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婆?
啥?這哥已經結婚了?
什麼時候的事?難道是閃婚?
不是,他們小老百姓閃婚就閃婚了,誰也不圖誰的仨瓜倆棗。
他這樣的大老板如此意氣用事真的好嗎?一般不都是婚前協議財產分割什麼的先公正個一年半載嗎?
小保安清早起來換班原本還有幾分困意,現在全被卓熠一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老婆”砸沒了。
剛要再多問兩句給自己的一腦門問號討個說法,卓熠的身影已經閃進了門,男人的脊背挺拔筆直,即便隻身著一件樣式普通的棉質黑t都不能折損半分英氣。
小保安盯著看了一會兒,無關緊要的心思不由地斂起了些許,自己的胸脯倒是也挺了挺。
話說人家正經當過兵的就是不一樣。
他暗暗感慨。
對比起來自己上崗前接受的三個月培訓根本不夠看。
當然小保安肯定不會想到有些人隻是表麵上從容自若步履款款,真實情況分明是讓一聲“老婆”把自己說成了最心虛的人,走得飛快也是生怕彆人再多問一句就會露餡,不得不健步如飛落荒而逃。
平日裡走路從小區門口到自家的彆墅小院少說需要十分鐘,卓熠今天卻隻花了不到五分鐘。
也不知是不是昨日一天一宿沒怎麼吃也沒怎麼睡給自己熬虛了,他這會兒不但心跳得飛快,身上也又積了一層薄汗。
他無法,人至家門口卻不能入,生生在外麵給晨風吹著,自顧自地平複了好一會兒呼吸。
清晨六點十分,不知她睡醒了沒有……
卓熠輸入房門密碼之後掏出手機瞄了一眼,邊等待門鎖打開的提示音邊飛速轉動腦筋,分兩種情況思考接下來要怎麼說怎麼做。
與生俱來的天賦輔以後來戰場和商場的層層曆練,卓熠識人斷事的洞察力極強,加之頭腦精明冷靜,是以總能依據現下的形勢做出最精準的預判。
但唯獨拿邵棠沒辦法,自他們相遇的那天起,她就總是跑到他的狀況外。
二人如膠似漆時是他愛極了的驚喜和情趣,現在卻成了他焦頭爛額的根源,生怕她這個特質會時不時冒出來作祟,導致他無法好好照料她渡過失憶的特殊時期。
門開,卓熠走入玄關,發覺一陣久違的飯菜香味縈繞鼻端,便認命地歎了口氣,知道他先前設想的兩種情況儘數落空,邵棠果然又沒按他的套路出牌。
“回來了呀,出去晨跑了嗎?”他彎腰換拖鞋,正趕上走出廚房的邵棠端菜上桌。
為了方便乾活,她將長發攏在頭頂紮了個丸子,未施粉黛的鵝蛋臉得以原原本本地展現在卓熠麵前,有一種秀色天然的美。
不怪小保安和邵棠今早第一眼看見卓熠都以為他是出門運動,他一身黑t恤黑衛褲的打扮,加之雖然在努力遮掩,卻怎麼也不能完全掩蓋掉的通宵未睡疲憊感,乍看上去確實有幾分晨練歸來的樣子。
卓熠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不錯,便“嗯”了一聲,不著痕跡地把右邊袖子往下扯了扯,蓋住了那隻貼滿創口貼的右手。
“你也真是的,明知道我完全沒有咱倆婚後一起生活的記憶了,外出晨練也不說給我留張字條。”
邵棠廚房裡尚有沒做完的菜,倒是沒注意他的小動作,隻嗔怨地對他彎唇笑。
“我下來做早餐的時候還以為你門關著是沒睡醒,碰響個盤子都膽戰心驚,生怕聲音太大吵到你。結果剛才看時間差不多了準備去叫你起床吃早飯,才發現你人已經不見了,是幾點起的呀?”
她自己都無察無覺,適才這番話說出口的語氣親昵自然,比起昨天不知減了多少局促和靦腆,真的仿佛這間房子的女主人,早起做好了豐盛的營養早餐,等著自己晨練歸來的丈夫回來共同享用。
卓熠如受蠱惑,若說昨日種種還偶爾入得他夢中,現今的場景分明是他做夢都不敢肖想的圓滿溫馨。
他不想僭越了邵棠,可眼前女孩兒的笑容太嬌憨,縱然聲線裡含著點點責備意味,清泉般晶亮的眸子裡卻全是笑,不隻勾起了他心底關於往昔的回憶,也叫他忍不住做出了一個罪大惡極的假設。
如果當年那件事沒有發生,邵榮也沒有因他而死,他們今日的生活會不會當真像現在這般,沒準不隻有他們,還有一個或兩個寄托著他們愛意出生的小生命……
似乎是害怕打碎了這仿佛將他置身於平行世界的美好幻境,卓熠歇了一切繁雜思緒,抬手輕輕拉開了餐廳裡的木椅,人坐上去,目光一刻都舍不得從還沒有停止忙碌的邵棠身上移開。
“怎麼了這是,一直盯著我看,我有那麼好看?”邵棠察覺到他絲毫不掩藏愛意的視線,其實仍有些羞,隻不過含羞之餘也很開心,沒有哪個女人已婚六年依然能收獲丈夫熱戀般的注視不開心。
不過她仍舊有點好笑地打斷了他:“你再看一會兒可要遲到了,或者說你是老板,打卡不打卡無所謂,反正也沒人敢查你考勤?”
卓熠被她戳破也不好意思起來,抬手抵唇,輕輕咳了一下緩解尷尬。
“我是不需要打卡,也不存在被查考勤一說,但平時都和員工一起上下班,基本不會遲到。”他低聲辯解道,“正因為是老板,才需要給員工們做出表率,隻負責吃喝玩樂當甩手掌櫃哪能留住有能力有追求的員工?”
邵棠最後端上來的盤子裡放著兩個煎蛋,聽他說罷便若有所思地點頭:“也是,和帶兵打仗一個道理,如果長官各項技能都不行還天天吆五喝六,底下的兵一準反了他。”
二人邊吃早飯邊聊天,之間恩愛小夫妻的氛圍更濃了。
卓熠也跟著入戲漸深,聞著桌上的飯菜香,哪怕礙於食材有限的客觀條件,全是邵棠拿昨天的剩外賣二次加工而成,依然被喚回了早已過勁兒的饑餓感。
忘形之際他一不小心忘了自己右手的傷,邵棠遞來筷子便自然而然地抬手接,幾乎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地叫邵棠瞧見了他少說貼了五六個創口貼的手。
“阿熠,你手怎麼了……”邵棠目露愕然。
她驚懼發問,卓熠方才意識自己疏忽了,情急之下筷子也不要,跟做錯事怕家長責罰的小孩兒一樣,條件反射地把手往回收。
但已經發現了他受傷的邵棠怎麼會再叫他輕易糊弄過去,當下不再去管筷子不筷子,一下抓住了男人那隻妄想逃開的手。
她指尖猶帶著為心愛之人烹飪餐食的煙火氣,他卻由於長時間沒有吃過東西而掌中薄涼,一熱一冷的兩隻手膠著在一處,惹得卓熠心神猛然一晃。
恍惚間覺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識,時間以二人為中心極速倒退,將他們一起帶回了六年前,他們去民政局離婚的那一天。
不是今日這般的盛夏,而是繁華落儘的深秋,天氣寂涼,他們走進民政局時還隻是灰蒙蒙的陰天,待到作廢的鋼戳在鮮紅的結婚證一錘定音,腿部傷勢尚未痊愈的卓熠一瘸一拐地伸出手去挽留邵棠,他抓住她手腕的手上便落了毛毛細雨。
兩個月。
他們這段被他親手葬送的婚姻隻維持了短短的兩個月時間。
他怨不得任何人,可是他真的舍不得。
“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