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8隻反派(1 / 2)

“你瘋了!”沐君侯難以置信他聽到的一切。

微生浩然微笑看著他:“啊, 我的確瘋了。除此之外,彆無他法。”

沐君侯搖頭, 神情堅定:“不,有辦法的。如果他是被人陷害的, 你應該想辦法揪出幕後之人,給苦主和他一個交代。如果他當真惡性難改,也不該由你法外審判。說什麼不想給他再次作惡的機會, 於是提前殺了他,一切難道就能當做未曾發生嗎?二十年前的苦主已經找上門了, 該他承擔的罪仍舊要還。”

微生浩然依舊笑:“書堂怎麼辦?”

“書堂……”沐君侯抿了抿唇, “會有辦法的,這世間沒有離了哪個人就無法依存……”

“哈哈哈哈……”微生浩然突然大笑出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沐君侯等他笑完:“無論哪條路, 都比你現在的選擇強。我說的不對嗎?”

微生浩然一邊笑一邊點頭:“不錯, 君侯說得對極了。可惜有兩點你弄錯了,對你們局外人而言, 隻要做對的事情就好了,就算因此洪水滔天也是沒辦法的事。可是對真正背負責任十年如一日的人而言, 是不可能把那麼多人的命運交給盲目的相信。”

“如果書堂垮了, 你沐君侯隻要歎息一聲, 儘儘人事便可問心無愧。但對一手支撐的人而言,我身後不是幾個人, 是一千三百八十座慈幼堂裡的幾萬老人和孩子, 是彙聚無數人五十年的心血和信念。如果書堂依存, 未來還會有數萬人能因此而活下去。它甚至能成為一個理想鄉。”

微生浩然笑容決絕:“有些秘密不能被聽見,一旦知曉就是罪孽共擔。二十年了,我累了,我真的很累。我想保護老師,保護書堂。我忘了自己的名字,以老師的名字為我的名字。殺死老師的那一刻,我想起他為我取的名字,長生浩然之氣。浩然之氣啊,可我並沒有,有的隻是這方汙穢的明月。”

他搖搖晃晃站起來,隔著牢籠去看沐君侯,眼神瘋狂:“但我可以讓一切在我手中結束。老師死了,吳家兄妹的血債償還了。我殺了老師,我為他償命。塵歸塵土歸土,難道不好嗎?”

沐君侯搖頭,眼眶潮濕,牙關緊咬:“可是微生,二十年前的苦主找上門了。除非證明二十年前,他真的是被人陷害的,紙包不住火。”

微生浩然卻是低低笑起來,眼神清亮純粹:“你去告訴那個人,二十年前欺負她的惡人已經死了,老師是個好人,他乾乾淨淨的。這一次他真的是無辜的,他什麼都來不及做。你們為什麼不信?人為什麼不能隻是好,不能隻是壞?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微生,你怎麼了?你清醒一點?聽得到我說話嗎?”

牢籠裡的人轉身,背對著他往裡走,踮著腳伸手去抓天窗漏下的汙濁月光,自言自語一般呢喃著什麼:“我願意永遠做老師的影子,老師理當永遠享受讚譽。但書堂不是老師的書堂,我們的罪都不該是它的罪,它不該因為任何人毀去……老師對不起你。有一個人能救書堂,他也一定會救書堂,當一切無可逆轉的時候……那就好,我很快就會來陪老師了。”

微生浩然猛地回頭,笑容神秘:“你去幫我找一個人,他一定可以救書堂。不,他已經來了。”

沐君侯背後頓生寒涼,他下意識回頭張望。周圍除了晦暗的燭火,偶爾跑過稻草的老鼠,不遠處巡守的獄卒,什麼都沒有。

“你說的人是誰?”

微生浩然又正襟危坐回去,微笑恬淡:“我最怕兩件事,一件是書堂出事,另一件是老師被斥責。現在,我什麼都不怕了。二十年前的苦主,我也在等她。逝者已逝,所有的罪孽,我都一力承擔。”

“你說得那個一定會救書堂的人是誰?”沐君侯又問了一遍,猜測道,“是淼千水臨死前告訴你的?”

微生浩然閉上眼睛,微笑著:“他是書堂背後,真正的創建者。二十年前,我小的時候,曾經隔著屏風見過他一次。”

……

屏風後的剪影,縹緲暖融,像薄薄的雲紗。

那遙遠玄妙的聲音說:“這個孩子有一雙琉璃目,太過清透的眼睛,受不得一點塵埃,洞察人心,也易為人心所傷。”

“請先生看護這個孩子。在下罪孽之身,已決定終生不娶,無子無妻無薄產,書堂和這個孩子,便是我的一切。”

那清冽疏離的聲音預言一般:“這個孩子將來會見證你的終結。罪責或許可以被消弭,惡業誕生的劫卻不會消失,隻會隨著時間越來越重。”

“在下沒有麵目見先生,隻求他日萬劫加身之時,先生能拉這孩子和書堂一把。”

那人的聲音清冷從容,無欲無求:“我不插手紅塵之事。但你若自此之後,不做一件惡事,到時候我會為書堂找一個新的主人。這孩子叫什麼名字?”

他站在屏風外麵去看,稚嫩的嗓音問:“我叫微生浩然,你是誰?老師做錯了事,為什麼你不像其他人一樣罵他,還要幫我們?”

那人薄暖的聲音歎息一樣:“因為他做了一件惡事,卻不想永遠做個惡人。善惡雖不能抵消,但多一些善意總是好的。那麼,微生浩然,二十年後再會。”

他大著膽子探頭去看屏風之後,卻隻看到明月輝光映在屏風之上。

……

顧矜霄聽到一陣棋子摧枯拉朽揮落的聲音,抬頭看去,是鶴酒卿正在左右手對弈。

“怎麼了?”

鶴酒卿雲紗蒙眼的臉上,神情恬然,聲音春酒一般清洌,透著一絲薄暖:“棋局膠著,無法後繼。忽然有些興致缺缺,一時出神,不防被隻鬆鼠打翻了棋盤。吵到你了嗎?”

那隻毛茸茸的鬆鼠,毛發金燦燦的,被棋子的聲音驚嚇,立刻把頭埋到鶴酒卿的臂彎,用蓬鬆的尾巴遮著自己的臉。仿佛是以為,這白衣人是一棵樹。

沒有等來危機,那鬆鼠便試探著抬起小腦袋,靈活的扒拉著衣服,蹭蹭蹭爬到鶴酒卿的肩上。直到被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捧住,放到地麵上。它呆滯片刻,回神後立刻飛奔逃走。

鶴酒卿抿了抿唇,微笑:“你在看我,是不是衣服被那孩子弄上了腳印?很狼狽嗎?”

他感覺到,那個人的氣息像是帶著一點笑意。便忍了忍,沒有施法去撫掉那點微塵。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