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伢村裡的情況,基本上都跟老村長家一樣,剛才賀綏他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了,放眼望去基本上全是老人家,隻有少數的中年人,那是父母才去世沒多久不得不放棄在外生活的夜伢村人。
老村長坐在堂屋裡,就著一盞瓦數不太大的昏黃燈光,嗒嗒抽著自家種的葉子煙,一邊噙著深沉的歎息在賀綏詢問後,跟賀綏說起村裡的事兒。
賀綏就安然的坐在四方木桌另一邊的長條凳上,這個夜伢村很多東西都還保留著十幾年前的模樣,似乎是因為這裡生活著的都是不得不留下的人,生活充滿了苦悶被迫,自然談不上妝點家裡美化生活環境。
就好像他們人也在跟著這些東西一樣,停留在時代之外,被歲月一點點侵蝕最後徹底消失。
“我看見你們就知道,你們不是幫毛導演收拾那些東西的。”
一開始老村長真相信了要來的人是收拾拍攝現場那些沒來得及運走的東西,可看見賀綏的時候,老村長就明白過來了。
賀綏微微垂眸,說了聲抱歉,為他們掩飾身份的欺騙道歉。
老村長笑著擺擺手,“反正我們也沒什麼好避諱的,如果你們真能解開這座山的秘密,讓我們這些似乎生來就要把一輩子祭給它的人能夠解脫,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
“其實我們夜伢村還算不錯的了,至少能夠出去,隻要家裡留下一代人守著就行,至少能有半輩子能在外麵享受一下正常人的現代生活。”
這現代生活四個字兒,是他兒子當年走出去後跟他說的,幾十年了,老村長依舊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是他兒子第一次滿臉興奮握緊拳朝他形容的那個山外世界。
在老村長的敘述裡,黑山裡一共是有七個村子的,除了他們,另外六個村基本都是隻能短暫的出去幾天,然後就必須回來,否則人就會開始生病,發燒,就算是及時趕回村子,也會虛弱的病好長一段時間。
因為占據的位置最好而生活水平最好的河門村,因為是中心點位置且有了古廟跟祖樹的夜伢村,其他五個村子的生活基本可以說是與世隔絕,連老村長他們都很少見到這幾個村的人,隻有本村有適齡青年的時候才會組織一個相親會解決後輩們的婚姻問題。
“我們村肯定是因為有古廟跟祖樹,所以才有了這樣特殊的現象,他們幾個村的人都願意把女兒嫁到我們村,成為我們夜伢村的人之後,就能離開黑山生活一段時間了。”
賀綏撐在膝蓋上的雙手抬到桌子上,側頭問老村長,“如果不介意的話,您能否伸出一隻手讓我幫您檢查一下?”
老村長愣了愣,遲鈍的“哦”了一聲,想了想,換了個手拿他的老煙杆子,把左手抬到桌子上放好,一邊好奇的問賀綏,“小夥子,你是學了中醫的?”
雖然不明白怎麼突然就轉到檢查身體上去了,不過老村長也沒多想。
小汪跟夏冬回屋裡睡覺去了,老村長的老伴兒也在剛才給賀綏他們送了一小盆可以用來洗漱的水後就回房間休息了,此時堂屋裡隻有賀綏跟老村長。
至於賀夜跟小黑,已經又去村裡溜達去了,不過賀綏有交代他們不要隨意去祖樹那裡。
古廟還在山上,祖樹卻在夜伢村的村口,今天開車路過的時候賀綏沒有感知到什麼,但是並不代表那就真的單純隻是一顆年頭活久了的銀杏樹。
賀綏聽見老村長的話,想了想點點頭,他也確實學過中醫,畢竟偶爾吃不了飯的時候他也還能靠著這點醫術上山采點藥,去山下跟村民們換一點粗糧糊口。
原本準備引氣探查老村長體質的賀綏轉而先以把脈之法給老村長看看是否有什麼病痛,“脈搏強健,沒有滯澀虛乏之感,村長您身體很健康。”
說著話的功夫,賀綏搭載老村長手腕上的手指並沒有拿開,食指中指指尖凝氣,而後順著脈絡緩慢小心的探了進去。
老村長原本還想笑的,突然感覺手腕一暖,而後這股暖意順著手臂一路往上蔓延,老村長神色立馬認真凝重起來,知道這位小夥子怕是有些不一般的本事。
不知道對方是否真的能解除印在他們黑山人血脈裡的詛咒。
對於黑山裡的這些村民來說,無法離開黑山,生於黑山死於黑山,這就是對他們的詛咒。
所有人也不是傻子,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能想明白,外麵的世界在不斷發展進步,隻有他們永遠的被困在這裡,陪著一座不知道還要存在多久的古怪大山,早晚有一天他們會徹底被這個時代拋棄。
最終的下場會如何?
或許他們會永遠的留在黑山裡在那貧瘠的生活中苦苦掙紮,也許嘗試著出山,卻被人發現奇怪之處,然後就是強行的帶走進行實驗,到那時候黑山會保護他們嗎?
或許會,或許不會,可不管會不會,他們的生活他們的未來,永遠都毫無光明希望可言。
隨著賀綏的那縷氣越入越深,老村長感覺渾身越來越暖,原本枯黃的臉上都露出了一點紅潤。
賀綏卻感覺氣在老村長的身體裡已經陷入舉步維艱的境地。
剛進入時,隻感覺穢氣纏繞,但是又跟毛導他們的有所區彆,與穢氣處於持衡狀態的另有一股白色的“生氣”,一黑一白在老村長脈絡裡涇渭分明卻又互相製約著,這或許就是黑山村民沒有被穢氣影響發生事故的原因。
而按照老村長的說法,如果他們離開黑山,那股黑色的穢氣就會占據上風,然後一點點將生氣的占據空間不斷侵蝕擠壓。
所以黑山裡,不僅僅有穢氣,還有足夠充足的生氣?
賀綏順著血管環繞了老村長全身,最後在抵達心房位置時徹底無法前進,這才緩慢的切斷了對自己引入的那股氣的掌控,讓它留在老村長身體裡,這樣至少能夠讓村長感覺身體輕鬆舒坦半個來月。
看賀綏收了手,老村長再看賀綏,眼神裡就帶上了明顯的尊重,跟賀綏道謝時話語間也多了點拘謹。
“老村長,明天我能去看看祖樹嗎?請放心,如果它真的是在保護你們,我絕對不會傷害它。”
賀綏態度誠懇言語認真,要是剛才他這麼說,老村長肯定不會答應,可現在老村長卻是想了想就點頭同意了,“大師,如果您能幫我們…算了,如果您能幫幫我們這些人的孩子們,讓他們擺脫……”
說到這裡,老村長用手在旁邊他自己的茶缸子裡沾了沾水,寫出一個缺筆少劃的“黑山“二字,然後苦笑一聲,接著剛才的話頭,“無論您要做什麼,我一定幫您勸說所有村民幫忙,包括另外六個村子的。”
賀綏注意到他的行為,再一想,從一開始,老村長確實一直都沒說過”黑山“二字,賀綏用手指頭點了點那兩個字,“到了這裡,是否就不能說這兩個字?”
老村長擺擺手,“不,這隻是對我們這些人的約束,你們是外麵的人,在說話上可以隨心所欲。”
賀綏想起毛導他們,詢問老村長是不是外來人不能在黑山長時間停留。
老村長卻擺手,臉上有著明顯的沉重,“如果我知道的話,就算毛導演給我再多錢我也是不敢留他們的,而且他們在的地方還是祖廟附近,這一點也讓我們很吃驚。”
“那麼二十幾年前,這裡是不是來過一個白胡子白眉毛的和尚?另外,傳聞十來年以前,曾經有過一個專門來研究黑山特殊土壤的,結果全隊十幾個人生死不知。”
賀綏需要問老村長這樣的黑山老村民,看看這些事是否跟外麵的人推測的那樣。
老村長皺著眉頭,把煙杆子送到嘴巴上嗒了兩下讓他能夠更認真的思考,“和尚,我這邊沒見過。不過那個研究泥巴的,我見過一次,這事兒後來有人進山搜人,也到了我們村來詢問。”
“不過我們最後一次見到那十幾個人,他們其實已經準備離開了,說是發現了什麼地下河,跟我們說如果可以的話,會給我們申請修建一個地下水管道網,讓我們各個村也能用上自來水。”
說起這個,老村長長長的歎了口氣,看得出來他對那件事還是很掛懷的,最終隨著那十幾個人的失蹤而沒能實現,到現在他們都必須得去山的另一邊下山挑水上來。
這也是為什麼今晚賀綏他們幾位客人來了,老村長的老伴兒也隻是端了淺淺的一盆水送過來讓他們洗漱,對於老村長他們,這已經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手指痛,難道是因為用了電腦自帶的鍵盤?
ps:明天我抽空會大麵積捉蟲,看見偽更的小夥伴不用點進來,可以等我微博跟讀者群的更新通知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