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144隻反派(1 / 2)

荒草連天, 陰雲密布,不分晝夜。

魂紙的世界大霧茫茫, 唯有這一條荒草路,還有路儘頭的亂葬崗。

所有散碎殘魂都在琴音的超度下,或煙消雲散, 或回到原本主人的身上,唯剩下一個稍顯完整的人形。

顧相知站在馬車前, 在鐘磬和那人形之間。

清冷眉目,超然紅塵之外, 無情無念, 如月下一庭沁涼的新雪, 縱無倨傲亦不可觸及:“魂紙自成一界,一張魂紙, 必有作為役使的主魂。屍油做紙容易,魂附紙上,若非心甘情願卻不能。”

鐘磬依舊坐在趕車的位置上, 眼眸半闔微眯,神情幽遠輕慢,眉目之間幾分神秘涼薄, 幾分似笑非笑,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心甘情願?為什麼會有人甘願被拘於一張紙上?”

緋色霧紗一樣的人形,抖抖索索支起身, 露出一張溫柔美麗的臉, 那張臉閉著眼睛仿佛恬然沉睡, 在這個人形身上,就像是戴上的一張麵具,格格不入。

那霧紗小心地撫摸那張臉,那張美麗恬靜的臉依舊沉睡不動,卻有聲音發出。

“因為,可以永遠不會老去,也不會死去消失。永享美麗。”

鐘磬笑了,不以為然,垂眸懶懶道:“哪怕是作為彆人身上的一張麵具?”

紅霧捧著那張安睡的臉,似是癡然陶醉:“不是麵具,是共生。每當這張臉被使用一次,就相當於我醒來活轉一次。所有的愛慕榮光,我都能感受到。”

鐘磬並不在意,清冷漠然的聲音沒有多少耐心,卻收斂了,刻意平靜地說:“是你自己交代你主人的身家背景,還是我親自來?”

抬眸的一瞬,瀲灩幽隱的桃花眼裡,那抹邪異的暗紅,卻是轉瞬間無聲無息壓迫而去。

即使隻一點點殺氣,馬車裡的紫衣人,還有那團紅霧人形,卻都經受不住顫栗作一團。

顧矜霄察覺到了,手指在琴弦上隨意一撥,回頭看他,輕輕地說:“嚇她做什麼?”

被顧相知看著的時候,鐘磬的眉目眼底從來隻有溫良純然,乖順無辜地眨眼:“你不是說,若是不能毀掉全部魂紙,就得找到凶手最初始的前身嗎?怕你不忍心,才做壞人威脅的。”

顧矜霄收了琴,平靜地說:“她會說的,這麼重的怨氣,心甘情願可生不出來。”

鐘磬眨眨眼,看向那人形,故作訝然:“啊?倀鬼之間還能生怨嗎?不該如膠似漆嘛,這盟約也太不牢靠了。”

人形紅霧顫栗發抖,這次卻不是懼怕而是怨恨憤怒。

尖利的聲音因為怨怒而沙啞扭曲,卻畏於鐘磬壓低:“他騙我,他騙我!明明我這麼美,他卻隻肯用幾次。嫌棄我的眼睛嫌棄我的鼻子,口口聲聲說可以讓我更美,我再美也隻能寂寞的待在這裡……我恨他!”

鐘磬百無聊賴,懶懶地問:“哦,他是誰?”

“一個毀容的男人,不,應該說是一個嫉恨所有美麗女人的男人。一個怪物。”

最初他並沒有名字,和一個瘦瘦小小叫蘇蘇的小女孩一起出現。

沒有過去,沒有身份,仿佛當他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個看守墳塋的怪人了。

蘇蘇是他的妹妹,八歲開始被送去教坊學跳舞,十四歲登台,不是什麼有名的舞姬,隻夠賺取些家用。

那個人就一直在給人守屍看墳,直到蘇蘇十七歲的時候,不知道什麼原因忽然失蹤了。

有人謠傳,是教坊裡有一個客人看上她,她不從,就失手殺了她。

也有人說,蘇蘇和教坊裡另一個舞姬爭奪主舞,被害死了。

還有人說,因為她撞破了什麼不該看見的,被滅了口。

大家都覺得蘇蘇死了,但沒有人見過她的屍體。

隻有一個人例外,沒有守屍人沒見過的屍體。

大家都不在意,因為聽說那個守屍的怪人對他的妹妹也並不怎麼好,動輒打罵。

但蘇蘇失蹤後,守屍人也不見了。

蘇蘇跳舞的教坊裡新來了一個彈琵琶的樂工,叫素衣。

素衣是個少年,生得跟蘇蘇稍有相似,他的琵琶博采眾家之長,自是不錯。但在教坊裡,比他更熟練的樂工有的是,隻靠嫻熟是成不了名的。

所以這個和蘇蘇略有相似的素衣,在教坊一直默默無名,比當初的蘇蘇更無名。

素衣二十一歲那一年,仍舊沒有任何出頭之日。

那一日,教坊新來一個姑娘,才學藝三載卻已經成了小有名氣,初來教坊就獲準登台演出,博得無數嘉賞。雖不是坊內數一數二的歌者,地位卻也拔群。

連演了三天後,那個姑娘獨自一人在院子裡休憩。

卻不知道禍事臨頭。

那素衣不知怎的魔怔了,走到她麵前去,一句話不說,猛地掐住那姑娘的脖子。

“憑什麼我怎麼努力,也不如你隻需生一張好看的臉蛋,塗脂抹粉裝扮了,想要什麼,就都有男人願意送到手裡了。活得真輕鬆,真叫人羨慕啊。就因為我不是女人,我就該活得這麼累嗎……”

姑娘被嚇破了膽,聽他軟綿綿無害的低語,把臉湊到那姑娘麵前……

第二日,有人發現那小姑娘臉上突然生了瘡,臉一寸寸塌陷下去,渾渾噩噩有口難言。

此事實在晦氣嚇人,那姑娘立刻就被管事們立刻送去下麵的教坊,自生自滅了。

與此同時,大家忽然發現素衣的臉似是忽然洗去表麵脂粉一般,生得清秀嫵媚,且作女子打扮。隻是有人忽然發現,他不知哪裡像極了前日那個小有名氣的姑娘。

一個人毀容,一個便忽然樣貌大變,兩人又相似,坊內頓時議論紛紛。

教坊裡的夏管事出麵力保,說素衣本來就是女兒身,隻是以前流落江湖,為了自保,這才有意女扮男裝,不施粉黛。誰若敢再說宣稱素衣和那生了惡疾的小姑娘像,她可是第一個不饒的。

夏管事曾是教坊的大家,資曆深厚閱人無數,就是她舉薦素衣入的教坊。有她作保,大家自然沒有異議。

當時的人還沒把那姑娘生惡疾的原因和素衣聯係起來,畢竟,換臉之說,太過無稽。

孰料,那小姑娘在下麵的教坊裡,遇到一個會些異術的人,一語道破天機。

那渾渾噩噩的姑娘被救治清醒,想起後院發生的事,立刻要去官府擊鼓鳴怨。

可這案情未免太過荒誕不羈,隻能說明,素衣突然恢複女扮男裝後的臉,和小姑娘生得像極了。人有相似,拿這一點定罪未免牽強。

最後,那小姑娘以誣告定罪,受儘嘲諷,又是毀容之身,漸漸沉寂無聲,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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