼想著,腳步轉過沙發後,打算從後門出去抽一根煙。
那雙皮鞋剛剛邁過拐角,就頓住了。
麵前是個被屏風遮擋住的隱蔽區域,隻有一張沙發,一張茶幾,茶幾上擱著個圓形燈球,散發出昏暗的光線。
視線上移,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坐在沙發裡,指尖捏著酒杯杯口,閒閒疊著腿,慵懶的,漫不經心的。
不知道他已經在這兒坐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
四目相對,沙發上的男人淡淡地笑,“佟秘書。”
佟宇心下一凜,麵不改色客套地笑,“陸先生。”
陸政一點兒沒有不小心聽到彆人談話的自覺,玩笑似的問一句,“哪個小姑娘讓小炎總這麼感興趣?”
“您見過的,外語學院大三的學生,名字叫程若綿。”
“哦,”陸政恍然大悟似的,“她啊。”
佟宇不著痕跡觀察他的神色,笑著附和,“對的,您幫過她一次,為著她舅舅程陽平的事。”
陸政微微笑,“你也幫了她很多?”
“您聽程若綿說的?”
陸政沒回答,那雙眸子盯著他,似笑非笑。佟宇歉然一笑,“對,小姑娘挺可憐的,舉手之勞。”
陸政勾勾唇,“你是會辦事的。”“過來,喝一杯。”
佟宇忙作出受寵若驚的樣子走過去,陸政要拿茶幾上的酒瓶,哪兒能真的讓他動手,佟宇接下了,給自己倒上,然後雙手伸過去跟他碰一碰杯,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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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策謹守司機的本分,在先生參加派對的期間,待在邁巴赫駕駛座裡。
隻看了一次表,正揣度著今兒大概要到幾點的時候,車窗被敲了敲。
扭頭一看,通過車窗,隻能看到男人的腰部,白襯衫,勁瘦的輪廓,他忙降下車窗給車門解鎖,“先生。”
陸政自己打開後車門坐進去。
尚策已經下了車,趕在他動手給自己關車門之前,扶住車門,順勢問,“先生,要回家了麼?”
“去外語學院。”
陸政看他一眼,“你發個消息,讓她出來。”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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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若綿剛洗完澡吹乾頭發,正在套睡衣的時候,收到了尚策的消息。
同樣的說辭:
「先生要見您,請您往東南門對麵來一趟」
她跟祝敏慧說了聲,換上外出的衣服,拿上手機出門。
從東南門出來,要過個天橋。
許是橋體遮擋,上天橋之前,她沒看到街對麵的車,走到天橋中央,才看到了街對麵路邊停著的邁巴赫。
讓她沒想到的是,陸政沒在車裡坐著而是站在車邊,身穿大衣,一手插兜,另一手拿著煙垂落在身側。
他正微仰著頭看著她。
晚高峰,整座城燈火通明。
車輛川流不息,一輛接著一輛呼嘯而過。
鳴笛聲、身後不遠處校門口嘰嘰喳喳的人群往來聲,在耳膜鼓噪。
越過無數嘈雜,他們準確地捕捉到了彼此的眼神。
說起來也怪,程若綿已經見過陸政好幾次了,偏偏是這次,這樣隔著距離,隔著視線的高度差,她突然有種命中注定的感覺。
以往隻覺得被他蠱惑被他引誘,這一回,也不知是不是隔著距離,明明視線範圍內有那麼多人和物、他那雙帶著淩厲冷意的眼眸卻隻朝她望著的緣故,她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也是有一顆活生生的心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