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聖上並未發話。三皇子歸來的消息還隻在眾人心照不宣的情況下慢慢發酵流傳。
白泰寧平日裡隨便亂說就算了,若是被搬到台麵上來,輕而易舉就能被扣個謠傳皇嗣的帽子。若當真要計較,重則砍頭示眾,最輕也是抄家發落。
急匆匆趕過來的白廷尉聽了,大驚失色,惡狠狠地瞪了白泰寧一眼,連忙好聲好氣道:“王爺,我等無意冒犯,臣在這裡代幺子給您陪個不是。白泰寧,你還不快滾過來!”
這般說著,廷尉不免有些疑惑。
白泰寧就算再欺男霸女,那也是看碟下菜。就算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絕不敢招惹到北寧王頭上去。又為何會惹得這位在皇城中榮寵甚望,性格古怪乖張,陰晴不定說一不二的主?
見到來人身份的那一刻,白泰寧嚇得兩腿打戰。
北寧王可是切切實實上過戰場的,他輕飄飄一眼,明明和顏悅色,卻也被那直麵而來的殺氣衝上天靈蓋,肝膽俱裂。
他爹伏低做小遞了個台階,白泰寧立馬撲通一下跪到地上,根本顧不得自己臉上的傷,可算嚇破了膽。
虞北洲卻根本沒看他。
他支著頭,眼神落到不遠處。
白衣皇子絲毫沒有察覺這邊的動靜,他身旁站著衛國質子,正同穆元龍宗瑞辰會麵,似乎正低聲說些什麼。
落地燈籠的暖光映過去,籠在那張溫潤清雋的側臉,仿佛鍍上一層降臨人間的神光,叫人挪不開眼。
“王爺,他有眼不識泰山,您看今日”
“滾。”
虞北洲忽覺意興闌珊起來。
他隨手將自己手上的馬鞭一扔,守在一旁的內侍連忙匍匐到地上去接,撲得灰頭土臉
另一旁,宗洛剛下馬車,同葉淩寒才交談兩句,早早帶著宗瑞辰守候一旁的穆元龍就帶著人上來了。
“殿下。”穆元龍抱拳行禮,惹來一眾窺探視線。
三皇子歸來的消息傳來後,眾人都聯想到了穆元龍。
玄騎雖是三皇子親兵,但戰績斐然,盛名在外。穆元龍做了這麼多年副將,主子過世後本應收編入其他軍隊,沒想到淵帝破格提拔他為主將,玄騎便算保留下來。
現在主子又回來,境況就尷尬了。
權力才是切實掌握在手上的東西,更何況還是在三皇子如今這樣一幅明顯無法掌兵的情況下。不知道多少人等著看穆元龍的反應,是自己交出兵權,還是裝作視而不見。
聽見聲音,宗洛頷首道:“這些天辛苦了。瑞辰,在軍營住得習慣嗎?”
“三哥。”從宮裡出來,在軍營裡鍛煉一個多星期後,宗瑞辰整個人精氣神煥然一新,總算有了些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穆將軍待我可好了,我每天早上起來練武,玄騎哥哥們做的烤羊肉也好吃!”
他興高采烈地說著,無意間瞥見站在宗洛身旁的葉淩寒,表情立馬變得警惕起來。
穆元龍也道:“八殿下習武勤勉,又有基礎,臣在他這個年紀也萬萬沒有這般心性。”
“既然八殿下送到了,臣還有要事,先同殿下告退。”
越是舉辦規模大的宮宴,他們這種將領越是得負責皇城警戒。待會穆元龍還得帶著玄騎到京郊放風巡邏,隻是送宗瑞辰過來一下。
宗洛點點頭,目送著自己這位曾經的副將離去後,低聲道:“瑞辰,待會你就跟在我身邊,不必特地裝作癡傻,少說話即可。”
淵帝上回已經很直白的說過宗瑞辰的事隨他去,既然宗洛回來了,自然不會再委屈八弟裝瘋賣傻。
宗瑞辰抽了抽鼻子:“好。”
雖然一向聽皇兄的話,但他還是忍不住問:“三哥,他這是”
“上回不是葉公子告的密,是我們誤會了。”宗洛摸了摸宗瑞辰的頭。
果不其然,聽宗洛這麼解釋後,宗瑞辰臉上的戒備也卸了下來。
他順從地跑到宗洛身旁站好,麵色有些糾結。
一旁葉淩寒見了,知道宗瑞辰有不想讓自己聽見的話要說,於是順從地退後兩步,神色平靜而沉默。
想起那個奇怪又可怕的夢,宗瑞辰不免打了個寒顫。
他猶豫許久,這才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
“三哥,不是我不信他而是我前兩天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我夢見我死在了這場宴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