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李元吉的內心紛亂如麻,已然亂成了一鍋粥。
不管是出於民族大義,還是出於責任義務,這一切都是他應該,也是必須做得。不過,他就是覺得內疚,覺得羞愧難當,而且更令他心煩意亂的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心中的愧疚到底是因為鐵勒部,還是因為小公主阿茹娜。
向導閉上嘴巴後,偌大的帳篷頓時鴉雀無聲,氣氛再次陷入詭異,身處在其中直感覺既緊張又尷尬。
蕭虎站累了,有心換個姿勢,但看見眾人皆是一臉的陰沉、嚴肅,便也強裝鎮定,不好意思亂動了。
就在一行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刷”,卷簾門突然被人掀開。一個“夥計”一溜兒小跑衝進來,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走近後立即對著王老頭兒抱了一拳“王老,東西齊了,一樣不少。”
“好!”王老頭兒“嗬嗬”一笑,“去把那些放哨的兄弟們都一起接過來。”
“好嘞!”這“夥計”立即興高采烈地跑出去。
他剛出去,大王子便一臉陰沉地走進來。
王老頭兒轉頭看著額日可汗,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開了口“尊敬的可汗,你們現在這副樣子要想騙過契骨人恐怕還不行,為了讓這場戲看起來更逼真,你們恐怕得委屈一下,掛點‘彩’才行。不過您放心,我們下手有分寸,保管隻是看上去嚇人,實際上什麼毛病都不會落下。您讓你們的人老老實實地配合,畢竟這是為你們自己。”
“我是鐵勒部的可汗,你們就衝我一個人來就行,不要傷害其他人。”額日可汗依然無精打采,不過口氣倒是異常堅定。
“不可以!”小王子身邊的鐵勒中年漢子立即大喊,“大哥,正因為你是我們的可汗,所以才萬萬不能,要不然,日後你還怎麼在部落內立足?我們鐵勒部又該怎麼在草原上立足?”
“父漢,讓我替你,我也是部落的一員,而且我已經長大了,承擔得起保護部落的責任。”阿茹娜急忙站起身,語氣裡滿是著急。
“對啊,父漢,我也可以替你。”小王子也急忙毛遂自薦。
“你們都不要吵了。”王老頭兒急忙插嘴,他可沒時間欣賞這出父慈子孝、君仁臣賢的好戲,“我不傷害你們的可汗和公主,就你們這幾個人就足夠了,你們忍著點,千萬不要反抗,不要把事情鬨得不可開交。”說完看著他們身後的一眾“夥計”“在他們每個人的臉上來幾拳,衣服上來幾腳,不需要太狠,看到鼻青臉腫就可以了。”
“打人!?”聽了這個命令,一眾“夥計”當即呆愣當場,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出現了幻聽。
“彆磨磨蹭蹭地,趕緊打,打完還要趕緊逃命呢。”見沒人動彈,王老頭兒趕緊催促。
既然沒聽錯就好,齊歡第一個行動了,他從小就膽大,就打個人而已,況且還是聽命行事。他“噌”得收回刀,走到小王子身前,“砰!”在其臉上狠狠打了一記左勾拳。
“二哥!”阿茹娜立即站起身,想要衝過來。
站在她身邊的兩個“夥計”則趕緊出手,使勁兒將她按回去。
這一聲巨響也引起了額日可汗的注意,他立即抬頭,見挨打的是自己的小兒子,眼中的怒火“騰”得燃起。不過猶豫再三後,什麼都沒做,什麼也沒說,最後隻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住心中翻騰的戰火,痛苦地低下腦袋。
“你!”小王子勃然大怒,目眥儘裂,臉上的表情猙獰得如同凶神惡煞。
齊歡一個不注意還真被這契骨人的凶相嚇了一跳,但見他隻是雷聲大雨點小,什麼動作都沒敢做,不禁又恢複了一身的膽氣,“砰!”又在他這邊的臉上來了一拳。
見齊歡打頭,剩下的人也不再猶豫,紛紛擼起袖子,左右開弓。
就在自己兒子、兄弟被楚人一頓痛揍的時候,額日可汗隻是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既寂寥又落寞。
聽著拳頭打在臉上發出的沉悶聲響,他心中的怒意洶湧激蕩,恍若翻江倒海。“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兒子在自己的帳篷裡、在自己的眼前被人侮辱,自己在乾什麼?自己可是部落的首領啊。”他痛心疾首,心如刀絞,但又實在無能為力,隻得死死地攥緊拳頭,恨不得將自己這兩隻手攥廢了才好。
王老頭兒低頭看向額日可汗,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看見他的兩隻手攥得死死地,手背上的皮膚被拉扯得慘白如雪,青筋高高凸起,像一條條青蛇一般纏繞著手臂。
“哎!”王老頭兒暗暗一歎。大楚有句古話士可殺不可辱。他知道草原上也有類似的說法,這麼做確實有點傷人,不過他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做,畢竟丟一次臉總好過丟一條命。
不過這些正在挨打的鐵勒人可不這麼想,他們隻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深深地羞辱。
王老頭兒自然知道這些人心中所想,不過他絲毫不在乎,反正自己今後也沒機會再來了,就這麼著吧。其實,仔細想想,這樣也挺好。
自從挨了那一巴掌,李元吉的內心便一直亂糟糟的,一刻都不曾平靜,所以並未動手,隻是愣在站在原地。這時他又想起阿茹娜,心中一驚“她沒有被打吧。”於是急忙回頭察看,見她完好地坐著,這才猛鬆一口氣。
“混蛋!你看什麼?”留意到李元吉投來的視線,阿茹娜頓時火冒三丈“怎麼?也想來打我?來呀,我們鐵勒兒女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豈能怕了你們這群卑鄙陰險的楚人。”
李元吉就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即轉回腦袋,心裡“咚咚咚”得跳個不停,真得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
聽見女兒的喊聲,額日可汗總算抬起腦袋,不過,發現她安然無事後又立即低下頭,因為他感覺自己實在無顏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