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珠雙臂抱著她上方的人,閉著眼睛沉溺在這個吻中。
船隻順水而下,搖搖晃晃如孩童的搖床,陸珠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像個孩童一樣被珍重對待。
彈幕看著兩個人親近,他們的視角是跟著陸珠的。雖然無法共感,此刻也能通過屏幕感知到屠烈熱情、克製、珍重、甚至是愛到手足無措的笨拙。
他們都忍不住感歎——
哎,我也想要一隻熊我已經說膩了。
我看著他們戀愛,我不羨慕,我害怕。屠烈很顯然隨時都會徹底消除恨意值,要是突然間改造結束,陸珠回到了現實世界,屠烈會怎麼樣我不敢想象。
姐妹們先彆傷春悲秋,我覺得最後一顆星的恨意值並沒有那麼簡單。這個世界也沒有那麼簡單。
看似毫無隱藏劇情,卻實際上到現在我們什麼都猜不到……
陸珠亦正亦邪,你覺得她搞事情,結果她在救人。你覺得她救人,但是苗頭又都指向她。
不就是,我身在山中,卻看不到山的樣子……
笑死,姐妹們想那麼多乾什麼,磕糖就完了。
我隻想讓他們doi!
……
屠烈慢慢爬上床,壓在陸珠上方,卻並沒有壓實。他的吻從輕柔變得熱烈,但又礙於陸珠的身體虛弱,克製著瘋狂。
陸珠閉著眼睛,睫毛抖動,腦中昏昏沉沉的,什麼都沒有。
好久,屠烈才壓抑住欲望停下,這裡並不適合做什麼,況且他們是真的搞不了。
屠烈不止一次看過,不甘心地看過。但沒辦法,他不能讓陸珠因為這種事情受傷,他硬來會把她撕開。
“你餓不餓?”屠烈躺在陸珠身邊,抱著陸珠,嘴唇輕碰陸珠的鼻尖,緩慢地動腰。
陸珠搖頭:“不餓,我最近都不太餓。”
“那也要吃一點,”屠烈說:“你是不是……吃那些不乾淨的東西?”
屠烈不在乎陸珠吃什麼,所以一直都不問,但他現在急需什麼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所以他好奇地問陸珠:“怪物攻擊的時候,你就不會餓,肚子還會莫名大起來。”
“我沒有見過其他的巫師是這樣的,但是我聽說有巫師會吃些奇怪的東西,還有吃人的。”
“你聽誰說的?”陸珠側頭帶著笑意問。
屠烈湊近親吻了下陸珠,狠撞了她一下,摟緊她說:“你說的。”
陸珠笑著抬手摸了下屠烈的側臉,隨著他的頻率和江水的頻率輕晃。
她看著屠烈說:“我也不知道……我在吃什麼。但你說得好像也對,我確實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我可能是個怪物了。”陸珠抬手摸屠烈鼻梁上醜陋的傷疤,問:“我如果是個怪物,你會殺了我嗎?”
屠烈動作微頓,眯著眼,眼中滿是無法排解的欲念。他惡狠狠地說:“你要是個怪物,那我就不用克製了!”
反正怪物不會死,就算要死,至少要死在他床上。
陸珠忍不住咯咯笑出聲,屠烈呼吸緊了緊,親吻陸珠說:“少吃不乾淨的東西……我等會兒去給你抓魚。”
“珠珠,”屠烈抓著陸珠的手,湊到自己唇邊親吻:“碰碰我,快一點……”
狗熊撒嬌,最為致命。
陸珠沒怎麼樣,彈幕黑屏之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是被肉麻的。
陸珠先喂了大狗熊吃了一頓“飽”的,然後大狗熊就獸化從船上跳進了水中。
夜色濃重,整艘船上隻有幾點火光,十分微弱。這江中不可能有怪物的襲擊,他們不需要浪費火油,大麵積點火。
但是船艙中的人卻很少,就連那些之前躲在船艙中的沒有戰鬥力的人,現在也都出來,在甲板上待著,哪怕隻是吹吹風。
隻是這樣不用擔心下一秒要丟掉性命的吹吹風。
陸珠站在船頭,靠著欄杆向下看,江水一片漆黑,船行現在靠風和水流,速度不快不慢。
屠烈時不時在水中翻出水花,算作告訴陸珠他在船邊,不用擔心。
逐漸有很多人也朝著陸珠身邊圍攏過來,看著屠烈獸形,在水中翻出水花。
陸珠的頭頂上方不遠處,盤旋著三隻蝴蝶雕。屠烈偶爾抓住了小魚,便有蝴蝶雕俯衝下去,抓住屠烈拋到空中的魚。
屠烈很快甩上船一些大一點的魚,一開始沒人好意思去撿,不過很快,屠烈越甩越多,圍在陸珠身邊的人開始哄搶。
這艘船上並沒有任何捕魚的工具,也沒有人能在跟上船行速度的前提下,徒手在江中抓到魚。
而船上的眾人,很多天都沒有吃到新鮮的食物了。這船上能夠煮飯,他們搶了魚,就能燉上一鍋鮮美的湯來喝。
一時間陸珠身邊開始小範圍的狂歡,搶到魚的就高興地跑走,沒搶到的就和陸珠一起盯著黑沉沉的江水。
今夜烏雲蔽日,但是偶有魚從江水中甩出來,魚鱗和水跡,還是能在半空中劃出一條銀亮的弧度。
陸珠始終沒有去搶,有人搶了送給她,她也隻是笑著搖頭。
屠烈不讓她吃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是她摸著自己的肚子,這種事情她沒法控製。
屠烈抓上來的魚很多,他這樣做,自然也是在討好這些人族。隻不過他討好人族的目的也就隻有一個,讓這些人更加喜歡陸珠,敬重她。
陸珠明白屠烈的心,越是明白,就越是產生一種擔憂。
這種擔憂和彈幕上憂慮的事情漸漸重合——例如她如果改造成功離開這個世界了,屠烈會怎麼樣?
她真的應該這樣縱著屠烈對她越來越親近,然後等到消除了恨意值之後,乾淨利索地離開嗎?
這樣有些像個愛情騙子。
陸珠苦惱地捧著自己的臉,手撐在欄杆上盯著底下的水花,輕輕歎了口氣。
所以一開始就不應該開始吧。
還沒等陸珠想出個好的解決辦法,屠烈就抓著一個足有他獸化之後半臂長的黑魚從水中鑽出來。
這時候陸珠身邊搶魚的人已經全都走了。隻剩下沒有搶到魚的她自己。
水腥味道淡淡的從甲板上傳來,陸珠看到屠烈用獸化後的獸爪,攀著船的外壁輕鬆上來。
他手上的大魚半點不閃光,連鱗片都是漆黑的。
“這種魚好吃,它是吃魚長大的。”屠烈恢複人形,抓著那條大魚展示給陸珠看。
“肉很緊的。”屠烈說。
他獸化恢複人形後,身上一片布也不掛,站在這黑夜之中的船頭,渾身水淋淋地泛著光。
陸珠一錯不錯地看著屠烈,讚同他說的話:“肉確實很緊。”
屠烈笑著問:“你想怎麼吃?”
“吃不下……”
陸珠視線劃過屠烈流暢的肩頸線條,落在他的腰上。
他的腰下被黑魚擋著,隻能看到漂亮的人魚線。
陸珠突然覺得他很像一條從水中躍上岸的人魚,以自己為祭,削骨剔肉,放血抽筋,再溫聲詢問他心愛的人族,想要怎麼炮製他,吃掉他。
因為他隻有這樣一種方式,才能和他最愛的人永遠在一起。
陸珠不是個喜歡感歎的人,她從不會傷春悲秋,她缺少大部分人會有的情緒,包括感知。
她想不通自己怎麼回事兒,也不在乎自己怎麼回事兒。她甚至不在乎腦中存在的所謂係統和彈幕上看直播的人,她善於將一切加以利用。
她就算什麼也想不起,卻也始終都知道怎麼做,才對自己最有利。她從不懼怕怪物,不懼怕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可怕的東西。
但她現在有一些迷茫,或者說一點點在意的東西。
如果這個世界終將走向滅亡,那屠烈也會死去嗎?
陸珠不應該想象屠烈怎麼死,但她腦中卻在想到這個問題的一瞬間,閃過無數種屠烈死去的樣子。
或者變為怪物、或者被人族砍成數段、甚至爆成一片血霧。
陸珠眼睫閃了閃,心跳得飛快,她定定地看著屠烈,無法想象,他會怎麼死去。
或者說……這一次,他會怎麼死去。
陸珠不想讓他死。
“你不想吃也得吃一點,”屠烈把黑魚砸昏,然後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水,就穿上了衣服。
他的辮子還濕著,在後背上浸出一道道的水痕,他低頭去撿腰帶,背對著陸珠說:“我給你煮點魚片粥吧,我看到了船上有精米。我母親做得很好吃,我看過她做。”
屠烈正係著腰帶要轉過來,陸珠就已經走到他身後,抱住了他。
陸珠的主動對屠烈來說,猶如過年。
屠烈立刻僵住不動了,但是心臟卻開始不受控製地加快速度。
“怎麼了?”他問得非常輕。
陸珠聞著屠烈身上的水汽和淡淡的腥味,說:“你要聽我的話。”
屠烈輕笑了一聲:“我當然聽你的話,我們族內……丈夫都會聽妻子的話,她們說要我們獵什麼來吃,我們便是翻過整個州山林,也要找到的。”
陸珠摟著屠烈的腰,手指在他身前費力鉤住,夜風輕拂過兩個人的耳邊,帶著如情人愛語一樣的嗚嗚聲。
陸珠又說:“無論我讓你做什麼,你都不能違背我的意思。”
屠烈抓著陸珠的手,轉過身看著她,居高臨下摸了摸她的臉。
“要我發誓嗎?”屠烈問。
陸珠立刻搖頭:“你答應我就好,我相信你。”
“我會聽你的話。”屠烈說:“他們說你是神使,那你不就是神。”
屠烈鄭重道:“我會聽神明的話。”
陸珠笑著點頭,“獸神和巫神都會賜福於你。”
屠烈問她:“所以你想怎麼吃魚?煮粥可以嗎?”
“可以。”陸珠說:“我會多吃一點,不過你要快一些,因為我睡覺的時間要到了。”
屠烈立刻穿好衣服,去弄食物了,陸珠還想站在船邊吹風,但被屠烈以“不安全”為借口,帶回了船艙等著。
他是恨不得把陸珠掛在他的褲腰帶上的,這一點重新開啟直播的彈幕都有目共睹。
事實證明,光是看了一遍做魚片粥,是根本做不好的。米沒熟透,魚片爛掉了,味道仿佛發酵過的臭魚,令人難以下咽。
但陸珠還真吃了兩大碗,把屠烈都吃不好意思了,因為他自己嘗了,難吃。
“還好,”陸珠笑著說:“至少沒有毒。有毒也沒有關係,我會解毒。而且你也知道,我連那些不乾不淨的東西都吃……這算什麼?我還能吃人呢,你信不信?”
屠烈被陸珠揶揄的耳朵都紅了,給她拿了刺木樹皮,伺候著她洗漱好,就和她一起上床睡覺了。
船艙中的床很小,屠烈身高腿長,床還有點不夠長,陸珠被擠得隻能窩在他的懷裡。
但陸珠隻要睡著了,就死了一樣,哪怕屠烈壓在她身上她也是不知道的。
兩個人這一夜睡得格外安穩,自從從大蔭城出來,今晚,才是所有人真正意義上的放鬆。
就連輪換著負責巡邏和看顧行船的衛兵,也都不會緊繃,而是能彼此間相互聊一聊,暢想一下到了淮高城的事情。
一夜安穩,當然也有人折騰了一夜。
因為無法適應一直待在水上,有兩個人抱著臟水桶吐了一夜,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其中有個孕婦因為反應太激烈,影響到了懷著的孩子。
因此第二天清早上,陸珠沒能賴床,天才亮一些,就被外麵的敲門聲弄醒了。
屠烈也醒了,可是抱著陸珠不肯鬆開。
他昨晚上還顧及著抓魚分給人族,以便陸珠能得到更多的敬重,但今天早上又開始鬨小脾氣“恃寵生驕”,不讓陸珠起身。
兩個人蓋著一床被子,被子下麵陸珠的襯裙在腰上堆著,屠烈清早上精神到他自己都頭疼。
獸人是獸在前,人在後,他們向來忠於自己的欲望。
陸珠掙紮著起身,屠烈額角青筋都鼓起來跳舞了,最後也還是放她出去了。
陸珠洗漱好,就去看那個孕婦了。
她記不住這船上大部分人的臉,就像她從前記不住自己的姐姐們都長什麼樣子。
這個孕婦麵色青白,窩在一塊毯子上抱著自己的肚子。
陸珠並不會什麼醫術,當然了,這個世界上大部分巫祝也不會醫術,就算會,也是胡亂醫治的比較多。
反正無論結果怎樣,都是巫神的旨意。
陸珠給她查看了一下,發現她大概是有些脫水,最後給了她幾瓶營養液,叮囑她多躺著休息。
她給其他不舒服的人也分了一些營養液。
營養液能快速補充人體所需的各種物質,這是係統說的。
而躺著是能夠緩解一部分暈船的,除此之外,也沒其他的好辦法。
喝下了營養液,那個孕婦麵色果然好了一些,屋子裡一部分人看著陸珠的麵色更加敬重。
陸珠朝著自己的船艙裡麵走,陸竹靈跟在陸珠的身後,像模像樣地替那些婦孺們謝陸珠。
陸珠側頭看著她,突然抬手碰了碰她的臉說:“你越來越好看了,看來人們的追捧,能夠讓人容光煥發。”
陸珠問陸竹靈:“但這還不是你想要達到的位置,對嗎?”
陸竹靈被陸珠誇獎,並沒有什麼喜悅,反倒有些畏懼。
自從她喝下了陸珠的蠱蟲,自己腦袋被砍掉還能長回來之後,陸竹靈對陸珠就越發的畏懼。
這就好像她的一切思想,都在陸珠的眼中無所遁形。她在陸珠的麵前,像一個卑劣又卑微的透明人。
就連歩梟現在都不再想殺她,誇她越來越像個淑女,願意將她當成同伴了。
可在陸珠眼中,陸竹靈甚至找不到作為一個人的尊嚴。陸珠看著她的眼神,依舊像是在看著一個掙紮在熱鍋上的螻蟻。
沒人會喜歡這種感覺。但這確實是陸珠給大部分人的感覺。
“女巫大人……”陸竹靈無法遮掩自己的情緒,就隻好單膝跪地說:“我隻想伺候在女巫大人的身邊。”
陸珠垂眸看她,突然說:“你會達到你想要到達的那個位置,受人尊敬,愛護、人們會稱呼你為小姐。”
陸竹靈猛地抬頭看向陸珠,陸珠說:“在淮高城內,你能達到你想做的一切。”
這像是一個預言,陸竹靈畏懼陸珠,卻也忍不住心臟狂跳起來。
“女巫大人……”陸竹靈情不自禁地叫道。
陸珠卻已經轉身,繼續朝著她屋子的方向走。
她回去的時候,屠烈已經起來了。正要出屋,兩個人在門口碰見,屠烈立刻就抱著陸珠又回來了。
“今早想吃什麼?”屠烈問。
陸珠被他提著轉了一圈,在他的手中,陸珠輕飄飄地像是沒有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