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意識回籠的時候,楚雲苗發現自己已經躺到床上。
她渾身發軟沒有力氣，但並未感覺到其他不適。床鋪和被褥上都是她熟悉的味道，令人感覺安心。
臥室外，廚房的方向傳來零星聲響。楚雲苗沒有猶豫多久,下床穿上拖鞋,靜悄悄走到門邊,推開一條縫隙。
透過縫隙,她看到喻長寧一邊講著通訊，一邊在廚房忙碌。
“……我已經幫她檢查過，沒有問題。”
“嗯,我知道，明天我會按照流程把文件遞交上去。”
“好的,麻煩你了。”
掛斷通訊下一秒,她精準抓到在門後偷窺的人。
“醒了？出來吃點東西。”
楚雲苗有些心虛，但一想這裡分明是自己的宿舍,底氣又足了起來。
她推開門走出臥室,來到餐桌邊。看著喻長寧，她有很多事情想說想問，但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剩下沉默。
好在這份沉默並不令人尷尬。
楚雲苗原本以為自己會沒什麼胃口，但當喻長寧端上烹飪好的食物,她的口中立刻分泌出口水。今天雖然沒有進行體能訓練，但發生的事情消耗了她太多精力，加上喻長寧做出來的飯菜完全符合她的口味,不知不覺間，她比平時還多吃下小半碗飯。這期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席間碗筷碰撞，難免發出些清脆聲響，整個宿舍久違地彌漫起溫馨的煙火氣。
當然，有些事情還是得麵對。
吃完飯後，兩人在客廳沙發上坐下。
喻長寧以手托腮，詢問道：“感覺怎麼樣？好點了嗎？”
楚雲苗點點頭。
吃飽喝足，加上剛睡了一個好覺，她此時精神狀態比白天還要好。當然，最重要的是，原本她拚命想要隱瞞的秘密已經被喻長寧知道，使得她放下了那重心理負擔，此時對上喻長寧，楚雲苗心情居然十分平靜。
她開口：“好多了，謝謝你。”
“現在說‘謝謝’是不是早了一點？”喻長寧身體往後一仰。
楚雲苗仔細觀察她的神態，試探著道出自己的擔憂：“你……是不是想要去跟學校告發我？”
喻長寧反問：“你說呢？”
她伸手揉著額角：“帝國長公主偽裝成Alpha入學華麒……你是怎麼想的？”
楚雲苗抿唇，卻並沒有後悔或者愧疚的模樣：“我隻是想證明自己並不比Alpha差，母親當年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
在喻長寧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地方，她的唇角勾起一點弧度。
她道：“你即使身為Omega，也必定是最優秀最頂級的Omega，不需要以Alpha的身份來證明什麼。”
楚雲苗卻搖搖頭：“不一樣的。”
她抿唇：“對Omega開放的專業大多都是科研類的，那並不是我的目標。而是……”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下去，但喻長寧眸光微動，卻是已經猜到——
攜手走過那麼多年，長公主那些從未說出來的心思與野望，她早已經猜到七七八八。
於是，了解原因之後，喻長寧心中彌漫起心疼的情緒。
被整個帝國捧在手心裡的長公主，原本可以選擇一條更為輕鬆簡單的道路。
但她卻偏偏要脫離舒適區，直麵荊棘與皇冠。
喻長寧沉吟片刻，看向她又問：“這件事……都有誰知道？”
事到如今，楚雲苗也不再隱瞞這些細節。
“除了你，就隻有母親，還有雲歡雲黎兩個人。”
喻長寧挑眉：“你連皇後和太後都瞞著嗎？
“如果沒有皇後和太後給你撐腰，帝君應該不會幫你。二公主和三公主，即使想幫你，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楚雲苗挫敗地垮下肩膀。
喻長寧猜得實在太準確，她連編製謊言的餘地都沒有。
但也不能就這樣讓喻長寧掌握絕對主動權。
長公主想了想，抽抽鼻子：“確實是這樣沒有錯。但是，咳，如果你敢去告發我，你會同時得罪帝君和三個公主。喻，喻長寧，你最好要想清楚。”
這還是她第一次動用長公主的身份來壓製人，楚雲苗說得一點底氣都沒有。她眼神躲閃，好像不是她在威脅喻長寧，而是喻長寧在逼迫她。
喻長寧失笑。
她看似閒適伸了個懶腰：“也就是說，我以後最好不要進入皇室軍隊服役？”
帝國七支軍隊，隻有實力最強的皇室軍隊受帝君直接管轄。其他的軍隊有自己的規章製度，向來以公正平等著稱。
楚雲苗知道自己的底氣不足被她發現，臉色羞愧地漲紅。
她沉默下來，喻長寧也故意不說話。楚雲苗能感覺到喻長寧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沒有移開，卻根本不敢正麵與她較勁。
兩分鐘過去，楚雲苗終於重重深吸一口氣。
她看向喻長寧，放低聲音要求道：“阿寧，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好不好？”
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帝國長公主能屈能伸！
喻長寧唇邊的笑意越發明顯。
“現在知道叫我阿寧？”
楚雲苗咬唇，十分糾結吐出一句：“你幫我保守秘密，我也原諒你當初不告而彆的事情。我們這樣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喻長寧微蹙起眉：“嗯？”
楚雲苗心跳漏掉一拍：“不行麼？”
如果連這條路也被堵死……那她就得想其他籌碼了。可喻長寧這個人如果不是她自己願意，基本就是軟硬不吃的狀態，這可怎麼辦？
果然，喻長寧開口：“你覺得這樣就能扯平嗎？”
雖然對方的話不太好聽，但楚雲苗卻看到了一點希望——
喻長寧並沒有直接拒絕，而是開始談起條件，說明這件事並不是死路！
她順著對方的話說：“那不然……你想怎麼樣？”
喻長寧傾身，纖纖玉指捏出長公主如玉的下巴。
她道：“當年的事情確實是我的錯，我會自己去彌補，不需要用這種事情來強迫你妥協。”
楚雲苗有些摸不著頭腦：“啊？
“那你到底希不希望我原諒你……”
喻長寧歎口氣：“當然希望。但是如果你是在這種情況下迫於無奈原諒我……我並不認為那樣的原諒是真心的。
“你心裡還是會有疙瘩。”
楚雲苗並不想，但她心裡卻抑製不住有些開心。
喻長寧這番話讓她明白，在喻長寧心中，對兩人之間的關係十分重視。她不想要輕易得來的原諒，是因為不希望強行修複的關係存在隔閡。
想到這裡，楚雲苗壓製著想往上翹的唇角：“嗯，我知道了。”
“而且……”喻長寧繼續道，“我不是說過了嗎？”
她直視楚雲苗的眼睛：“雲苗，我並不想回到朋友的關係。”
楚雲苗下巴還被對方捏著，她沒辦法，隻能刻意地轉動眼睛避開與喻長寧的對視。
不做朋友，那還能做什麼？
長公主下意識不想繼續思考。
好在，喻長寧這樣的人，不屑於用交換的手段來獲得她的原諒，也就更不屑於用交換的手段來開展一段新的關係。
她直接道：“這個秘密我可以幫你保守，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幫你隱瞞。”
雖然早就猜測到對方會答應，但親耳聽到這句承諾，楚雲苗還是很開心。
她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笑著回道：“謝謝！”
喻長寧：“我還沒說要求呢？”
楚雲苗一點都不害怕：“你說。”
反正無論怎麼想，喻長寧也必定不會為難她。
喻長寧眯起眼，不客氣開口道：“第一個要求，離那些無關緊要的人遠一點。”
楚雲苗困惑眨眨眼：“什麼人算是……無關緊要的人。”
喻長寧開口：“很多。林漠，淩鴻強，安東尼，盧克……”
楚雲苗有些無語：“你是準備把班上的人名都報一遍嗎？”
喻長寧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他們都是Alpha，你跟他們保持距離才安全。”
楚雲苗暗自嘀咕：“這些我當然知道，我平常在和Alpha相處的時候也會注意的啊。”
但看著喻長寧那張有變黑趨勢的臉，她還是答應下來：“嗯，我知道……”
話音未落，她手腕上的光腦突然震動一下。
在喻長寧目光下，楚雲苗將光腦打開，發現新消息是一條好友申請。雖然對方沒有備注身份，但頭像上方眷羽的漂亮自拍已經預示了對方的身份。
楚雲苗猜測方眷羽可能有關於新型香水的事情要與自己說，正想按下【通過】，手一慢，喻長寧已經越界，直接點下【拒絕】按鈕。
楚雲苗呆愣在場。
她看向喻長寧：“你做什麼？”
喻長寧半點替她擅作主張的愧疚都沒有：“我不是才說過，離那些無關緊要的人遠一點嗎？”
楚雲苗氣結：“可方眷羽是Omega啊。”
喻長寧：“Omega又怎麼樣？”
楚雲苗：“Omega就不會對Omega產生影響，也不會……”
話說到一半，她自己憤憤停下。
這種事情都是常識，喻長寧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她會這麼做，分明就是故意的！
果然，喻長寧冷哼一聲：“同為Omega又怎麼樣？”
她從不曾因為以為楚雲苗是Alpha，就放棄那些逾越的念頭：“她對你的企圖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楚雲苗想反駁，但卻說不出口，隻能在內心吐槽：“比起她一個嬌弱的Omega，我更應該防備的，不是你對我的企圖嗎？”
喻長寧見她不說話，知道她是默許，獎勵地順了順她的長發。
但下一秒，楚雲苗光腦又浮現出一條好友申請。
這一次，對方附上幾句說明。
【長公主，我是方眷羽。我從林漠姐那裡要到了你的聯係方式。下午我檢測完出來聽說你暈倒了……你現在還好嗎？通過一下好友申請好不好？】
楚雲苗伸出手指，懸浮在【通過】和【拒絕】之間，遲遲沒有點下。
喻長寧直接將光腦移到自己麵前。
這一次，她點下【拒絕】，同樣附帶上信息。
【不好。】
楚雲苗：“……”
累了，擺爛吧。
她關掉光腦，順帶將消息提示也關掉。隨後看向喻長寧：“好了，我已經按照你的意思做了，這樣可以了吧。”
喻長寧偏頭，目光從她眉目間一直下移，停留在脖頸的位置。
楚雲苗微微一愣，後頸的腺體在她注視下隱隱有發燙的跡象。
下午的荒唐事還未在記憶中褪色，兩人親密的行徑如今回味起來還是十分清晰。
回味……
楚雲苗甩甩頭，把那些不合時宜的奇怪想法甩出腦海。
但下一刻，喻長寧已經靠過來。
“第二個要求……”她開口，音色曖昧繾綣，“更多依賴我一點。”
楚雲苗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某種生物電流從脊椎骨竄上後頸腺體，電得她整個人酥酥麻麻。
第22章
當晚,喻長寧走後，楚雲苗接到皇後發來的視頻通訊請求。
在校期間，她一直與家中保持著聯係，隻是一般都是簡單的通話或者信息。皇宮那邊為了不打擾她訓練,很少會發視頻類的對話。
楚雲苗愣了一下,隨即第一時間點下同意。
下一刻,帝君和皇後的3D投影出現在房間中。
楚雲苗調整好表情,揮手朝兩人打招呼：“母親，媽咪。”
楚俞朝她點點頭，皇後舒宴宴則是笑著回應：“寶貝,晚上好。”
她寒暄道：“時間有點晚，會不會打擾到你？”
楚雲苗搖搖頭：“媽咪,彆這麼說。你們的通訊無論什麼時候,對我而言都不算打擾。”
舒宴宴笑得雙頰泛紅。
帝國人均壽命很長，大概要在200歲之後才會出現衰老的跡象。所以,投影中的舒宴宴看起來非常年輕可愛,根本不像三個孩子的媽咪，反而因為這些年被楚俞和女兒們寵得很好，依舊保持著少女的嬌憨。
她聞言，點點頭：“那就好。”
不過楚雲苗還是有些疑惑。
“你們給我發視頻……是有什麼事情嗎？”
舒宴宴想起正事，表情嚴肅了一點：“我們聽說了，華麒大學那邊出現新型香水的蹤跡。
“寶貝,你沒受影響吧？”
楚雲苗心裡頓時暖暖的。
這次香水案件由於發現得快控製得也快，根本沒有造成任何惡劣影響，估計沒多少人關注。她的家人肯定是一直注意著這邊的情況,才會在第一時間給她打電話詢問。
想到這裡，她深吸一口氣：“沒事的！媽咪不用擔心我！”
舒宴宴剛鬆一口氣,原本在一邊看著書的楚俞突然轉過頭來。
她觀察著楚雲苗的投影，確認道：“真的？”
楚雲苗臉色微微僵硬。
楚俞可沒有舒宴宴好糊弄。
她輕輕嗓子：“其實……前幾天我跟同學出去參加宴會，確實近距離接觸過。但因為學校很快進行排查和控製，我已經用過加強抑製劑，現在完全沒事了。”
喻長寧都已經向她承諾，證明檢查的事情必定已經被壓了下來。
在這一點上，楚雲苗還是十分相信對方的。
舒宴宴完全沒有察覺到問題，她非常信任自家女兒，此時已經放鬆下來：“嗯，學校還是挺負責任的，既然你已經檢查過，那媽咪就不用擔心了。
“你和你的同學有沒有受到驚嚇？媽咪最近研製了兩款新甜品，明天就給你寄過去，你記得分享給你的教官和同學們。”
楚雲苗笑了笑：“好的，謝謝媽咪。”
舒宴宴開心點頭。她還想再說什麼，突然，楚俞出口呼喚她，在她耳邊說了兩句什麼。舒宴宴非常單純，聞言點點頭，跟楚雲苗說了一聲，便暫時離開。
楚雲苗後背一緊。
她的媽咪被母親吃得死死的，可能沒看出來楚俞的用意。但是她卻知道，母親這是故意支開媽咪，想要與她單獨說話。
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來！
果然，舒宴宴一走遠，楚俞就朝她眯起眼睛：“你通過檢查了？”
她跟舒宴宴不一樣，她可是清楚楚雲苗的真實第二性彆究竟是什麼。如果學校真的啟動檢查，那楚雲苗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楚雲苗臉不紅心不跳，維持著平常模樣裝傻：“當然！”
楚俞歪著頭，一邊打量她一邊思索。
楚雲苗忍不住，小小聲辯解道：“母親不用擔心。
“我如果真的沒通過檢查，現在就不可能坐在宿舍跟你還有媽咪聊天了。”
理確實是這麼個理，楚俞點點頭，不再糾結，隻是詢問：“你確定自己能撐到畢業麼？”
楚雲苗點點頭：“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半途而廢的。”
聽到她這麼說，楚俞竟勾起唇角：“好。”
楚雲苗暗暗鬆口氣。
這件事告一段落，楚俞突然轉移話題。
她目光落在虛空，模樣也放鬆，好像是漫不經心隨口提起：“我聽說，你們教官換人了，換成了……”
她聲線壓低，即使是一板一眼念出那個名字都得壓抑著火氣：“喻長寧？”
楚雲苗有些不自在地挪挪屁股。
被楚俞提起的人剛走不久，宿舍內仿佛殘留著她的氣息。
長公主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嗯。”
楚雲苗食指一下一下敲擊著手中的書籍：“這樣啊。”
她又問：“你們重新見麵……關係緩和了嗎？”
楚雲苗不知道為什麼，不敢正眼看她：“沒什麼緩和不緩和的，她現在是一班教官，我得服從她，尊敬她。”
楚俞難受得揉揉鼻梁。
她放柔聲音：“寶貝，你彆嫌棄母親乾涉你的交友。但是喻長寧這個人，你最好跟她保持好距離。”
楚雲苗很少聽到楚俞在背後將彆人壞話，在她印象中，僅有的幾次好像都跟喻長寧有關。
她有些不解：“母親，你為什麼那麼介意阿寧……咳，介意喻長寧啊。”
楚俞恨鐵不成鋼瞪了她一眼。
“還不是因為你？”
她“嘖”一聲：“五年前她不理你，你沮喪了多久？我可不希望我的寶貝女兒在未來某一天再次重蹈覆轍。”
楚雲苗低下頭，為自己懷疑母親的念頭感到愧疚：“嗯，我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氣：“你放心吧，我不會的。五年前我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姑娘，現在不一樣了！我有分辨人心的能力！”
楚俞點點頭：“母親當然相信你。”
但她還是沒有放棄：“不過有句古話說得好，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做好範防，遠離喻長寧那堵危牆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楚雲苗低聲嘀咕：“她現在是我的教官，我也沒辦法完全不理會她啊。”
實際上，半小時前，喻長寧還靠著她，莫名要求她多依賴她。
可現在……
她究竟是聽從楚俞的話，還是依照喻長寧的要求呢……
長公主沒有遲疑多久，很快倒向喻長寧。
畢竟……
誰叫帝君明確表示不會在偽裝第二性彆這件事情上給予她幫助。
楚雲苗下定決心，心中暗暗吐吐舌頭，無聲朝楚俞道歉。
楚俞還不知道自家閨女已經“背叛”了自己。
她知道有些話說太多會造成反效果，沒有繼續強硬要求，隻道：“嗯。”此時，離開的舒宴宴又重新回到畫麵中，她手裡端著兩杯牛奶，將它們放到桌上。
舒宴宴好奇詢問：“你們在聊什麼？”
楚俞先一步解釋：“沒什麼，問問寶貝在學校裡的情況。”
舒宴宴突然想起什麼，興奮道：“對了雲苗，長寧做了你的教官是不是？”
楚雲苗點點頭。
舒宴宴笑得越發燦爛：“那可太好了！有她在學校照顧你真是太好了！你們小時候關係就很好，你可得多跟她親近。長寧比你大，什麼事情都能教教你，你也就不怕犯錯誤了。”
說這話時，她背對著楚俞，根本沒看到自家伴侶在她身後，臉一下就青了。
楚雲苗倒是將自家母親窘狀收入眼底。
她忍著笑：“嗯，我知道的。”
舒宴宴接著道：“我好久沒見到長寧了，她忙不忙啊，你有空邀請她回皇宮……”
話沒說完，楚俞聽不下去，直接將人攔腰抱住。
舒宴宴嚇了一跳，口中的話果然中斷。
她不滿地回過頭：“你做什麼啊？”
楚俞扯出一個違和的笑臉：“我覺得教寶貝辨彆朋友更重要，你覺得呢？”
不等舒宴宴回答，她又道：“不過今天太晚了，我們不要打擾寶貝休息，我們去床上，我跟你好好說說？”
舒宴宴紅著一張臉：“視頻還沒關呢，你先放開我……”
“哢——”
兩個投影瞬間在楚雲苗麵前消失。
帝國長公主很淡定，畢竟這種說著說著母親就突然掐斷通訊的事情，她並不是第一回遇見。
她自言自語對著虛空說了一句“晚安”，轉身回臥室準備睡覺。
這一天夜裡，她的睡眠質量出奇地好，夢中一股繚繞不去的雪鬆香，令她心神出現從未有過的平靜安寧。
第23章
隔天再回課堂,一切已經恢複原樣。
林漠憂心她的情況，趁著課堂間隙湊過來詢問：“班長，你昨天沒事吧？”
楚雲苗第三次回答道：“我沒事，不用擔心。”
林漠之前已經在通訊器上問過兩次,但知道好友是出於關心,楚雲苗回答時並沒有任何不耐煩。
林漠拍拍胸口：“我還是得親眼看著才能放心。”
她嘀咕：“你不知道方家那個Omega小姑娘描述得有多誇張,說你暈倒在行政大樓被教官抱走呢,哈哈哈笑死我了，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在你身上呢？”
楚雲苗：“……”
她若無其事彆過臉，並不準備對此事進行回應。
林漠確認她身體情況良好,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事情已經過去了，咱們都沒受那些破香水的影響真的太好了。”她甩甩頭發,朝楚雲苗發出邀請：“走啊班長,我們一起去C區做力量訓練。”
楚雲苗正要拒絕，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她不去。”
楚雲苗和林漠轉頭看去,便見一身利落製服裝的喻長寧朝她們走來。颯爽如初的喻教官深深看了一眼帝國長公主,隨後目光一轉，輕飄飄落在林漠身上：“你很閒嗎？”
林漠呼吸都放輕了兩分。
她挺直腰背：“報告教官，沒有，我，我正要前往進行訓練計劃呢。”
喻長寧下巴一抬：“那就去。”她又補充道：“彆影響其他同學訓練。”
林漠看向楚雲苗，滿眼期待著楚雲苗能幫自己解釋兩句,好讓難搞的教官知道自己並沒有影響同學。
但很可惜，此時她眼中的救命稻草根本沒有接收到任何求助訊息。
楚雲苗微垂著頭，目光放空,似乎進入某種出神狀態。
氣氛沉默兩秒，林漠終於抵擋不住,動動嘴唇回應道：“是，教官。”
說完，她歎口氣，獨自一人往力量訓練區走。
剛走出兩步，身後喻長寧又呼喚道：“你等等。”
林漠回頭，疑惑：“教官？”
喻長寧挑著眉，俯視著她，開口道：“身為華麒大學的學生，我希望你能更有安全範防意識。濫傳其他同學的信息資料不僅違反帝國法律，也違反學校的規章……唔？”
她話才說到一半，手臂就被旁邊的人抓住。喻長寧不得不停下訓話，偏頭看向楚雲苗。
楚雲苗壓低聲音，咬牙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發出警告：“不——要——說——了——”
從喻長寧的角度，能完美捕捉長公主此時的窘態。
她麵上的豔紅從頰邊一路蔓延到脖子，整個側頸都泛著淡淡的粉紅色，像春日裡剛開的花蕊，都不用觸碰，風稍微一吹都要顫抖。喻長寧不由得開始猜想起隱藏在校服底下那處柔軟的腺體，也不知道那一處的風景此時是不是也正當春時。
喻長寧勾起唇角，好心情放過林漠：“沒事了，你去吧。”
林漠不明所以，但直覺告訴她此地不宜久留，她應了聲“時”，匆匆轉身離開。
班裡最八卦的斯蒂芬妮恰巧看到這一幕，她要去的訓練區恰好和林漠有一段順路，便正大光明湊到林漠身邊，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你又闖禍讓班長替你收拾爛攤子了？”
林漠挫敗，搖搖頭道：“我沒有啊……”
斯蒂芬妮白了她一眼：“我都看到了。
“教官本來要訓你的，被班長攔住了。教官那時候說什麼呢你給我透個底，我也預防預防唄。”
林漠抓了兩把頭發：“讓我注意什麼什麼濫傳其他同學的信息。”她皺著眉，十分困惑：“我什麼時候傳播其他同學的信息了？我根本沒有……”
話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什麼，靈光一閃：“真要說起來……我昨晚把班長的聯係方式推給了彆人來著。”
斯蒂芬妮“嘖”一聲：“那你不就活該嗎？”
林漠有些委屈：“那人是我發小的親妹妹，跟我們同一年級的Omega小姑娘來著。我也是看她非常關心班長，才把聯係方式給出去啊。而且後來小姑娘還找我訴委屈，說班長根本沒通過她的申請，這總不會有什麼危險吧？”同時，她又產生另外一重疑問：“就算是我的錯吧……教官怎麼知道我把班長的聯係方式推送給彆人的？”
斯蒂芬妮眼睛一亮，有種自己探尋到了事情關鍵的頓悟感。
她摸著下巴：“班長和教官……關係很好啊！”
林漠感覺怪怪的，隨口敷衍：“還好吧。”
斯蒂芬妮卻不放過她：“你想啊，教官能知道這件事，肯定是她當時正好在班長身邊，或者說，班長主動把這件事告訴了她。無論是哪一種情況，不都證明兩人關係匪淺嗎？而且啊……”她把尾音拉得長長的，故意釣足林漠胃口才繼續說道：“班長對Omega態度向來很好，已經Omega給她遞情書，她就算拒絕也拒絕得絲毫不會讓人感覺難受。她為什麼會拒絕你發小妹妹的關心，而且是連好友申請都不給通過啊？你不覺得這其中有貓膩嗎？”
林漠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半晌順著她的話問：“什麼貓膩？”
斯蒂芬妮勾起唇角：“如果我猜得沒錯，拒絕對方並不是班長的本意。而且……”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完，隻是滿臉壞笑地朝林漠挑挑眉，暗示意味極為明顯。
林漠：“……”
她當然能看懂斯蒂芬妮的暗示，但這讓她原本就混沌的腦袋瓜子越發攪成一團漿糊。訓練區已經近在眼前，她深吸一口氣，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甩出腦海，隨即瞪著斯蒂芬妮警告道：“什麼跟什麼啊？！你少搞這種沒有根據的猜測！”
斯蒂芬妮不以為然：“你覺得沒有根據？”
“當，當然沒有！”林漠第一時間表明自己的想法，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自己的語氣莫名心虛，之前種種關於喻長寧和楚雲苗相處的違和細節一幕幕閃過她眼前，她默默咽下一口口水。
斯蒂芬妮看了眼時間，不得不放棄與她繼續深入交流自家教官和班長的姬情：“算了，服了你了。我先走了，今天的訓練計劃可不輕鬆。”
說完，她拍拍屁股離開，留下林漠一個人站在力量訓練區門口發呆。
另一邊。
林漠走後，楚雲苗終於恢複平靜。她看到自己雙手還抓在喻長寧身上，驟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輕咳兩聲悻悻放開五指，雙臂不自然垂到身側。
不得不承認，她在喻長寧麵前越來越放肆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喻長寧麵前，她經常忘記自己身為帝國長公主，身為一班班長的身份，就好像一個小女生一樣，動不動就顯露自己的脾氣，還要對方放低姿態來遷就自己。
想到這裡，楚雲苗的臉就一陣紅一陣白。
她迫切想要逃離開對方身邊：“我，我也去訓練了！”
“等等。”喻長寧呼喚。
楚雲苗回頭，不滿地咧開嘴露出威脅性並不大的小犬齒：“做什麼？”
喻長寧打開光腦操作了兩下，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為你製定的專屬定向訓練計劃已經完成，從今天開始，你按照這份新的訓練計劃執行。
“文件我發給你了，你接收一下，有什麼問題可以跟我商量。”
楚雲苗愣了一下：“啊……”
喻長寧看著她：“有問題嗎？”
楚雲苗回神，搖搖頭：“沒有。”
她本以為喻長寧喊住她是為了私事，沒想到喻長寧隻是在履行自己的教官職責，這讓楚雲苗產生一種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感。
為她定製專屬訓練計劃算是喻長寧的額外付出，楚雲苗深吸一口氣：“謝謝。”
喻長寧走近兩步，看著她的發頂，心裡有些癢癢：“剛才怎麼那副表情？你以為我叫住你是想說什麼？”
楚雲苗臉又紅了。
她發現自從喻長寧重新出現後，她臉紅的頻率就大大增加。明明之前一年也不至於臉紅一回，現在卻……
可是，明明五年前，她們還是童年好友的時候，她也不曾這樣啊。
楚雲苗理不清這種奇怪的感受，隻能含糊道：“沒什麼，我分神了，抱歉教官。”
喻長寧用目光描繪著她的臉部輪廓，音色出奇的溫柔：“沒事。”
她低聲道：“我也很想跟楚同學討論那些會讓你分神的事情，但是現在是訓練時間，恐怕不太合適哦。”
楚雲苗呼吸一窒。
這話說的……怎麼好像是她很像討論那些值得分神的事情一樣？
帝國長公主原本就紅潤的臉龐越發灼熱，她抬頭窘迫瞪了一眼喻長寧，抿著唇不發一言直接離開。
喻長寧站在原地，微笑目送她走近拐角消失不見，才不緊不慢收回目光。她伸了個懶腰，不緊不慢走到不遠處正在訓練搏擊術的淩鴻強身邊。
“淩鴻強。”
淩鴻強瞬間緊繃起來，說話都不利索了：“教，教官！”
喻長寧抬眸：“你側踢腿的弧度不夠，放假那幾天腿部訓練鬆懈了嗎？光靠蠻力踢腿能攻擊到敵人要害嗎？”
淩鴻強愣了一下。
他知道喻長寧找他，肯定是要找他訓練中的毛病，這種事情他已經習慣。
但是……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家教官，用這麼溫柔的語氣指出自己的問題。這就好比，以前的喻長寧是公事公辦，但今天的她因為格外開心，對上他們令人操心的學生都溫柔了三分。
淩鴻強受寵若驚：“我知道了，教官。”
喻長寧半眯起眼：“知道了還愣著？今天的訓練計劃結束後，自己加練腿部訓練一小時。”
淩鴻強欲哭無淚：“我，我明白了，教官。”
溫柔什麼的，根本不存在嘛！
第24章
知道楚雲苗Omega的身份似乎沒有給喻長寧造成什麼影響,楚雲苗小心觀察幾天，發現她和喻長寧的相處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也就漸漸放下心來。
她重新將全身心投入訓練之中，捍衛自己年級第一的榮譽。
熬過最初適應期,一班和喻長寧的相處越發和諧。雖然同學們偶爾嘴上還是會抱怨喻長寧嚴厲,但所有人都打心眼裡臣服於喻長寧的教導與指揮。楚雲苗作為私下裡一直受喻長寧照顧,默默享受陪練服務的“特殊存在”,原本心裡對喻長寧的那點小介懷，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
很快，時間來到第一學期期末。學校非常注重實踐,經過高層討論後，本屆一年級的期末大考核改為實戰演習,於是,在結束幾門文科考試過後，一年級所有學生登上戰艦,前往考核地點。這是一年級第一次出任務,所有人都非常激動，甚至連文科考試發揮不理想都沒能影響到眾人的心情。林漠一路上都興致高昂，甚至當著幾個其他班老對手的麵放狠話：“可惜這一次不是一對一比試，姐姐不能把你們挨個揍過去。不過問題也不大，實戰考驗更能讓你們看清你們這些菜雞和我的差距。”
被挑釁的人或嘲諷一笑或翻個白眼，但所有人心中都提著一口氣,準備在這次考核中好好表現。
斯蒂芬妮隻恨自己沒能第一時間拉住林漠，等到她發完瘋才把人扯回一班活動區域：“你這也太張揚了！”
林漠昂著下巴：“這有什麼？”
斯蒂芬妮翻了個白眼：“要是其他班級到時候聯合一致，先過來對付我們一班怎麼辦？我們在喻教官手下是成長不少,但也挨不住另外幾個班級的聯合針對吧？”
林漠心裡頭一咯噔，但麵上是半點都不露怯。她深吸一口氣：“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斯蒂芬妮冷哼一聲：“這陣子你是快活了,一年級幾個班級的強者都被你得罪了個遍。到時候考核模式如果允許年紀內部相互競爭，我看你怎麼收場。”
林漠這才知道後怕，白著一張臉去找楚雲苗商量對策。
作為一班班長，楚雲苗的成長幾乎是有目共睹。班上眾人公認林漠的實力和她最接近，但大家敢開林漠的玩笑，卻很少有人在楚雲苗麵前嘻嘻哈哈。一開始大家私下討論，還紛紛讚揚長公主已經顯露出一國之主的威嚴，但漸漸地，大家意識到，這可能是因為班長和教官走得很近，兩人之間的氣場居然越來越相似。
當然，真要論起來，還是喻長寧令人敬畏更多。
楚雲苗聽完林漠的話，挑眉問：“難得你還有怕的時候？”
林漠笑得心虛：“我是不怕他們的，但我怕他們針對我們一班。”說完，她不忘自誇：“這不就是教官曾經提起過的‘集體榮譽感’嗎？班長，你說我現在覺悟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
楚雲苗揉額角：“你要是覺悟高，先前也不會主動去挑釁其他人惹下這麼大的麻煩了。”
林漠扁嘴：“……”
無助，可憐，但很能惹事。
楚雲苗見她吃到教訓，這才放鬆表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候根據考核內容，我們再製定計劃吧，我會做最壞的打算。”話音剛落，她抬頭恰好看到喻長寧站在長廊另一頭，於是拍拍林漠肩膀：“你們還是照常訓練，我去跟教官商量一下接下來的安排。”
林漠本想叫住她，但話還沒出口，楚雲苗已經腳步輕快奔向喻長寧的方向。林漠隻能把想說的話咽回肚子裡，有些出神地看著自家班長和教官埋首在一處說話。
眼前的景象令她感到困惑。
要說姿態親密，其實喻長寧和楚雲苗也就是正常得靠在一處說話。班級訓練計劃屬於需要保密的內容，兩人頭靠得近一點似乎也沒什麼問題。但真要說一點異狀都沒有……
林漠發現，喻長寧看著自家班長的目光簡直溫柔得可怕！
作為喻長寧手底下的學生，他們整個班級沒少被這位教官盯著。但是，其他人，誰要是被喻長寧看著，不說皮肉繃緊，內心肯定也會提起十二萬分小心，生怕言行出錯，遭受加練。所以，一班的人才會對喻長寧又敬又怕。但是喻長寧看著楚雲苗的目光又是不一樣……
林漠說不清具體不一樣在什麼地方，但她知道，即使她和楚雲苗在同學之外，還有另一層好友的關係，她也不會用那樣柔軟粘膩的目光去看楚雲苗！
想到這裡，她的心有些酸酸的。也不知道是在酸楚雲苗能得到教官這樣特彆的關愛，還是酸自己和楚雲苗的關係似乎要排在她和喻長寧後頭。
不過林漠心大，很快就把這事拋到腦後，找到幾個同伴一起泡進訓練房。
另一頭，喻長寧和楚雲苗結束了對實踐考核的探討。
楚雲苗正準備離開，被喻長寧叫住：“……考核過後就是長假，你20歲的生日恰好就在假期裡。”
她沒有用疑問句，隻是非常平靜地陳述著這個事實。
楚雲苗很清楚，因為喻長寧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她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喻長寧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但她還是點點頭：“嗯。”
說著，長公主下意識用目光對比了一下自己和喻長寧的身高差距。
時光流逝，兩人從密友到陌路，再到現在成為教官學生的關係，已經過去十數個年頭。可不變的是，她依舊需要仰著頭才能注視著喻長寧。小時候的喻長寧自己也是個孩子，已經能夠罩著她，讓她不管怎麼玩都沒有後顧之憂。而現在，喻長寧似乎已經成為一張網，有的時候，楚雲苗會有自己永遠也走不出這張網的錯覺。
喻長寧笑了笑：“我的小姑娘長大了。”
星際時代人類壽命延長，除卻性彆分化這件大事，20歲，也被認為是成年的第二個標誌事件。所以喻長寧才會在提起20歲生日的時候說楚雲苗“長大了”。
楚雲苗臉紅了紅。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要反駁，說我不是小姑娘，更不是你的小姑娘，或者說自己早就長大了，根本不需要20歲的生日來證明。但可能是喻長寧的笑聲太過低沉好聽，回蕩在她耳廓內久久不散，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好在喻長寧又道：“我錯過了你很多次生日。”
“嗯。”楚雲苗點頭。她咬著唇，有一句話盤旋在口中，不知道該不該問。
喻長寧：“這一次不會了。”
楚雲苗瞪大眼睛。
她方才就想問對方要不要來陪她過生日，沒想到喻長寧居然主動說出口。楚雲苗心情一時有點複雜，竟違背心意杠了一句：“你怎麼確定我會邀請你來？”
喻長寧深吸一口氣：“你不會邀請我麼？”
楚雲苗眼神亂飄：“那可說不一定。”
“可是……”喻長寧低下頭，目光繾綣落在她眉目之間：“我是喻家的少主人，是今年來最優秀的帝國將士，沒有你的邀請，我也會出席帝國長公主的成人生日宴。”
楚雲苗驀然想到自家母親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關於喻長寧為什麼會與自己疏遠的理由。她心裡難以抑製生出些許怨氣，彆開頭不說話了。
喻長寧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出她的彆扭，但她說：“但是，我想得到你本人的邀請。”
她一字一頓：“很想，非常想。”
楚雲苗轉回頭看她：“……為什麼？”
喻長寧淡淡歎口氣：“雲苗，我希望自己不需要經過任何人允許就能站在你身邊，但是，你的意願仍舊是我最在意的東西。
“給我寄邀請函。”
楚雲苗抿唇，低聲憋出幾個破碎的字：“又哄騙人。”
但隨即，她又深吸一口氣，顯露出屬於長公主的驕傲和矜持：“看我心情吧。”
喻長寧幽幽看著她，表情似乎有些委屈。楚雲苗生怕自己要在對方的目光中服軟，連忙揮手道彆，一轉身混進一班集體中。
可儘管如此，整個航程中，她仍是能夠感覺到喻長寧溫柔的目光時不時落在她身上，帶著某些隱秘的期待和靜謐的守候。
——
幾天後，經過幾次星際躍遷，眾人終於抵達目的地。也是這時候，大家才知道此次一年級實戰考核的具體內容。
BKY-09是帝國探索隊剛發現的一顆生命行星，經過勘察，行星上並沒有智慧生命，可以直接接收。但是，這顆行星上有一些本土生命具有攻擊性，需要進行清理。在楚雲苗這些學生抵達之前，軍部已經將星球上的區域進行了劃分。其中，危險等級較低的一處區域將開放給華麒大學，作為此次一年紀的考核項目。
所有班級在行星上集合後，學生們的光腦上收到了一份資料，上麵列出了區域內的危險生物和重要資源。清除危險生物或者獲得有用的資源都會加分，按照難度分數有所不同。本次考核以班級為單位，按照最終得分排列名次。由於此次考核有軍部參與，排名第一的班級和排名前十的個人將會獲得軍部提供的獎品。
林漠特意留意了一下規則，發現此次考核禁止班級或個人間發生直接衝突，暗暗鬆口氣。站在她身邊的斯蒂芬妮卻留了一個心眼，指著地圖對她說道：“你發現沒有，這次考核沒有給我們各個班級劃定區域，也就是說，我們做任務途中，極有可能遇上彆的班級的人。雖然不允許發生衝突吧，但對方要是想坑我們，辦法也多的是。”
楚雲苗聽到她的話，開口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即使沒有先前林漠的挑釁，其他人也一直盯著我們一班的位置，這一次，我們的處境比其他任何班級都要嚴峻。”
林漠點頭：“對。學校裡就不用說了，這一次排名第一的班級還可以得到軍隊的嘉獎，誰不卯著勁加分啊？”她有些憤憤地一錘拳：“可惜了，要還是期末考那種一對一的比試就好了，我就不信咱們能輸。現在這種實戰考核情況複雜，到時候情況怎麼樣誰都不好預料。”
楚雲苗倒平靜：“不用想那麼多，做好我們自己，發揮出我們的全部實力就行了。”她抬頭，提高音量：“所有人，看完任務規則後集中一下，我們馬上進行戰術安排。”
她話音一落，所有一班學生全都聚集過來，認真等待著她的安排。
跟其他還在分散討論的班級相比，一班的效率和執行力已經體現出來。幾位教官留在飛船上，看到這個畫麵，都不由自主朝喻長寧看過去。
有人恭維道：“不愧是喻教官調/教出來的學生啊，看來這一次第一名又是一班的囊中之物了。”
二班和三班的教官臉色有點難看，三班教官尷尬扯了扯唇角，陰陽怪氣說道：“我真是羨慕一班有個長公主，所有人都願意聽她的。哪像我們班，尖子生太多，就誰都不服誰了。”
他這話其實是暗暗反駁了前麵那人的話，認為一班的效率是因為有長公主的存在，和喻長寧關係不大。在場的都是人精，當然都聽出來他話中的隱喻，於是悄悄把注意力都放在旁邊的喻長寧身上。
喻長寧自然察覺。
她素來寡言，除開楚雲苗，對周遭人事物都缺乏興趣。但恰好三班教官話中提到楚雲苗，於是本以為她不會回應的眾人竟見平素冷淡的喻教官輕點了一下頭，回應道：“她是很好。”
眾人有些發懵。
原本還以為會有一場小衝突，沒想到竟被喻長寧一句話消弭於無形。
隻不過，這樣一來，就代表連喻長寧也默認一班能如此表現的功勞都在楚雲苗身上。
想明白這點，眾人神色各異，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喻長寧沒有再開口，她從監控中看到一班眾人已經在楚雲苗安排下快速分成幾個小組，按照各自分配好的路線出發做任務，於是沒有再停留，拿上自己隨身的包裹，準備離開運輸艦。
有人好奇發問：“喻教官，你去哪兒？”
按照原本的計劃，教官們是要留在監控室監督學生們的任務進展。
喻長寧回頭答道：“軍部邀請我前往D8區域協助他們進行清理工作，學校方麵已經通過申請，如果順利的話，我會在3天後回來，最遲也不會超過考核期。”
考核期總共有5天。
那人瞪大了雙眼：“啊這……你怎麼會同意軍部的邀請？你不盯著一班學生了嗎？”
喻長寧勾起唇角：“他們又不是未成年的小崽子，為什麼需要人盯著？往後他們畢業進入軍部，難道做任務也需要保姆跟在後頭看顧嗎？”
說話人嘴唇翕動，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喻長寧最後留下一句：“我相信他們。
“各位，考核結束後見。”
說完，她離開監控室，跳進軍部專程趕來接她的小型飛行器，前往這顆星球最為危險的D8區域。
另一頭。
一班學生被打散成數個小團體，各自按照規劃好的路線出發。楚雲苗小隊中，除了林漠之外，還有斯蒂芬妮和盧克。斯蒂芬妮和盧克成績在一班中屬於墊底，所以被安排跟隨在楚雲苗和林漠身邊。當然，墊底並不意味著他們是學渣，隻能說在精英雲集的一班中，兩人的表現稍微差一點。
楚雲苗和林漠默契十足，合作起來毫不費力，而斯蒂芬妮和盧克也沒有拖後腿，很好地完成了小隊內布置給他們的任務。考核的第一天，楚雲苗有意放慢速度，等到確認這個區域的危險程度確實不高之後，就開足馬力帶著隊員開啟推進式奪分。一班各個小隊之間相互有聯係，楚雲苗能了解其他人的動向，所以知曉其他隊伍的效率雖然沒有他們這組這麼高，但也維持在一個相對不錯的水平。
考核的前幾天，因為區域夠大，各個班級間即使相遇，也默契地各自散開——反正往任何一個方向走都不會耽誤做任務。但時間來到第四天，當大部分區域都被清除過之後，學生之間就免不了開啟一些爭奪。當然，因為規則限製，各個班級之間並沒有開啟衝突，但是依舊存在一些令人不爽的狀況。
這天，楚雲苗和林漠在兩個隊友的掩護下，擊殺了一株黑色的吸血藤蔓。四人還沒從戰鬥狀態下恢複，斯蒂芬妮突然喊道：“臥槽！你們乾嘛？！”
幾人抬首看去，就見一個其他班級的學生拿走了吸血藤蔓守護的能源石。
聽見斯蒂芬妮的喊聲，那隊伍中的領頭人也不臉紅，反而得意地揚了揚自己的戰利品，輕飄飄留下一句：“辛苦咯，我們先走了。”
林漠哪裡受得了這種委屈，當即就要衝上去，被楚雲苗攔下。
“算了。”楚雲苗搖頭，“你想乾嘛？動手搶回來？你忘記規則怎麼寫的嗎？”
林漠語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那我們就任由他們把東西拿走嗎？那些能源石的分數可比我們辛辛苦苦殺的這團藤蔓多。”
楚雲苗神情平靜：“我當然知道，但是沒辦法，規則就是規則。”
她正色對林漠嚴肅道：“林漠，你將來也是要進入軍部的人，我希望你深刻記得，這世上有比分數更加重要的東西，比如軍部的規則，上級的指令，以及……內心的良知。”
林漠慢慢平複下來，神色有些愧疚：“班長……我知道了。”
斯蒂芬妮看不得林漠受委屈，把鍋攬到自己身上：“是我的錯。”
她歎口氣：“我應該在藤蔓快死的時候就過去把能量石收起來的。都怪我，才給了他們可乘之機。”
楚雲苗拍拍她的肩膀：“這株藤蔓是我們這幾天遇到的最厲害的對手，你和盧克在旁邊輔助戰鬥已經應接不暇，不是你們的錯。”她一錘定音：“這件事如果真的要找人責怪，也是我，忘記在戰術安排上警惕那些占便宜的小人。已經到了最後的爭分階段，我以後會留意這一點的。”
三人連忙開口：“班長，不是你……”
楚雲苗阻止他們：“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原地休整5分鐘。5分鐘後，繼續出發。”
林漠三人隻得噤聲，老實按照要求開始調整狀態。
隊內沉默下來，但氣氛不免因為剛才發生的事情變得有些低沉。楚雲苗觀察了一陣，發現這些低沉並沒有影響隊伍的效率，反而是在這份低沉驅使下，林漠三人做事越發認真小心。她看在眼裡，為自己的隊友感到自豪，於是也沒有特意去調節氛圍。
但令她也沒想到的是，改變隊內氛圍的時機轉瞬便送到了他們眼前。
休整完後，小隊繼續出發。她們往北走了大約15分鐘，突然聽到幾聲哀嚎。根本不用楚雲苗吩咐，幾人迅速調整隊型，朝聲音發出的地方前進。林漠聽到那熟悉的音色，心中早已經有了猜測，但當親眼看到剛才搶了他們能源石的幾個學生被一株體型更大顏色更深的吸血藤蔓纏住時，內心還是不可抑製感到一陣歡快，爽得嘴角都勾了起來。
要不是楚雲苗還在旁邊壓著她不能隨意撒野，她現在肯定要上前朝對方吐幾口口水以表恨意！
他們看到那個小隊，對方自然也看到他們。那個方才還得意洋洋的小隊隊長臉色有些發青，但他還算識時務，直接開口求助：“長公主，救救我們！”
楚雲苗糾正他：“在學校裡，我隻是一名跟你們一樣的普通學生。”
對方識相改口：“楚同學，不對，楚，楚班長，救救我們！”
救自然是要救，但楚雲苗沒有貿然行動。
她觀察著藤蔓，對著林漠三人道：“你們發現沒有，這株藤蔓的藤條上多了些暗紅色的倒刺，可能比之前我們遇到的那些更加危險。盧克，執行計劃C，先試探一下對方有什麼能力。”
盧克剛要點頭，某個在藤蔓上倒掛著的學生突然開口：“楚班長好厲害，這株藤蔓確實不一樣！”他聲音有氣無力：“我們一開始沒注意，等被攻擊才發現，倒刺上有類似迷藥的成分，如果被紮進皮膚，就會，渾身發軟沒力氣。”
也正是因此，這個小隊才會著了道。
林漠皺起眉頭，瞪向那個小隊長：“好啊，你向我們求助，卻不在一開始就說明這株藤蔓的厲害之處。嗬，你不會是想坑我們吧？”
那個小隊長五官瞬間就糾結到了一起。
他確實有這個想法。
考核任務中，如果學生遇到生命危險，是可以向指揮中心求援的。但這樣也意味著，學生會被帶回戰艦，考核也提前結束。這在學院中，可是非常恥辱的行為，是會被其他人嘲笑一整年的糗事。他自然不想這麼早就被帶回戰艦，所以才向楚雲苗等人求援。但是，如果能夠坑到楚雲苗這個小隊跟他們一起受困，最後一同被帶回去，不僅有長公主這樣的優等生陪著自己一同被嘲笑，還能幫自己班級拉一班一次大後腿。
也正是因此，他沒有將藤蔓毒素的事情說出來。但沒想到，楚雲苗居然自己發現，然後自家的隊員嘴快，把事情說出來，也導致他心裡麵那點小九九被發現。
趁著這段時間，斯蒂芬妮已經用道具將這個小隊散落在地上的包裹拿到了手中。她翻開其中一個背包，果然在其中看到了剛剛被搶走的能源石。她高興朝楚雲苗舉起背包：“班長，看，能源石都在這裡！”
隨後，她嫌惡看了一眼受困的幾個學生，建議道：“我們彆管他們了，哼，得讓他們嘗點教訓！誰叫他們先坑過我們呢！”
林漠其實覺得斯蒂芬妮的提議還不錯，但她不久前才被楚雲苗教訓過，心念一轉，覺得這個提議有些不妥，所以沒有馬上開口附和。
楚雲苗看向她和盧克：“你們覺得呢？”
盧克沒什麼想法：“我都聽班長的，救不救都行。”
林漠認真思考了一下：“說實話，我是不想救的。”
她看向那株藤蔓：“可是不救他們，我們怎麼拿分呢？那株藤蔓和它守護的能源石，可都是我們急需要的分數啊！它這麼強，分數肯定不會少的。”
楚雲苗聞言，欣慰拍了拍林漠肩膀：“嗯。”
林漠自覺獲得認可：“班長，你也覺得我說得對？”
楚雲苗輕一頷首：“就是考慮少了點。”
說完，楚雲苗轉頭，對著被困的那個小隊說道：“我看你們狀態，肯定堅持不到其他隊伍過來救助你們。到時候，你們就隻能朝總部發送求援了。”
對方有些迷茫：“我當然知道……所以呢？”
“你能看清局勢就好。”楚雲苗雙手環胸，跟他談起條件，“我們可以救你們，但是要看你們能付出什麼價值了。你們一共有四個人，一個人救援費100分，共計400分。怎麼樣，這麼劃算的買賣做不做？”
不說被困的人如何反應，反正林漠三人是有些震驚的。
斯蒂芬妮用眼神和林漠交流：“這還是我們班長嗎？原來尊貴純潔的長公主居然也有這樣腹黑的時候？”
林漠眼神從一開始詫異，到最後，看著楚雲苗的目光中全是敬佩的星星，滿臉都寫著：“班長好帥我好愛！”
都是軍校生，效率很高，受困的學生雖然肉疼，但依舊同意了這筆交易。
楚雲苗比了一個“OK”的手勢，指揮自己的隊員開始乾活。
因為對藤蔓的倒刺有了防備，清除行動還算順利。就在眾人以為藤蔓即將死亡的時候，這株張牙舞爪的怪物居然在最後時刻回光返照般，爆發出驚人的能量！原本已經被打得軟趴趴的藤條驟然彈起，用比之前快上一倍的速度抽向楚雲苗四人。
這個臨死前的反擊實在來得猝不及防，林漠隻來得及在腦海中閃過“完了”兩個字，腰部已經被藤條死死纏住！她回頭看向隊友，不出意外發現盧克和斯蒂芬妮也同樣中招。
林漠臉色一白，還來不及做出更多反應，突然感到身旁一陣勁風拂過。她這時候才發現，衝在她前麵，按理來說應該第一個被困住的楚雲苗居然逃過了藤條的襲擊。在三個隊友都因為藤蔓毒素動彈不得的情況下，楚雲苗居然還能遊刃有餘地與強化過的藤蔓對抗，一邊躲避倒刺，一邊尋找機會攻擊對方。
幾個回合後，藤蔓最後一點力氣耗儘，被楚雲苗一槍擊中要害，終於整個癱軟在地，徹底死去。楚雲苗將林漠三人，連同之前被困的那個小隊救出來。她給幾人各自喂了一點學校派發的藥劑，等了一會兒詢問道：“怎麼樣？”
林漠三人隻被困了一會兒，很快恢複，其他四人還需要再緩一段時間。楚雲苗不可能等他們，把報酬一收，帶著林漠幾人繼續前進。
路上，林漠三人回憶起剛才那一幕，仍舊心有餘悸。斯蒂芬妮最活潑，不斷讚歎道：“班長，你真的太強了！你剛才是怎麼做到的啊？那藤蔓重新攻擊過來的時候，我隻看到幾道殘影，根本反應不過來，你居然還能躲開，太厲害了！”
楚雲苗抿唇，淡淡道：“沒什麼。”
林漠反駁：“這可不算‘沒什麼’！怪不得班長這學期大半時間都在鍛煉速度耐力，我看啊，現在整個一年級……不對，就算是高年級，也很少有人能在速度和敏捷上勝過班長吧？”
楚雲苗想了想：“那可不一定。二年級就開啟專項訓練了，也有很多專門訓練速度的學長學姐，他們的實力……應該比我強。”
林漠一副“我不管我就要誇誇”的模樣：“才不是呢！反正我現在肯定比不過你！”
楚雲苗笑，沒有反駁。
經過喻長寧的獨家一對一訓練，她對自己現在的實力還是很有信心的。不說高年級，在一年級裡麵幾乎沒有對手是肯定的。
想到這裡，她自然而然想起喻長寧。
喻長寧現在應該在戰艦上的監控室，她通過監控看到她剛才和藤蔓戰鬥那一幕了嗎？她……覺得自己怎麼樣呢？
說起來，幾天沒見，按說這幾天一直在做任務，過得非常充實，應該沒精力想到其他才對。但這個契機好像在她心尖開了一個口子，楚雲苗的心思開始不受控製地圍繞著喻長寧活躍起來。她甚至開始數起考核的時間，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對方。
一直到她們遭遇另一場戰鬥，楚雲苗的心思才勉強拉回來。她有些慌亂，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想著喻長寧想到分神，卻又沒有時間想更多。甩了甩頭把雜念全部排除在外，懵懵懂懂的長公主又投入新一輪的戰鬥。
第25章
時間來到考核第五天,楚雲苗小隊碰上的學生越來越多，甚至遇到過不止一隊同班學生——這意味著眾人已經來到考核區域的最邊緣！
令人欣慰的是，一班的人一個也沒有少，雖然有小部分負傷,但問題不大,且一直堅持著。
也是在這時候,楚雲苗得到一條重要情報。
“我們之前無意中幫助過一個四班的人,聽他們說，他們的教官曾與他們說過以前的考核內容。一般來說，在考核最後,學校會設置一個超難的關卡，讓分數差距不大的班級間能夠真正拉開分數。”跟他們彙合後,安東尼將自己獲得的信息儘數稟告。
楚雲苗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這次考核也會有這樣一個超難關卡？”
安東尼卻搖搖頭：“我不確定。
“以往一年級是沒有實戰考核的，也許學校會因為我們是一年級就不設置超難關卡也說不一定。”
楚雲苗點頭：“也有道理。”
不過她更認同自己的想法：“我傾向於一定會有。這一屆的學生太優秀,學校才會提前放出實戰考核這個大招,既然都已經開啟實戰考核了，就沒有理由手軟。而且……”她說出另一個明顯的證據，“你們肯定也發現了，越往裡走，怪物的能力越強，我們很可能來到了初級危險區域和中級危險區域的交界處。最後一個難關,如果我沒猜錯，應該跟中級危險區域的怪物有關。”
林漠眼睛都直了：“那怎麼辦？”
楚雲苗望向天空：“怎麼辦？”她坦然道出四個字：“隨機應變。不管麵對什麼困難，我們做好自己該做的就行了。”
那一瞬間,林漠等人終於明白，麵前這個人為什麼會被稱為“帝國的瑰寶”。即使拋開楚雲苗尊貴的血統身份,但是她的人格魅力，就足以令人折服。有她在，好像不管麵前麵對的是什麼樣的困難，都可以度過去。
眾人簡單休整後，心情不僅沒有因為接下來要麵對的困難而沉重，反而比之前更加輕快。
果然，這天中午剛過，整個任務區域就已經被清理乾淨。一年級所有學生聚集在區域最北邊，難得都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因為規則中明確規定禁止相互爭奪，於是大家隻能你看我我看你，無聊等待考核時間結束。
因為無事可做，有的人開始計算起班級分數。因為大家都不敢透底，於是一番討論下來，眾人隻得出一個結論——這次考核中，五個班級的分數咬的非常緊，差距估計都不會超過一千。
一班有些人開始著急，其中，還屬考核開始前還趾高氣昂對著其他班級對手放過狠話的林漠最為心慌。斯蒂芬妮開她的玩笑：“完蛋，林漠姐估計要被打臉了。”她裝著體貼建議：“要不你先想好逃跑路線，爭取在放假前千萬彆和那幾個人對上？”
林漠臉上青紅交加，憋了半天仍是道：“哼，我才不相信我們會輸給其他班級！就算比分相近，我們一班也一定是第一。”
盧克有些悲觀。
他的實力在一班中屬於墊底，有著自己的獨特視角，開口道：“我覺得還真不一定。我覺得啊，這次考核對我們一年級而言其實並不算特彆難。我打個比方，即使我不跟你們一隊，而是和另外幾個跟我實力差不多的隊友組隊爭分，其實也能順利挨到最後，並且獲得非常可觀的分數。這其中若要說要差彆，就是看效率的。但你要知道，這次實戰考核可不光看實力，如果有的隊伍非常幸運，一路都沒碰上其他班級來搶怪，他們其實也能彌補上效率這一塊的缺失。”
他盤算著：“雖然我也覺得我們班大概率是第一，但仍舊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遭遇翻車。但因為林漠姐之前得罪過其他班級的人，如果其他班級暗中壓縮過我們一班的資源區，那麼這個概率就要提升到百分之三四十。”
林漠心裡打鼓，轉頭看向楚雲苗。
楚雲苗正在擦拭自己的裝備，察覺到她的注視，終於移開眼看過來。
她當然知道林漠的擔憂，但她也更明白，單純的語言安慰其實並沒有什麼作用。於是招招手，示意眾人都坐下休息：“還記得之前安東尼分享給我們的情報嗎？我敢肯定，學校和軍部不可能讓我們這些人在這裡白白浪費一下午的時間。你們如果真的擔心分數，現在就好好休整，準備迎接接下來的硬戰。那將是各個班級拉開分數差距的重頭戲。”
林漠聞言，果然轉擔憂為動力。她點點頭，在楚雲苗身邊找了個地方閉眼小憩。其他人也有樣學樣，開始儘力調整狀態。
楚雲苗的猜測非常準確，在她說完那番話的一個小時後，一年級所有學生的光腦上接收到這樣一條消息。
【緊急通知：由於軍部清理工作進行到尾聲，Ⅱ號危險區域一批獠牙野獸正往Ⅲ號危險區域潰逃，預計將於三十分鐘後抵達兩方區域交界處。請所有學生做好迎戰準備。】
隨著這條緊急通知，之前他們收到的規則也有了更新。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是更新了獠牙野獸的一些基本習性和獵取這些野獸後能獲得的積分。
“臥槽，狩獵一頭獠牙野獸的分數幾乎等於三顆普通吸血藤蔓了！”林漠現在眼裡麵隻有一個東西——分數。
楚雲苗勾唇：“看，拉分的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她將一班所有人召集在一處，開了一個緊急會議：“上麵不會白白給我們這麼多分數，這隻能從側麵證明一件事，那就是——獠牙野獸比吸血藤蔓強得多！那些吸血藤蔓都是根植於地上，就算打不過也可以跑，但是動物不一樣，它們可是會不死不休的！”
她迅速說出自己的計劃：“我長話短說，接下來的時間，我們采取集體行動。之前我觀察過周圍的環境，東北麵有個斜坡，適合搭建臨時堡壘。會議解散後，我們馬上搶占那處高地，趁著最後三十分鐘先搭建好堡壘和溝壑，等待獠牙野獸到來。林漠，你帶著斯蒂芬妮和淩鴻強，負責采集附近的石塊……”
很快，一條條工作被安排下去。由於楚雲苗語言邏輯性極強，複雜的工作在短短三分鐘之內已經安排完畢。下一刻，一班眾人原地解散，已經各司其職，開始按照楚雲苗的安排行動起來。旁邊其他幾個班級看他們各自散開，都還一臉懵，根本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戰艦監控室，喻長寧不在，幾個在場教官臉色都有點難看。
好一會兒，才有人酸溜溜開口道：“沒辦法，長公主的領導組織能力其他人根本學不來。”
與此同時，喻長寧處。
跟楚雲苗等人遭遇的“人為意外”不同，她率領的軍部隊伍遇到的，完全就是始料不及的情況。
“沒有？”喻長寧蹙眉，“東西怎麼可能憑空消失呢？”
手底下一個軍官臉色蒼白：“屬下也不清楚，但雷達上顯示，目標物品確實消失了。”他深吸一口氣：“麻醉劑還有二十分鐘就要失效，少將……我們如果不馬上撤離的話，就要麵對那隻守護獸的攻擊了。”
喻長寧隻思考了兩秒：“不走。”
她道：“一個小時前東西還在，不可能現在就消失無蹤，就算消失了，也不可能離開這裡太遠。我們找不到東西在哪，那隻守護獸還能不清楚嗎？”她命令：“各部門進入三級戒備狀態，提前弄醒那隻守護獸。注意，我們的目標是東西，不是那隻守護獸，隻要發現線索立即撤離，不要和它正麵對上，避免無意義的戰損。”
幾個傳令官立即應“是”，隨即按照她的吩咐把工作安排下去。
約莫三分鐘後，喻長寧麵前的山洞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吼叫，一隻白毛紅眼，足有五六層樓高的怪獸憤怒疾馳而出。如喻長寧預料，它果然沒有把過多精力放在他們身上，而是徑直朝東南麵追過去。軍部眾人暗喜，偷偷跟在它身後。
很快，科技員給喻長寧彙報最新消息：“少將！任務目標重新出現了！
“它，它正在高速移動，隻比我們的速度慢了一點點。”
“嗬。”喻長寧冷笑一聲，“有彆的勢力混進來了，你們最好抽空想想怎麼做述職報告。”
喻長寧是在前幾天專門為了協助他們才加入進來的，前期準備工作她是一點都沒參與，所以也沒預料到下麵的人會出現這麼大的紕漏，居然連有小偷混進來都沒發現。
原負責人聽到她的話，苦笑一聲：“是我的錯，咳，麻，麻煩喻少將儘快把東西追回吧。”
喻長寧淡淡“嗯”一聲，不再廢話，全身心投入追擊中。
隻不過，看著不明勢力潛逃的方向，她內心卻難以抑製生出一點擔憂——
出於安全考慮，對方正在往低級危險區域移動，這樣的行進方向是很好理解的。但是……
這個時候，華麒大學一年級生正在那處進行期末考核。
萬一趕巧的話……
喻長寧眯起眼睛，本就令人心生畏懼的目光又淩冽三分。
——
說回一年級考核。
因為有前期部署，一班是狩獵獠牙野獸最為順利和效率的班級。等其他班級反應過來也開始有樣學樣的時候，一班的分數已經拉開他們一截。但很快，楚雲苗又麵臨起一個新的問題。
這些獠牙野獸可不是完全沒腦子的。出於本能的趨利避害心理，在察覺一班堡壘堅不可摧之後，大部分野獸居然開始避開這個位置，往實力相對更弱的其他班級衝擊。其他班級叫苦連天，但一班卻開始苦惱獠牙野獸根本不夠狩獵。
“這樣下去不行。”楚雲苗當然不會對這種情況坐視不理，“獠牙野獸很厲害，我們不可能放棄這個堡壘。得想個辦法，強行把那些野獸驅趕過來。”她想了想，重新調整堡壘內的工作分配，主要是將實力最為強勁的幾個學生，包括她自己目前手頭上的活計安排了出去。
“林漠，安東尼，淩鴻強，接下來，我們四個離開堡壘，到外麵將野獸吸引過來。”楚雲苗看著麵前的三個夥伴，“記得，一切以安全為主。每過三十分鐘回到堡壘內休息十分鐘再繼續。”
獠牙野獸雖然欺軟怕硬，但是記仇，隻要受到攻擊就會鎖定敵人。依靠這個特性，就可以將它們引過來。但可想而知，這件事相當於在虎口上拔牙，相當危險。
好在被她挑選出來的人實力和心理素質都非常好，他們明白楚雲苗這樣安排的意義，完全沒有異議，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楚雲苗又交代了一些行動細節，眼看著沒什麼紕漏，於是帶著三人離開堡壘庇護，開始“引怪”。
一開始，楚雲苗還會和林漠一起行動，讓淩鴻強和安東尼合作。但漸漸地，她和林漠都發現，由於她本身在速度方麵占儘優勢，林漠和她有些配合不起來，甚至有點拖後腿，於是兩人簡單商量過後，便分開行動。這樣一來，林漠引的怪雖然少，但她和楚雲苗引的加起來，仍是超過淩鴻強兩人，比原先效率更高。
楚雲苗越發得心應手，整個一班的配合越來越默契。
考核進入尾聲，獠牙野獸的數量不可避免減少。周圍能看到的都是孤零零的落單野獸。楚雲苗想在最後拚一把，放棄了路上的蠅頭微利，專心追蹤起一群足有五隻野獸的小團體。
可等她追蹤這群野獸進入一處森林時，卻察覺到有其他人活動的聲響。一開始，楚雲苗還以為是其他班級出來的同學，但很快，她看到幾個穿著灰色行動服，全身上下罩得嚴嚴實實的成年男人。
以她敏銳的直覺，第一時間便感覺不對勁，但對方同樣發現了她，立刻轉身離開並不是什麼聰明的決定。於是楚雲苗儘力放鬆臉上的神色，看著他們詢問：“你們是？”
其中一個高大的Alpha男性回答道：“……我們是，帝國軍部的人，對，軍部。”
對方說的是宇宙通用語，平心而論口音並不重，但是楚雲苗的第六感卻告訴她——這不是帝國的口音。對方語調的特點更類似於帝國東部的幾個鄰邦……但具體是哪個，並不好說。
心中轉過很多念頭，但楚雲苗麵上卻絲毫不顯，她做出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你們是來監督考核的吧？我是不是來到考核區域邊緣了？”她自然而然轉身，同時不忘對他們揮手：“我先回去了，我的同伴就在前麵等我。”
但她沒走出兩步，一道電網橫亙在她麵前，將她攔住。
那個男人走到她麵前：“我知道你，長公主。”
他攤手，姿態很無奈：“雖然很抱歉，但是長公主，我們現在有一點麻煩，可能需要你的幫助。以您的仁慈，應該不會吝嗇施於援手吧？”
楚雲苗知道，自己是走不掉了。
對方足有五人，雖然個人實力不明，但身上配備的武器遠遠比她高級——倒不是說對方武器多厲害，隻是因為考核期間，為了鍛煉學生，學校統一發送的武器都是最普通的幾樣，跟對方手中的那些確實沒法比。
她非常配合回身，儘量讓自己顯得無害：“當然，我很給予閣下力所能及的幫助。所以……”
楚雲苗問：“你想讓我幫你做點什麼嗎？”
男子聞言不知想起什麼，突然變得有些憤怒，即使帶著麵罩，怒嗔的聲音依舊清晰傳到楚雲苗耳朵。
他擺弄著一把精巧的匕首，隔了一小會才說：“我有幾個同伴……被一些討厭的人抓住了。或許……”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完，這代表他認為麵前的帝國長公主也是一個聰明人。
楚雲苗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她心中隱約能理清一點脈絡——外邦的人不知為何出現在這裡，而且還和帝國軍部產生了衝突。由於同伴被抓，他們需要利用她這個籌碼，來和軍部的人對抗。
想到這裡，楚雲苗開口：“或許這裡麵有一些誤會？我很樂意為你們搭建一道溝通的橋梁，如果你願意的話。”
“當然。”男子應道。
他伸手，扯下楚雲苗身上的隨身攝像機，直接捏碎，然後半是引導半是挾持地為楚雲苗指路：“長公主，我們這邊走。”
楚雲苗最後看了一眼那個被破壞的攝像機，隻能慶幸這時候消息必然已經傳到學校那邊，隨即沒有反抗，跟隨他們離開。
喻長寧知道她被綁架的消息是三分鐘後，學校其他教官在監控看到事情經過，第一時間聯係到她。彼時，喻長寧正在審問被抓到的幾個小偷——
遺失的任務目標已經追回，她要搞清楚對方的勢力和來意。
哪想到審問才進行到一半，通訊器中就傳出這樣一個消息。
坐在喻長寧身邊的審訊官不自覺打了個抖，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剛才還有耐心等待犯人回答的喻少將直接站起身。她的右手牢牢掐在犯人脖頸間，逼的對方也不得不站起，忍受著窒息的風險恐懼掙紮。
“我最後在問一遍，你的同伴在哪兒？怎麼和他們取得聯係？”
對方喘不過氣，破碎的聲音拚湊出斷斷續續的詞句：“你們，無，無權，處決我們，我要求……”
話音未落，他脖子一歪，失去意識。
審訊官也不知道對方是死是活，就見喻長寧又用同樣的方式去逼問另一個犯人。有了前麵的前車之鑒，這一次，對方非常識時務把全部消息都交代出來。
喻長寧得到有用信息，頭也不回直接離開。
等到她身影完全消失，審訊官立刻去檢查那個失去意識的犯人，確認對方隻是昏死過去後，才暗暗鬆了口氣。
星際時代，基於人權，嚴刑逼供是被嚴令禁止的。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有時候，嚴刑逼供的效率才是最高的。審訊官喊來兩個小兵，讓他們將那兩個被喻長寧親自審問的犯人帶下去治療。
小兵也懵了：“長官，這，治療理由怎麼寫啊？”
審訊官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這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他清了清嗓子：“這兩人明顯有先天哮喘疾病啊，突然發病，所以需要治療。”
小兵：“……”
他沉默一會兒，附和道：“也，也是，挺明顯的，先天遺傳病……”
大家都默契統一了口徑，暗自將事情處理乾淨。
轉眼入夜。
喻長寧和那夥人的談判已經進行過幾輪。
“把我的同伴毫發無傷送回來。哦對了，記得讓他們帶上‘我們的東西’一起。
“人和東西，少一丁點都不行。”
偶遇楚雲苗，對於這群不速之客來說，簡直就是從天而降的大餡餅。因為太清楚帝國長公主這個籌碼的重量，他們提要求時也毫不手軟。軍部的談判專家跟他們周旋一個多小時，也沒能讓他們鬆口。
但軍部也不是毫無收獲。
“這夥人應該是洺星帝國那邊的雇傭軍。”談判專家分析，“洺星帝國對雇傭軍的管製非常放鬆，那邊有很多類似這樣的探寶隊伍。他們一般就在洺星帝國境內活動，不知怎麼，這一支竟然暗中潛入了帝國。但我不認為他們是民間的雇傭軍，他們的裝備非常精良，而且有能夠瞞過軍部的反檢測係統，至少是和洺星帝國的軍部有一定聯係。”
喻長寧喃喃：“洺星帝國？”
談判專家道：“洺星帝國和我們關係還不錯。他們和洺星帝國軍部有聯係，不一定代表這一次行動就是洺星帝國的軍部授意。”
“這種事情是外交部和軍事法庭需要操心的。”喻長寧一揭而過，同時下命令，“答應他們的要求，讓軍部把人和東西送過來。”
談判專家點頭：“是，長官。”
很快，兩方在約定好的地點見麵。
雖然已經通過實時視頻確認過楚雲苗的安危，但是親眼看到楚雲苗平安出現在自己麵前，喻長寧一顆心總算放下。
但交易並不順利，這些人並不同意立刻釋放楚雲苗。
“你們放我們安全離開，我們的飛船會在最近的空間躍遷點把人放下。”那個雇傭軍的首領說道，“這種江湖規矩，華麒軍部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喻長寧冷著臉，讓人捉摸不透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到其他帝國的屬星偷東西，也屬於江湖規矩的一部分嗎？”
對方嘴硬：“誰說東西就是你們的了？”
喻長寧抬起下巴：“華麒帝國軍部和你們這些偷偷摸摸的人不一樣，我答應會放你們離開，就一定會做到。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好好配合這場交易。
“你清楚你手中的人質是誰，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完全得罪華麒帝國的皇室，對吧？”
那男人回頭看了一眼楚雲苗，咬咬牙，堅持道：“我當然清楚，所以也請你們相信，隻要你們遵守我們定下的條件，我是絕對不會冒著得罪整個華麒帝國的風險，傷害你們尊貴的長公主。”
喻長寧知道事情談不攏，暗中做了個手勢，想要啟動另一套計劃。
但突然，她看到楚雲苗暗暗朝她搖了搖頭。
喻長寧分了一下神，楚雲苗趁機開口：“我同意你們的方案，到空間躍遷點再送我離開吧。”
她並不看喻長寧，目光落在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身上：“希望閣下能夠信守承諾，否則，這恐怕會是兩個帝國之間的戰爭。”
男人朝她行了一個禮：“萬分感謝您的理解。”
楚雲苗轉頭去看喻長寧。
她其實並不確定喻長寧會不會因為自己的話改變主意，要知道，自己雖然是長公主，但在軍部可沒有任何權力。作為一個人質，她本該安靜等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自作主張。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
說來也奇怪，兩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長時間的對視。以往，麵對喻長寧的目光，楚雲苗會下意識選擇回避。偏偏是這麼一場意外，居然讓兩人有了久違的機會，可以長久地注視著對方。
喻長寧表情依舊沒有太大變化，但不知道為什麼，楚雲苗就是能讀懂裡麵的焦急和關心。
她苦中作樂地想：“也許我跟其他人還是有區彆的，至少如果現在人質換作另外一個人，喻長寧也不會這麼緊張吧？”但她又想，自己身份尊貴，是帝國長公主，根本很少有人能與自己相提並論，或許喻長寧是因為自己的身份緊張也說不定。
但這些念頭並沒有占據楚雲苗太多的心神，她現在隻關心喻長寧能不能與她有重要的默契，能不能同意她的選擇。
時間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可能隻是兩三個呼吸，喻長寧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波靜若無風的湖麵。
“好。”她應道，同時暗地裡將手背到身後，比了個“行動取消”的手勢。
隨著她的點頭，軍部將抓到的雇傭軍和在這顆星球上獲取的重要資源樣本交給對方，這些雇傭軍便帶著楚雲苗登上戰艦，升空離開。當然，喻長寧等人也不會在原地乾等。華麒帝國數架戰艦緊隨在他們身後起飛，與對方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戰艦上，楚雲苗尋找著脫困的機會。
對方並沒有把她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女孩放在眼裡，所以從始至終，雖然限製她大部分行動，但其實並沒有控製她的行動能力。甚至於，可能想要努力挽回華麒帝國長公主的好感，楚雲苗還可以在某個範圍內自由活動。隻不過，楚雲苗需要待在他們的眼皮底下。
這其實給了楚雲苗很大的機會——
這夥人的首領就在戰艦駕駛艙中，她也被安排在這個最為重要的地方。
要知道，她之所以會在關鍵的時候開口同意對方的要求，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在被挾持的時間裡，她發現這夥人的裝備非常精良，恐怕會超出軍部的預估。如果喻長寧當場暴力留人，恐怕會造成難以想象的損失。學校的運輸艦還在附近，如果對方病急亂投醫朝那邊下手，那麼這些學生的安全可沒有辦法保障。
必須把人引離那顆星球。
等到覺得距離差不多的時候，楚雲苗找了個借口靠近指揮麵板。
在場的人倒也不是沒防備她，隻是一想到馬上要進入躍遷點，加上真不想把這位長公主得罪狠了，所以也沒說什麼。領頭的在確認後麵軍部的戰艦一直很規矩地跟隨後，甚至跟楚雲苗閒聊了兩句：“長公主幾年級了？開始學駕駛戰艦了嗎？”
潛台詞是：這些你看得懂嗎？
楚雲苗搖頭：“我才一年級。”
對方笑著點點頭，大概是為自己掌握一門華麒帝國長公主也不會的技能而感到有些驕傲。他想自己可能做得太過了，眼前這個長公主就是個不到20歲，毛還沒長齊的小孩子，都多餘廢話試探。
為了掩飾自己的得意，他敲了敲控製台：“這可是很重要的一門技能，您可以抓緊學一學。當然……嗯，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學會就是了。”
楚雲苗不置可否。
她轉移話題問：“你到了地方，真的會把我放下來？”
那領頭人“嗯”一聲：“您放心，我剛才跟軍部說的那些都是肺腑之言。您如果設身處地為我想想也知道，我們這些人就是圖財，不可能傷害您引來華麒帝國無休無止的追殺。”
楚雲苗又問：“圖財？你們從軍部手上換出來的是什麼東西？那不是一顆剛發現的低級星球嗎？”
領頭人有些心虛：“這些您就不需要知道了，說了您也不會懂的。”
楚雲苗見他不說，也沒有繼續逼問。
她試探性地伸出手，指了指操縱台上某個按鈕：“這是通訊的按鈕吧？如果想要聯係後麵跟著的軍部戰艦，要怎麼操作？”
那人有些不高興了：“請您不要亂碰。”
他剛想把楚雲苗推開，就見楚雲苗指著實時畫麵對他說：“你看，我們軍部的戰艦好像靠近了一些，他們是不是想要做什麼？”
男人聲音冷了下來：“嗬，他們的想法跟你一樣，一直要求通訊呢。
“大概怕我在戰艦上把你害了，所以想要實時監控你的安全吧。”
楚雲苗聞言挑眉：“所以你不敢接嗎？”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言語中似乎帶上了一點戲謔：“我不吃激將法那一套，但我可以告訴你，我並不怕，隻是覺得有些麻煩罷了。”說著，他光腦上接收到一條新信息，他快速瀏覽完，不悅地站起身：“那些人真是忠心耿耿，他們要求在進入空間躍遷站前確認你的安全。長公主……”
楚雲苗轉頭看他：“嗯？”
男人思考了一會兒：“我可以同意你和軍部那邊的要求，讓你們見一麵，但我希望你在待會的通訊中跟他們說清楚一件事——你們隻有一分鐘的事件交談，並且，隻會是進入躍遷點之前，你們的唯一一次通訊。”
楚雲苗提醒他：“你之前還說你不害怕我們通訊的。”
男人悶悶道：“我也說了，很麻煩。”
他默認楚雲苗已經同意了那個要求，自顧自在操作台上點了幾下。大概十秒之後，通訊接通，喻長寧的臉出現在麵前的大顯示屏上。
她一眼就鎖定了楚雲苗，開口問：“雲……長公主，您還好吧？”
“我很好。”楚雲苗點了一下頭，“我們隻有一分鐘的時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
她幾乎沒有停頓，用極快的語速說道：“阿寧，轟炸飛船右翼及後艙。”
領頭人反應很迅速，幾乎是在“轟炸”兩個字出來的時候就強行切斷了通訊。
楚雲苗看著他笑：“沒用的，TX-89軍艦搭建了最新通訊技術，可以在被單方麵切斷通訊後，仍舊獲得1-5秒的後續內容。”
男人的臉藏在麵罩下，但楚雲苗能猜到，此刻他的表情一定相當精彩。
男人問：“嗬，那你覺得軍部那些人敢嗎？”
要知道，楚雲苗就在飛船上，轟炸飛船也會威脅她的安危。
“那就不歸我考慮了。”楚雲苗回答。
她想，不管喻長寧願不願意按照她說的做，她都能理解。
“有一件事一定歸你管。”男人靠近一步，拔出腰間武器，“我不想走到那一步，你是清楚的。但如果你逼我……長公主，兔子急了會咬人，你不相信我敢魚死網破嗎？”
沒有等楚雲苗回複，他把槍口對準楚雲苗的左腿，扣動扳機——
這位不聽話的人質，需要一點不傷及根本的小教訓。
“砰——”
一陣輕響過後，楚雲苗整個人毫發無傷。
她右手點在鎖骨下方，似乎剛剛啟動了一個什麼裝置。麵對對方的疑惑，楚雲苗歎了口氣：“你也知道我是長公主，不會以為我沒有什麼能逃過你們檢測手段的防禦裝置吧？”
其實早在之前交易的時候楚雲苗就考慮過開啟。但那時候可能因為和軍部的人麵對麵，這些人比現在小心謹慎多了，根本沒有給她這種機會。
男人剛要開口再說點什麼，突然，腳下的飛船整個開始搖晃起來。
飛船駕駛員崩潰喊道：“BOSS，我們遭遇轟炸了！”
男人愣怔，第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從抓到楚雲苗開始，他就壓根沒想到還會走到這一步。他抬頭去看楚雲苗，隻見這位剛剛還被他瞧不起的華麒帝國長公主，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被喻長寧信任的感覺實在太好了，楚雲苗想。
第26章
兩分鐘前,軍部戰艦內部。
楚雲苗的話不止喻長寧聽見，軍部幾個高層愣在原地，麵麵相覷。
他們彼此都不敢開口，甚至不敢做決定——
同意轟炸就是置帝國長公主的安危於不顧。
不同意轟炸……
誰知道長公主秋後算賬,會不會怪他們沒有聽從指令。
在場所有人,隻有喻長寧在確認沒有後續信息傳進來後,堅定地發布了一個命令：“三級武器準備,鎖定敵方飛船右翼和後艙，準備轟炸。”
一個穿著墨綠軍裝的中年男性連忙攔下她。
“喻少將，你,你真的要轟炸？長公主可還在那艘飛船上麵呢！”
“我當然知道。”喻長寧道，“指令不就是她親口告訴我們的嗎？”
中年男人有些無奈：“長公主身在局中,哪裡能夠判斷清楚形勢呢？”他看向其他同僚：“長公主在軍部沒有職務,我們即使不按照她說的做，也不算違抗上級命令。我認為還是維持原狀比較好,反正他們都已經承諾,隻要抵達空間躍遷點，就會把人放下來。
“我們不需要做多餘的事，惹怒了他們，長公主的安危更不能保證。”
倘若現在人質換成另外一個，他們也許有勇氣嘗試一下。但是現在上麵的人可是金貴的帝國長公主，沒有人能負得起這個責任。
現場這樣想的當然不止他一個,有他帶頭，大部分人都點了點頭，顯然是更加讚同這種做法。
喻長寧蹙眉：“你們有沒有想過,這種道理難道她自己不懂嗎？
“她為什麼要冒著被傷害的危險傳出這麼重要的信息。”
沒有人回話，喻長寧冷哼一聲,不無嘲諷道：“當然是為了無能的軍部擦屁股！”
眼見其他人麵露尷尬，喻長寧繼續道：“我們確實可以配合那夥人，順利把長公主救回來，然後呢？
“然後讓帝國軍部變成一個笑柄，成為一個讓其他邦國雇傭軍可以隨意踐踏的存在嗎？”
中年男子臉色發紅，張著嘴卻吐不出任何一個字。
喻長寧深吸一口氣。
如果情況不是這麼緊急，她會繼續讓他們明白楚雲苗的良苦用心，但是現在，時間根本不容許浪費。
“按我的要求做！馬上安排轟炸！
“這份指令產生的一切後果，由我，喻長寧，全權承擔。”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再沒有一個人繼續反對喻長寧的命令。軍部人員各司其職，很快，炮火啟動，兩顆光彈精準命中地方飛船的右翼和後艙。
喻長寧也沒閒著，她親自駕駛小型飛艦靠近飛船，找到飛船被炮火轟開的裂口，直接帶頭飛了過去。
楚雲苗先前傳出的消息中，並沒有提到這艘飛船的中心控製室在什麼地方。雖然喻長寧焦急，但也隻能耐著性子一點一點慢慢尋找。但情緒騙得過彆人，騙不了自己，在她嚴嚴實實的防護頭盔下，冷汗已經遍布她的額角。
喻長寧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
大概在其他軍人眼中，為了帝國軍部的尊嚴，也可能就是單純為了立功，她發布轟炸命令時非常堅定，好像並沒有經過太多考量。
但是隻有喻長寧知道，自己是經過了多麼糾結的自我撕扯，才能夠做出那個決定——
在場如果有誰是最為擔心楚雲苗的安危，那一定是她自己。
聽到楚雲苗傳遞出的轟炸信息後，她的心神好像分裂成了兩個部分，一個聲音告訴他她能夠這樣做，楚雲苗會有危險。另外一個聲音卻在說——
她希望你信任她。
這是一個非常艱難的選擇，偏偏時間緊迫，拖一秒鐘都是對戰局的懈怠。
那一瞬間對喻長寧來說，長得好像一整個冬季。她感覺自己困在冰天雪地中，前麵是懸崖，後麵是冰窟，礦野茫茫，哪裡都是蒼白，哪裡都是死路。
當然，在現實中，時間流逝，她眨了下眼，就做出了決定。
跟軍部其他人不一樣，楚雲苗對她而言，不止是“長公主”這麼一個符號。
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她放在心裡藏了十數年的傾慕對象，是支撐著她破除萬難走到今天的神祇。她喜歡的楚雲苗，絕對不是一個隻能被動等待救援的小可憐，而是一個，可以和她比肩，甚至讓她都要奮力追趕才能攜手的存在。
楚雲苗說，轟炸。喻長寧就不可能再考慮其他方案。
於是她下達了指令，於是她一馬當先趕了過來。
想到這裡，喻長寧稍稍冷靜了一些。她想，她或許應該更相信自己的長公主一些，楚雲苗不會用自己生命去冒險，她能做的，比那些隻把她當成花瓶的人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凝神之後，她搜尋更加細致認真。
在拐過某一個拐角之後，她眼角餘光掃到一個身影。喻長寧身形一頓，立刻停住飛艦，躍下駕駛艙跑了過去。
楚雲苗懷裡抱著一個箱子，神情激動：“你來了！”
好不容易團聚，她有好多話想跟喻長寧說，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對方擁了個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