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北洲, 你根本沒你表現出來的這遊刃餘。”
宗洛的聲音很輕。
但偏偏就是這樣聽起來仿若錯覺一般的細語,卻一柄封口利刃,叫虞北洲臉遊刃餘的笑容慢慢消失。
這人帶著他特的笑時, 笑容昳麗到讓人不敢逼視, 不笑的時候, 又很容易叫人覺得陰翳。
然而宗洛卻沒停, 他在乘勝追擊。
“當初淵帝送你到衛國為質,其實早已在心底認定了你的優先繼承權。為宗家的祖訓, 越是一個孩子寄予厚望,越是不可將他放在身邊溺愛, 越是放他出去磨練成長。”
若非淵帝醉酒吐露實情,宗家這完全不同於尋常人家的愛子方式,恐怕宗洛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他覺得虞北洲也權知曉。至少讓眼前這個招人恨的虞北洲知道,他並不是他昨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室裡意識胡亂不清念著的那樣,什也沒了。
淵帝很愛三皇子, 不論是真的那個, 還是假的那個。
“父皇他很愛你, 小時候還抱過你。”
宗洛甚至不清楚自己在說什。
從皇宮中一路狂奔到這裡,從昨夜想質問虞北洲的心情到今晨完全在他預想之外的巫祭大典, 又到見到虞北洲之後, 這人重新變得一點也不討喜的一張嘴裡, 說著完全與他昨夜暗室中相反的、招人厭的話
宗洛恨不得眼前這人死倔的嘴給撕了,其中卻又一絲不了狠心的心軟——畢竟眼前的虞北洲,原本曾經也可以不變成這副模樣的。
果沒他的穿, 在報完仇後,虞北洲就會順著原劇情繼續走去。畢竟原文隻連載到四章,後麵會發生什誰也不知道。
或許是某一日淵帝意外發現了虞北洲是他親生兒子, 先不說這人本就是天道之子,自身能力過硬。在沒認親之前就被淵帝賞識提拔,認祖歸宗那自然簡單不過。可能還會為相似的行作風更加父慈子孝。
沒宗洛,原文的虞北洲可以得到愛情,友情,親情一樣也不會少。然而宗洛來了之後,這些都沒了,也是不爭的實。
“他”宗洛還想說去,卻被方暴怒般打斷:“閉嘴!”
紅衣青年已經徹底從假山坐起,居高臨地看著他。
一雙眼尾灼紅的鳳眼冷冷地睨,重新掛虛偽的笑容,像是為自己裹一層厚厚的武裝,渾身張開密密麻麻的尖刺。
“聽聽,聽聽。”
虞北洲極儘輕蔑地道:“多好笑啊師兄,你自己不願恨我便算了,竟然還質疑彆人的恨意。那你倒是說說,師弟該何能讓師兄覺得我不夠你恨之入骨?便是被奪走身份還不夠,不配算憎恨的理由?”
這樣的虞北洲,宗洛並非沒見到過。
那個大巫祠的夜晚,道出兩輩子真相實情的刹那,虞北洲便是這樣類似的神情。毫不遮掩的惡意浮現到昳麗的麵容之,紗霧籠罩,咄咄逼人,淤泥裡綻放劇毒花束。
剜傷彆人,也剜傷自己。
宗洛試圖以一個冷靜的視角來看眼前這個來狠戾的畢生宿敵。
可是虞北洲的表現卻偏不宗洛的意,他就像個天生的壞種,毫保留地宣泄著惡意,每一句話都正中紅心。
“你看,又是這樣。又是這樣高高在施舍般的語氣。師兄,我最恨你這樣,好像關人一樣,高高在的說著自以為是的話。”
他漫不經心地嗤笑,黝黑的瞳孔深不見底,用一種譏諷的姿態說出最叫人難過的話:“昨天夜裡多感人的父子坦白啊。師兄在地叩首的模樣當真惹人憐惜,師弟看著都快於心不忍。”
“親情?嗤,不過是虛縹緲的東西。你來說最重的東西,我從一開始就未曾擁過,談何期待?”
宗洛神色鬆怔,愣在原地。
“至於我不在乎這個身份?哈,師兄說的,我便是在乎這個身份,那又何?師兄現在還能還給我嗎,能連帶著這多年的虧欠還給我嗎?”
虞北洲的話語片片生刀,像大荒最劇毒的蛇肆意吐出了猩紅的蛇信,殘忍地宣告著自己的勝利:“不,你還不了,你也還不清。”
“承認吧,師兄,你就是和我相互虧欠。”
即使宗洛數次告誡自己,不被虞北洲這個臭弟弟的話影響,也止不住邪火蹭蹭竄起。
他忍著怒氣,平靜地道:“那今這個結果,你滿意了嗎?”
這個人算得可真是太好了。
拿走仙丹,宗洛可辯解。
鮮血交融,又是儲君大典後知道這件的真相,便是堵死他最後的退路。
步步為營,布局般他困死在這座皇城裡。
即使名不正言不順,宗洛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任性地離開。
他隻能頂著淵帝的殷切期盼,頂著群臣的期待,頂著所人的目光。即使心裡滿是愧疚,掙紮,痛苦或是其他的一切,肩負起那些責任。
“滿意啊,我很滿意。”
虞北洲張開雙臂,笑容濃鬱到了極點,“師兄就是留在我的身邊,哪兒也彆想去。即使死,也隻能死在師弟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