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妙音樂坊(2 / 2)

顧婉玉便提裙而入。

她是盛枝意親手養出來的姑娘,膽大性狡,是敢設計殺人的姑娘,雖然輸的一塌塗地,落魄到了要來求一個樂坊娘子,卻也從不曾怯場。

這處廂房極大,處處飄著濃鬱的脂粉香

,此處說是廂房,不如說是個歡樂場,進門迎麵最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圓床,其外沒有帷帳,但圓床上方有各種綢緞吊索,一眼望去,便能猜測到女子吊在上麵的樣子。

顧婉玉是與盛山郡有過荒唐歲月的人,自然知道那些男人在床榻上都是什麼模樣,像是一頭吃不飽的惡狼,沒完沒了。

盛山郡疼愛她,從不曾去故意作弄折磨她,但到了這種樂坊的地方可就不同了,女人就是隨人玩兒的玩物,那群男人自然是什麼花樣都要試試。

顧婉玉的念頭一轉到這,便像是被火燒著了一樣挪開視線,看向一旁。

這廂房臨窗,從窗內往外看,正好瞧見窗外粼粼湖景,而在牆麵旁,放著一套梳妝桌,在桌後正坐著一個女人,背對著顧婉玉上妝。

顧婉玉隻能瞧見一個纖細的背影,以及鏡麵內倒映著、露出來的半張麵頰。

妙音娘子是個極嬌媚的女人,鵝蛋臉,狐狸眼,膚如凝脂,眉如彎月,顧婉玉進來時,她正將唇瓣點上胭脂。

顧婉玉見了她便行禮,雙手交疊間,向下一屈膝,道:“晚輩婉玉見過妙音娘子。”

妙音樣子眼睛一側,在鏡子的映麵中回頭瞧顧婉玉。

顧婉玉最開始與那小廝請見時,她便已經知曉了,但她故意將顧婉玉晾在湖畔許久,又趁著這時間去差遣人打探了顧婉玉的事情。

她的人去的太晚了,隻打聽到了一些隻言片語,什麼“府內兄妹亂情”、“一路給人家正頭夫人磕頭”、“逃跑又被抓”之類的事情,聽著就讓人心裡發緊。

妙音娘子與柳惜娘早些年是好友,一起在男人們的床榻間遊走,但是後來柳惜娘成功爬上了顧雲亭的床榻後,借著顧雲亭洗白了身子,在大宅院裡當了個賢妻良媳,為了討顧雲亭和顧老太君,她就利落的跟過去那些姐妹斷了聯係,但是因為在顧府日子過的又不怎麼好,所以柳惜娘又開始去找妙音娘子。

因為這件事,妙音娘子還頗怨柳惜娘,覺得柳惜娘心狠薄涼,攀上了個男人,便不顧過去的姐妹情誼,但後來得知柳惜娘也沒過上什麼光鮮亮麗的日子,進了顧府後連個妾身份都沒有,生了個女兒,卻也隻得了一個含含糊糊的“養女”身份,日子過得也不好,妙音娘子又舍不得怪她了。

他們這些人

,生如浮萍,命賤如草,彆人都來踩他們,他們自己總不能再踩自己了,所以妙音娘子暗地裡又跟柳惜娘聯絡上了,柳惜娘將自己洗刷乾淨上了岸,自然便不能出來賺銀子,但是好歹也認識了京中的一些夫人,柳惜娘給妙音娘子搭了不少線,妙音娘子便也補給過柳惜娘一些銀錢。

她們兩個暗地裡勾連了許久,用得著對方的時候便跳出來互相搭個線。

妙音娘子一直知道柳惜娘有個女兒,但是卻不知道這女兒進了顧府,被替換成了真千金,她隻知道柳惜娘將這孩子藏得緊,她都沒見過,甚至都不知道這女兒叫什麼。

她隻知道,柳惜娘的女兒似乎過的極好,每每她們私下見麵、言談間,柳惜娘提起她的女兒都是滿麵驕傲。

後來柳惜娘因為真假千金的事情,在顧府裡被關,她們就再也沒見過了。

妙音娘子手底下也有一批鮮嫩的小姑娘,彆看她沒嫁人,但是這樂坊的事兒可不比宅院裡少,她也忙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也就沒去打聽過柳惜娘的事情。

直到今日,外頭的小廝傳話,說是柳惜娘的女兒上門來了,姿態還特彆狼狽,瞧著像是被誰打了。

妙音娘子一驚,轉瞬間便想,這女兒都上門來了,那就說明柳惜娘一定是出事了,這女兒走投無路了。

柳惜娘那麼想擺脫和過去的關係,不到萬不得已,她怎麼會讓自己的女兒重走自己的路?

她再去打探,卻也隻打探到了一點顧府眾人已經離京的消息,旁的再也不知了。

她跟柳惜娘之間雖然不是情比金堅,但也算得上是同舟共濟,既然柳惜娘女兒上了門來,她便不能推之門外,她得接進來,好歹給一口飯吃。

她知道這女兒出身高,以前是當千金姑娘養的,她擔心這女兒也跟柳惜娘一樣,不聽話,所以特意打壓了一下,想要瞧瞧這姑娘心性。

妙音娘子從鏡子中往後看時,便瞧見了顧婉玉那張溫柔靜美的麵。

她維持著行禮的姿勢,妙音娘子不讓她起來,她便不起來。

她這姿態氣質和柳惜娘當年簡直一模一樣,容貌卻更勝柳惜娘三分。

妙音娘子見了那張臉,便又開始惦記起柳惜娘了,她從椅子上轉過身來,坐著問顧婉玉:“你娘親呢?”

音娘子問了話,顧婉玉才緩緩直起身子來,垂著眼簾與妙音娘子道:“我娘親已死了。”

妙音娘子“謔”的站起身來,直勾勾地盯著顧婉玉看了兩個瞬息,才問:“怎麼死的?”

顧婉玉便將自己過去的事情修修剪剪,挑了點能說的說了一通。

“我娘,將我與真千金換了。”

“後來事情暴露,正妻來尋我們麻煩。”

“顧家老太君嫌我們丟人,便想一副毒藥送我們走。”

“我運氣好,沒死成,便逃出來了,後來兜兜轉轉,尋不到一條好出路,又想起母親跟我提過您,說您是她的至交好友,我便來您這碰碰運氣。”

至交好友這四個字一出來,妙音娘子便嗤笑了一聲,方才那點震驚、悲傷立刻不見了,隻剩下些自嘲。

她們哪兒是什麼好友?

她們不過是同一處境下的兩條蟲子,一起在紅塵中打滾罷了,因為是同一個泥潭,所以便緊緊貼著,外人就以為她們倆關係好。

這孩子,也不知道她們是什麼關係,就知道挑好聽的話來說。

“你來了我這裡,以前的做派便都收一收。”她一轉身,又變成了那個妖妖嬈嬈,精於男女情愛的妙音娘子,眉目間繞著幾絲市儈與精明,與顧婉玉道:“你若聽話,憑著你母親和我那點舊情,我會給你謀出來個好出路,總不會叫你下去,和那群女人一樣在冬日裡跳冰嬉舞的。”

顧婉玉來這裡,便是為了一條翻身路,妙音娘子給了她一條生路,她就願意聽妙音娘子的話。

“娘子心善,是婉玉福氣。”顧婉玉柔柔弱弱的說道。

她這副模樣,反倒讓妙音娘子拿不準她的手段,瞧著她好像誰都能來踩一腳似的,雖說一副聽話模樣,但也未免太聽話了,妙音娘子隱隱間又怕她在這樂坊裡麵受人欺淩,但這念頭之冒出來一絲,她又壓下去了。

這世道誰不容易?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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