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又溫暖的房間之中,一群人圍在一起。
吳美麗將小女孩抱著 輕輕巧巧的翻了一個身, 露出背後那又紅又紫的皮膚。
她第一眼看過去酒被嚇了一大跳, 不敢再看的轉移目光,期待得看著老大夫。
老大夫倒是沒有吳美麗這般驚慌失措,而是仔細的檢查了一下, 淡定的點了點頭, 安慰道。
“夫人請放心, 隻是一些皮肉傷而已。拿點膏藥抹上幾天, 就可以好個七七八八了。”
聽聞此言, 吳美麗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之後, 如釋重負的說道。
“謝謝你, 老大夫, 你可真厲害。”
白發蒼蒼的大夫並沒有將這一點稱讚放在心上, 反而是從容不迫的說道。
“不過是為人醫者,心懷天下罷了。”
吳美麗隻是一個小人物, 感受不到大夫的理想。因此,她隻是連連道謝,不多說也不多問。
老大夫是什麼人,那可是曾經宮廷中的醫術第一人, 自然一眼就看透了吳美麗的虛實, 淡定的讓兒媳婦去拿了一些膏藥過來。
“夫人, 這就是給你孫女兒的膏藥, 一天三次抹一抹, 過不了多久就好了。”
說著,他取出一點膏藥,即使看起來都六七十歲的人了,仍然心不慌手不亂,均勻而又仔細的將膏藥塗在了小女孩的背上。
一股清涼的感覺從背部蔓延開去,寶兒趴在奶奶的手臂上咿呀咿呀的笑著。白白胖胖的四肢動來動去,一看就十分活潑可愛。
罕見的遇到一個在生病期間沒有哭也沒有鬨的孩子,老大夫心情相當愉悅的抹完膏藥之後,誇讚道。
“這孩子心態好,也不怕苦,將來一定是一個開朗活潑的小姑娘。有這樣的孩子承歡膝下,夫人你有福了。”
聽到有人誇自己的孫女兒,吳美麗覺得比誇她還要高興。她愉快的微笑著,毫不猶豫的接下了這一句誇讚。
周圍老大夫的兒媳婦孫媳婦兒們,這一回是不敢笑了。反正是一個鄉村野婦罷了,又何必和她計較?
等到膏藥都塗抹完了,吳美麗就在老大夫的指導下再一次的把小女孩用繈褓包裹了起來。
老大夫將膏藥放在吳美麗的身邊,又伸出一隻手指逗弄著還沒有一個月大的小女孩,眼中滿是柔和之色。
物以稀為貴,人同樣也是如此。他們家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已經好幾代沒有一個女孩出生。偶然間看到剛剛出生的小女孩,免不了愛屋及烏一番。
周圍的一群重孫子們眼睜睜的看著,也沒有多麼羨慕嫉妒恨的感覺。大概是因為老祖宗經常逗弄附近的小女孩,還給她們買好吃的,好玩的,早已習慣了吧!
手指突然劃過一頭濃密的頭發,露出裡麵鮮紅鮮紅的一顆朱砂痣。老大夫吃了一驚,仔細的打量了過去。
吳美麗順著大夫的目光看去,特彆得意,又一臉炫耀的說道。
“老大夫,你看看我這個孫女,在眉正中有一顆紅色的朱砂痣,將來必定不同凡響。”
聽到這樣的話,老大夫不但沒有反駁,反而靜靜地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沒錯,的確是不同凡響,這孩子與佛有緣。在佛家,這個叫做吉祥痣。是喜慶吉祥的象征,能夠消災避邪。”
吳美麗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來,與佛有緣是什麼東西。難道她家寶兒長大之後,要去和尚廟裡當尼姑不成?
老大夫看出了吳美麗的表情不太對,連忙安慰道。
“夫人,與佛有緣,不見得就要成為佛家的人。將來她若是不願,同樣可以成親生子,幸福的度過一生。”
吳美麗聽到這樣的安慰,一點也沒有覺得被安慰到了。她早就已經想好了,寶兒以後可不能嫁人。找男人過來入贅都可以,就是不能嫁人。
老大夫看著吳美麗那並沒有好轉的臉色,隻覺得一頭霧水。這位夫人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好像還是相當生氣呢?
話不投機半句多,吳美麗覺得和麵前這位老大夫說不下去了。她拿起放在一旁的膏藥,就強顏歡笑的詢問價錢。
老大夫開口就說了一個數字,不多也不少,剛好是一個成本價。看在這是一個還沒有滿月的小女孩的份上,他就不賺錢了。
吳美麗把錢給了,直接告辭離去。那個速度快的,讓老大夫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吳美麗都走遠了,他還是不明白吳美麗到底在想些什麼?
女人心,海底針。
老大夫在心中感歎了一句,慢慢的搖了搖頭。然後看向一旁的家人們,繼續剛才沒有完成的事情——醫術教學。
他們家是醫術世家,雖然已經沒有在皇宮裡麵擔任禦醫太醫了,可是就連家中的媳婦,也得有一手。生病的女人可不少,這時候就該女醫出場了。
好不容易來趟鎮上,自然要買些東西帶回去。特彆是稻米,一定要買一些回去。寶兒現在還小,飯量卻比一般的孩童要大,縱然荷花沒病沒災的,也喂養不起。
吳美麗這樣想著,駕著牛車朝著米行走去。等她還沒有走上多遠的時候,就發現前麵不遠處有一個十分眼熟的人。
她挑了挑眉,決定是試探一番。幾個月前這個道士給她的孫女兒算的命,到底是真是假?期待這個道士不要騙她,否則她會生氣的。
吳美麗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從牛車上走下來,趕著牛車到了一個算命攤子前。
“道長,你幫我看一看,我家的寶兒以後前途如何?”
自稱神算子的中年男人看了吳美麗一眼,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從攤子後麵的椅子上站了起來,仔細的看了看被保護在“鳥窩”中的小女孩。
被子被掀開,明亮的光從上麵照了下來。寶兒眯了眯眼睛,又睜開眼睛咿咿呀呀的笑著。又黑又亮的發絲覆蓋著額頭,隱隱約約露出裡麵的紅色痕跡。
神算子上下左右看了看,像是個神棍似的嘴中喃喃自語,掐指而算。
吳美麗舍不得小孫女兒受凍,等到神算子的目光移開之後,迫不及待的就將被子重新蓋了上去。
因此,原本照亮了一方世界的光亮,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寶兒百無聊賴的閉上了眼睛,單獨一人的玩耍著。
幾乎小半刻鐘的時間過後,中年男人模樣的神算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對著吳美麗彎腰行禮。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這孩子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吳美麗聽到這樣的話,心中自然是高興的。可是她還是矜持的點了點頭,再一次的試探著問道。
“道長,你這話可怎麼說?”
神算子微微一笑,一雙眼睛微微眯起,高大上有仙人風範的說道。
“夫人,我給這孩子一句批語,您可聽好了。”
來了,吳美麗心中默默的想,仔仔細細的聽著神算子的話。
隻見神算子輕輕咳嗽了一聲,淡定自若的說道。
“坤載萬物,德合無疆,洪福齊天,貴不可言。”
吳美麗一聽這話,心中頓時激動起來。幾個月前好像這個算命的也是這一句批語。看來這個道長真有一點道行,她的寶貝孫女也是一個前途不可限量的。
心裡高興,手上也大方起來。她毫不猶豫的拿出了四個銅板,笑眯眯的擺放在了神算子的攤位上。然後,才重新坐到牛車上,慢慢的趕著牛車走了。
早已走遠的吳美麗卻不知,那個自稱神算子的中年男人悄無聲息的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
自從多年前隔一段時間卻有不同的批語,結果被彆人定義為騙子之後,他就長了教訓。
無論是誰過來,都要記住時間,地點,特征,性彆以及批語,免得再一次的搞出一個人兩個不同批語的烏龍來。
因此,吳美麗不知道的是,神算子很快就認出她到底是誰了。然後,想起了幾個月前給荷花肚子裡的孩子的批語,又重新說了一遍。
從算命攤子前麵離開,吳美麗就按照自己原本的計劃去了米行中買米。順便在街道上買了一些其他的東西,這才沿路返回到自己家中。
接近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作為父母的周大郎和荷花一直比較擔心自己的女兒。誰知道剛剛出生的小孩子被人從懷裡扔下去,又會產生怎樣的後果?
吳美麗將牛車駕在院子裡,身手麻利的從上麵走下來之後,就對這一年緊張的周大郎說道。
“老大,你彆擔心,我已經找大夫看過了。寶兒隻是一點皮肉傷,抹一些膏藥就好了。我聽大夫說,寶兒滿月的那一天,大概就能好全了。”
聽到這樣的話,第一次做父親的周大郎終於放下心來。他連忙和老二老三還有二弟妹一起幫忙,將放在牛車上的東西搬下來。
吳美麗從“鳥窩”裡麵將小女孩抱了出來,趕緊趕慢的送到了荷花的房間裡。小心翼翼的關上門之後,她把孩子放在荷花的身邊,又把對著老大說的話給荷花說了一遍。
雙眼通紅,甚至有些紅腫的荷花終於露出了一抹微笑,感慨萬千的從婆婆那裡接過女兒,母性泛濫的哄著。
寶兒揮舞著手臂,輕輕地觸摸著荷花的臉頰,咿咿呀呀的叫喚者,好像是在安慰一般。
荷花雖然聽不懂嬰孩兒說的話,根本不明其意。可是,她完全可以感受的到,女兒對她的喜愛。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心裡更加愧疚了。總覺得就是因為自己多說了那一句話,才害得自己的親生女兒受傷。
隻是一點皮肉傷又怎麼樣,那也是傷啊!一個大人都有可能受不了,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孩子呢?寶兒強忍著疼痛沒有哭,可不代表著他真的就不痛啊!
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想哭。眼看著荷花的眼淚就要流下來了,吳美麗連忙說道。
“寶兒已經有一個時辰沒有吃過東西了,你給她喂點吃的,還喂一點水,彆讓她渴著餓著了。”
一說到這個事,荷花也顧不著哭了,連忙掀開被子,解開衣裳,將寶兒抱在了胸前。
寶兒這孩子顯然也是餓了,抱著荷花就咕嚕咕嚕的吃了起來。吃相比普通的小孩子好太多了,一點一滴也沒有遺漏下來。
吳美麗在一旁看著,心中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她站起身來離開了大兒媳婦的房間,來到了門外。
看著所有的東西都從牛板車上卸下了,她抬起頭對著忙乎的老大說道。
“老大,你把我們家的大黃牛解下來,送到牛棚那邊好好的養著。順便給點食物給點水,不要讓我們家的大黃牛餓著。”
周大郎忙不迭的答應了下來,解開平板車和大黃牛之間的繩子,拉著大黃牛就走了。
吳美麗也沒有閒著,拿出懷中的黃銅鑰匙,熟練的打開倉庫的門。然後,幫助兒子兒媳們將除了米麵之類的東西都收了進去。
食物是要放在廚房裡,免得給倉庫裡麵招老鼠。在廚房一側有一個小小的地窖,那裡麵是最適合放食物的。不僅容易保存,也容易拿取。
好一大袋子的稻米,不用任何人幫把手。作為老二的十六歲少年,直接將一袋子稻米背在了背上,腳步沉重的進入了廚房之中,放到了指定的位置。
————
每年的正月十五,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節日,那就是上元節。在這一天有著非常多的傳統習俗,出門賞月、燃燈放焰、喜猜燈謎、共吃元宵、拉兔子燈等。
吳美麗的這一個家,除了她自己之外,其他的全都是未滿二十歲的孩子。
這一天的下午,周二郎帶著綠芽和周三郎這個弟弟,扭扭捏捏的對吳美麗說。
“娘,我想帶著綠芽和三弟去鎮子上麵一趟,晚上就載他們回來。”
聽到這樣的話,一旁的周大郎心中有些羨慕。可是,他不能丟下正在坐月子的媳婦,所以這一次的上元節,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過去了。
這樣想著,周大郎來一個眼不見為淨,直接跑到房間裡麵看媳婦去了。還有可愛的女兒,那就和他的小棉襖差不多,貼心的很。
上元節的這一天,吳美麗通常都會放孩子出去玩一玩。甚至有的時候,她也會跟著過去,在鎮子上麵湊一湊這個熱鬨。
不過,今年她是不能過去了,畢竟還有一個坐月子的媳婦和一個剛剛出生的孫女在家。
因此,聽到幾個孩子的請求之後,吳美麗直接放人離去了。並且塞給了他們一點銅板,讓他們在鎮子裡麵好好玩玩。
順便帶一點東西回來,安撫安撫不能過去的大哥大嫂。彆看他們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可是心裡可想去了。
周二郎和綠芽哈哈大笑著,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這個要求。然後,他們三個人趕著牛車,一路歡聲笑語的朝著鎮子上麵走去。
一路上,三個人並沒有遇到什麼事情,在鎮子上麵也玩得十分開心。雖然不像那些有錢的人家,看到什麼都可以買什麼,可是也能夠湊湊熱鬨嘗嘗鮮。
等到從鎮子裡麵回來的時候,周三郎這個小機靈鬼突然發現了不對。他在一個陌生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睡著了的同學。
“來人,抓人販子啊!
都沒有過腦子的,他就對著四麵八方大吼一聲,然後催促著自己的二哥,朝著同學所在的方向跑去。
人販子三個字一出,周圍的所有人都轟動了。甚至不少人越眾而出,在周三郎的大喊聲中,將一個看起來相當老實的男人抓了起來。
“你們要乾什麼?這是我的孩子。快放開他,你們才是一群人販子。”
那老實男人撕心裂肺的大吼著,一臉擔憂的看著昏迷中的小男孩。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讓不少人都心軟了。
周三郎坐在牛車上看到這一幕,突然想到了一句不知道從哪裡聽到的話。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不過,他對這句話並不信任,因為再好的演技也比不過真相。甚至有的人不需要什麼真相,隻要一點懷疑就可以判定一切。
當然,周三郎是一個好孩子,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他隻會像模像樣的拿出真相,狠狠的打這個看著非常像老實男人的臉。
就在很多人覺得抓錯人的時候,他從牛車上走了下來。雖然有些緊張,可是也故作平靜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