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有說完,就得罪了在場的三個人。春花荷花兩姐妹,周大娘子,以及還是個剛滿月的小嬰兒的寶兒。
鄭春花是大姐,還是安冬梅生下的第一個孩子。可是,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子,所以是一直生活在安冬梅的棍棒打罵之下。
即使心中生氣,一顆心也被撕成了幾瓣。但是,早就被培養成對娘逆來順受性格的鄭春花,根本不敢反抗安冬梅。
鄭荷花和鄭春花不同,雖然同樣因為她是女兒的緣故,從小到大都沒過上什麼好日子。但是,她心裡本就存在微弱的反抗精神,現在又有了底氣,所以毫不猶豫的質問道。
“娘,你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難道我的閨女還穿不得一雙虎頭鞋嗎?你罵大姐乾什麼,難道大姐過來一場什麼東西都不帶嗎?對了,作為我女兒的外婆,娘你帶過來的鋪蓋呢?”
安冬梅頓時就怒了,咬牙切齒的大吼道。
“好你個臭丫頭,居然跟你娘對著乾,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鄭荷花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直言不諱的說道。
“娘,你要是敢在這裡動一下手,我就敢喊人過來圍觀。到時候鬨將起來,咱們誰的麵子也不好看。”
安冬梅原本已經舉起來的手就這麼停在了半空之中,再也無法打下去了。荷花這個小兔崽子已經嫁出去,不是她在能夠隨意拿捏的人物了。
鄭春花在一旁看著,總覺得自己這個小妹威武霸氣。她娘是什麼性格的人物,她還能不了解嗎?可就是這樣一個完全不講理的,也能被小妹給製住。
安冬梅狠狠的咬了咬牙,厭惡的看了一眼鄭春花,直接對著一旁一個字都沒有說過的兒媳婦們說道。
“還愣著乾什麼?把鋪蓋都給我拿過來。一個小丫頭片子,還想用好東西,做你的春秋大夢去。”
聽到這樣的話,鄭荷花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她腦海中又一次的想起大姐兩個女兒的滿月宴,這個娘送過去的鋪蓋。
果不其然,等到包裹打開,從裡麵露出來就是用原色的麻布粗劣縫製的鋪蓋。和當年送給大姐的兩個女兒的,完全一模一樣。
鄭荷花上手摸了摸,不出她所預料的那般,裡麵不是柔軟的棉花,而是有些堅硬,顯然是已經用過的蘆葦花絮。
她放下手,神色不善的看了幾眼那明顯有些心虛的嫂子們,不怒反笑的說道。
“娘,我從小受你的打罵,吃不飽,穿不暖,長大了還差一點被你賣給五十多歲的老頭做妾。過年送給你的年禮,你回了一點不值錢的。二十天之前的喜宴,你帶著全家十幾口人來了。我知道你對外孫女不看重,送鋪蓋也是送一些差勁的。可是我不要你送,隻要你讓我托彆人給你帶過去的鋪蓋再一次帶過來,給大家做做樣子,你都做不到。這一樁樁一件件,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安冬梅勃然大怒,大罵道。
“臭丫頭,你說什麼?那些鋪蓋都是你孝敬我的,什麼時候要我給你帶過來了。這個小丫頭片子,賠錢貨,哪裡有這個命用那麼好的東西。”
荷花冷眼看著安冬梅,直接對著臉色同樣不好看的周大娘子說道。
“大妹妹,你幫我個忙,幫我把孩子照顧一下。”
周大娘子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說。
“好,大嫂想要做什麼儘管去做,有我們周家在背後支持你。”
鄭荷花對著周大娘子笑了笑,直接從炕上站了起來,飛快的走到門外去了。
安冬梅連忙追了上去,可是已經晚了。她這個叛逆的女兒已經到了鄭鐵柱的身邊,小聲的說了一些什麼?
鄭鐵柱這個做爹的,雖然比安冬梅好不到哪裡去。可是鄭荷花知道,她這個爹要臉麵。有些事情,絕對不敢當著大家所有的人的麵鬨起來。所以有些事情交給他處理,是最為合適不過的。
果不其然,鄭鐵柱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他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拉著趕過來的安冬梅到了隱秘的地方,劈裡啪啦的說了一大通。
半盞茶的時間過後,早已經頭發花白的安冬梅臉色難看的再一次的去往荷花的房間,抱著那一份鋪蓋就走。
幾個兒媳婦像個跟屁蟲一樣的跟上去,卻被她直接趕走了。不是她不願意,而是她不能。
隨後不久,鄭鐵柱找到鄭荷花,冷冰冰的說道。
“你娘已經回去了,過段時間會把東西給你送過來。你給我安分點,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我鬨事,丟了我鄭家的臉麵。”
試問,這麼多年下來,鄭家還有什麼臉麵?看看那些嫂子就知道了,凡是對女兒上點心的人家,都不願意將女兒嫁過去。
鄭荷花在心中默默的誹謗了一句,表麵上卻乖巧的答應了下來。
“爹說的是,我記下了。不過,要是有人主動鬨事,我這個做女兒的也管不了。”
鄭鐵柱眉頭微皺,目光不善的看了鄭荷花一眼,直接轉身走了。
鄭荷花看著爹的背影,無聲的歎了一口氣。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一個問題,為什麼——
明明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到了最後不像是家人,反而像是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