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立深深看了眼李明微,一言未發,行禮告退。
待他離去,襄郡王看了看懷裡的李明微,不由就慢慢鬆開了手。
李明微感覺得到他的猶疑,也理解他的芥蒂。方才他出於憐惜對她愛護有加,過後卻不能不去思慮。他或可不在乎她過去如何,卻不能不介懷她肚子裡的孩子。這介懷於她是好事,也是壞事。她要靠它同他保持距離,又不能讓它將他推遠。
她卻後一步,朝他跪下,叩頭賠罪:“我實是走投無路,適才欺瞞王爺,明微自知品行有虧,不堪為人師表,王爺若則嫌棄,請遣我出府。”
襄郡王蹙眉半晌,複伸手扶她:“我非是嫌棄你之意,隻是……”他擰緊眉目,好一會兒才慢吞吞道:“你與他之間,是怎麼回事?”
說話間垂眸看她,卻見李明微眼裡一下蓄滿了淚水,浸的人五臟六腑一下在就軟成了棉花。
襄郡王不由滿心疼惜,忙拿帕子給她擦眼淚,一麵道:“彆哭,彆哭,你不願說,我不問就是。”
不料李明微愈加飲泣,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自是委屈不儘,襄郡王心中一念閃過,不由即脫口問出:“是他逼你?”
李明微但哭不語。
襄郡王隻當她默認,心裡既疼又恨,隻打疊起百般溫柔小意好言相勸。
李明微哭了很久,她原是做戲給他看,其後卻無論如何收刹不住。前世今生,她心中實在積鬱良多,一天一夜也哭之不儘。最後到底忍住了,她起身朝襄郡王福了福,究竟未有言語。
襄郡王握著她的手臂,但道:“你安心,有我郡王府一日,便護你一日周全。這孩子……”他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你若願意,本王視如己出。”
李明微仿似一驚脫開手臂,又立刻收斂神色,正容淡道:“安敢受君重恩?”
如是回複冷淡,襄郡王看在眼裡,隻當她心防太重,需得徐徐圖之,因也不再逼迫,自送她回房。
眼見二人相攜走出,常有鄰隻是在旁暗笑,需知這蒙立前來,正是他與李明微通風報信。好容易他管轄的桃源住了個王爺放在心上的人兒,他可不能叫她給人算計了去。李明微果然不負所望,牢牢栓住了王爺的心,假以時日,必成內院新寵。到那時,他常有鄰就算在王府裡橫著走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他美滋滋設想著將來,沒想到一波將平,一波又起,本來隨太後在潭柘寺小住的福晉回府了。
襄郡王福晉海那赫氏是滿京城出了名的醋壇子,舉凡王爺往府裡抬人,無論庶福晉側福晉還是格格,她必大鬨一場。越是漂亮的,越是鬨得利害。這位福晉父親是蒙古喀爾喀親王阿古達木,母親乃太皇太後幺女固倫端敏公主,身份是一等一的尊貴。因其父母早亡之故被太皇太後接到宮中,百般溺愛,便養得性情有些飛揚跋扈,鬨起來從無顧忌,輕則府裡撒潑,重則宮裡哭鬨。有兩回太皇太後拗不過她,竟硬逼著襄郡王將抬進府的人又送了回去。雖則是兩個八大胡同裡下賤藝妓,可郡王府抬人又送人,也是淪為了京城一大笑柄。
若是絳園的這位給她瞧見,恐怕就不得了了。
確然不得了,在他以為尚有時間,正苦思冥想應對之策時,海那赫氏已經帶著人氣勢洶洶的衝進了絳園。
碧紗窗前橫伸一枝桃花正盛,清香淡淡,房中靜謐無聲,李明微手把手指點著怡寧懸腕寫字,聞聲略微意外的停筆抬眸,但見一個長相豔麗,身材結實的旗裝女子闖進門來。
“額涅。”怡寧格格看清來人,連忙自書案後起身見禮。
李明微眉目微斂,亦上前福身:“請福晉安。”
海那赫福晉從上到下打量了她半晌,方才陰陽怪氣的開口:“你就是李明微?”
李明微答是,海那赫氏輕蔑的瞥她一眼,揚起下巴:“收拾收拾,你可以滾了。”
李明微波瀾不驚,但道:“不知明微所犯何錯?竟讓福晉一見之下,就要遣我出府?”
海那赫氏嗤笑一聲,言語尖酸倨傲:“我是這府邸的主人,我不願你出現在我眼前,還需要理由麼?”
李明微頷首,落落灑脫,“不得福晉青眼,是我無能,這便告辭。請代為轉告王爺,明微有負所托。”
話罷即返身回房,收拾了隨身細軟,又回來辭拜海那赫氏,海那赫氏冷冷一笑,吩咐身邊侍女:“送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