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宵把郭妙婉一掌劈消停,他身後的死士都拔刀頂在他的後心了。
幸好太醫摸了一把自己被抽的老臉,為黎宵說了一句話,“這樣正好,免得公主傷了自己。”
辛鵝看了一眼持刀的死士,死士還刀入鞘。
郭妙婉安安靜靜地陷在被子裡,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平日從沒有的無助和脆弱。
黎宵壓抑著心中難言的施/虐欲,轉身站到了遠處,垂眸不再看向郭妙婉的方向。
他小時候,很喜歡一隻鳥,是在樹上摸出來的雛鳥,毛茸茸的。他一湊近,就會黏過來張著嘴要吃的。
黎宵照顧得很精心,也最終養大放飛。但是在這期間,他曾經無數次,將它弱小稚嫩的身軀托在掌心的時候,想要將它扭斷脖子,讓它軟綿綿地死在自己的掌心。
這是混雜著對弱的施/虐欲和獨占欲的起始,通常都是是喜歡,喜歡到想扼殺的程度。
黎宵並不知道對郭妙婉起了這種心思,代表著什麼。
他一直到晚上,都守在郭妙婉的屋子裡,和另一個共事了良久,卻根本不相識的死士一起。
郭妙婉在太醫施針之後,就徹底安靜地睡去。一直到日暮西沉,她才總算是從噩夢之中掙脫出來,清醒了。
重溫那些可怖的過去,絕不會是輕鬆的。她起來之後被辛鵝和甘芙攙扶著喝水,捏著茶盞的手都是抖的。
不過她一旦脫離了那無可自拔的夢境之後,醒過來了,就不會對已經過去的事情耿耿於懷,更不會害怕。
坐在床上緩了一會兒,她便又是那個囂張到骨子裡的妙婉公主。
而隨著她人清醒過來,直播重新開啟,腦中的彈幕也紛紛跳了出來——
還好還好,直播間還在,我還以為係統真被大巫祝給解決了。
果然跳大神都是騙人的,公主你就死心好好改造吧。
離奇的是我現在覺得公主沒有什麼好改造的。
她把黎宵扔虎籠了差點害死他,她自己也進一次虎籠!讓她體會黎宵的痛苦!
黎宵黨真是鍥而不舍啊。
郭妙婉微微撐著頭,靠在床頭甘芙挪過來的小案上,閉著眼看腦中彈幕。
係統這個邪物果然沒有除去。
但大巫祝倒也不是一點本事沒有,至少他還有能耐勾起郭妙婉多年未曾夢到的,當年那些細節。
郭妙婉回憶起夢中,她當時自己跑出去得救了之後,和父皇母後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不要殺那個囚禁了自己幾個月的女人。
這些事情,郭妙婉已經遺忘了好久了,當初那個女人死的時候,她居然還哭得很厲害。
當年她為那個瘋女人的死哭泣,當時無人能夠理解,覺得她是被關瘋了。
但是現在的郭妙婉重溫了一次,卻能夠明白。
她恨她,怕她,恨和怕到了極致,她卻又不得不依附她的“好”而活著的時候,這種感情就會被混淆。
像長在自己身上的膿瘡,你厭惡它給你帶來痛苦,憎恨它讓你醜陋,可你剜去它,卻一樣會痛徹心扉。而愈合之後,那瘡疤也會伴隨你一生。
這種情況,就像那些後宅之中,依賴男人而存。為求男人憐愛,不惜將自己身邊的丫鬟侍婢,甚至是姊妹送上男人對床,隻為了討男人歡心的倀鬼。
郭妙婉輕輕歎了一口氣,原來她也曾經,險些成為了某個人的倀鬼。
若是她被關的時間再多一點,當那些痛苦侵蝕掉了所有她作為公主,甚至是作為一個人的一切憧憬希望,她會不會幫助那個女人去再抓彆人進入痛苦的地窖之中?
會的。
人性其實很脆弱。
她撐著手臂,地任由自己的思緒排山倒海地發散。
最後無奈歎口氣,睜開了眼睛。
時間不夠。
半年的時限已經用掉了兩個月,不夠她將黎宵變為她的倀鬼。
再者黎宵的個性已經長成,不是容易改變的孩子。
到這一刻,郭妙婉才真真正正地意識到,係統無法驅除。
而按照係統的說法,她還有四個月的時間,讓黎宵原諒她。
她查看了黎宵的憎恨值,還是四顆星。如果一個人以五星來代替的話,黎宵現在對她的憎恨程度,是想殺她,不過是不能殺的程度。
她又歎了一口氣。
辛鵝將湯藥吹好,放在了她床邊的小案上。
郭妙婉看了一眼湯藥,又掃了一眼屏幕上的彈幕,然後慢慢地抬頭,看向屋子角落裡——一直在柱子旁的黎宵。
天色慢慢黑下來,她看著甘芙在命婢女點燈,開口道:“點一盞吧,刺眼。”
婢女因此隻點了一盞,也放在了郭妙婉床邊小案上。
“你們都累了,下去休息吧,”郭妙婉抬手壓住了甘芙給她打濕的,用來擦臉的布巾,接過來放在桌上。
她看向聽了她的命令,正欲退出房間的黎宵,開口道:“黎宵你留下。”
黎宵腳步一頓,手下意識地去摸腰側佩帶的長刀。
但很快他又鬆手了,心裡嘲笑自己小題大做。郭妙婉現在這樣子,恨不能一個手指頭就能捅死,他需要怕?
還怕到要動刀的程度?
明明被扔進虎龍,黎宵都沒怎麼怕的。
侍婢們全都退出去,很快屋子裡就隻剩下黎宵和郭妙婉。
黎宵朝著郭妙婉走過來,站在她麵前不遠處,垂頭垂眸,也不說話。
彈幕期待的就是他們兩個的對手戲,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了,因此興奮地刷起來。
郭妙婉半躺在床上,看向了黎宵,開口輕柔道:“站那麼遠做什麼,怕我把你給吃了嗎?”
又來了。彈幕開始哈哈哈。
黎宵的心中卻生出無儘的惱恨。
她總是這樣,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戲耍得他像個傻子。像一條被勒著嘴,不能咬她,還要搖尾乞憐地乞食的狗。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額角青筋隱隱有鼓起來的趨勢。
但是這一次郭妙婉卻徹底換了路子。
畢竟大巫祝這條路行不通,她就真的隻能按照係統說的,試一試讓黎宵真心實意地原諒她了。
於是她見黎宵沒有過來,郭妙婉居然示弱道:“我折騰了一天,手上沒有力氣,你來喂我喝湯藥好不好?”
黎宵抬眼,眉目淩厲地朝著她掃過去,卻沒有看到她的盛氣淩人頤指氣使。
她憔悴的形容,還有一雙含著水霧的眼睛,看著他的眼神居然帶著殷殷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