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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倫純愨公主 抱鯉 51922 字 4個月前

自從她那年她被害流落塞外,她與太子?之間早已勢同?水火,不?可調節。

近幾年,她住在壽康宮,上有太後看著,下有皇帝壓著,太子?哪怕恨毒了她也不?敢再動歪腦筋。同?樣,她也不?找不?到機會報複回去。

相看兩厭的二人還不?得不?在人前披上兄友妹恭的假惺惺皮囊。

至於人後嘛……

容淖早發現太後性?情雖溫吞卻自有堅毅,把人攻堅下來不?知要耗幾個年頭。

她自然而然地想再為自己尋一份‘助力’,遂把主?意打去了太子?身上。

當然,她不?可能為了婚事順利便去討好一個險些害得自己身死魂消的人。

所以她選擇另辟蹊徑。

容淖開始十分熱衷為太後跑腿乾清宮去給皇帝送吃送喝。

每每見到皇帝,她必然順便進?進?太子?‘讒言’。

因近年來皇帝越發老邁,年長?的皇子?們?愈加躁動,容淖進?讒言也極講究分寸,她隻告些小節小狀,從不?把自己牽扯進?奪嫡的漩渦中。

讓皇帝認為她隻是?在記曾經險些死在塞外的仇。@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自那年出了布和當麵羞辱拒婚那一出後,皇帝本?就對?她隱隱懷有幾分愧疚,等閒不?會同?她計較太多。聽她不?輕不?重的編排儲君,嘴上訓斥兩句,實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怎麼當回事。

容淖來回幾次試探出皇帝的態度後,便著手故意把消息傳去東宮,讓太子?知道他近來時不?時被自己看不?上的六公主?小捅一刀。

太子?年富力強,近幾年被垂垂老矣的皇帝猜疑得不?輕,偏他那幾個兄弟個個不?是?省油的燈,煽風點火是?把好手,導致他這赫赫東宮之路越走越難。

這時候容淖還來裹亂,太子?聞訊真是?恨得牙癢,礙於上頭有皇帝壓著,一時半會兒?又不?好對?她下手。

容淖察覺出太子?對?自己的忍耐將至極限後,抓準太子?來向太後請安的時機,故意裝模作樣討好太後,隱晦流露出想求得太後出麵斡旋,讓她效仿五公主?嫁入京師八旗貴胄之家,不?必和親蒙古的念頭。

容淖與策棱關係不?同?尋常是?皇帝親自壓住的消息,知情人不?過寥寥,禦前的人不?敢說,太後則是?不?會說。太子?不?知此間內情,更無從猜測容淖的盤算。當即信以為真,雙眼放光,自覺抓住了她的弱點。

恨不?得立刻把她嫁去蒙古和親,讓她儘快糟踐死在苦寒塞外以解心頭之恨。

然後便有了幾次三番為她請旨賜婚之事。

皇帝一看太子?跳出來請旨賜婚,便知道他是?吃了容淖故意丟出來的餌,懶得管他們?兄妹間的‘玩鬨’。

彆說,這種無傷大雅的小算計有時看著還挺可樂。

太後閒坐安樂窩,萬事不?愛掛心,根本?不?知道小輩間的勾心鬥角,隻當他們?二人關係融洽,兄友妹恭。

容淖自然也不?會提及外麵那些紛擾打亂壽康宮的安適祥和。

她照常陪伴太後,多了個封號於她的生活而言暫且沒太大變化。隻不?過在想起策棱時會往深裡想想,近來漠北並無大規模戰事,他究竟做了什麼才能夠重獲聖心。

倒是?太後挺激動,連續多日讓人翻檢庫房,理出不?少好東西準備為她添在嫁妝單子?裡。

壽康宮西座庫房裡的珍奇異寶尚未完全搬出來見見天日,乾清宮接傳出兩道旨意。

由一位年齡較長?、家口和睦齊全的老大人在乾清門前宣讀聖旨。

其一是?為容淖與策棱賜婚,婚期定於當年五月,著禮部操持婚儀。

據聞策棱已在從漠北趕回京城的路上。

其二是?冊封八公主?為和碩溫恪公主?,翁牛特部倉津賜尚公主?,婚期定於七月。

接到聖旨當日,壽康宮與翊坤宮來來往往皆是?前來賀喜的妃嬪與皇子?內眷。

容淖婚期將近,已經不?便出門。不?過還是?從這些往來的內眷口中知曉了八公主?不?慎摔傷,冊封禮將要延後的消息。

太後聞訊好氣又好笑,堂堂公主?得意忘形提起來總歸不?體麵,她索性?背後同?容淖叨叨,“小八這兩年在壽康宮調||理的不?錯,連我身邊的嬤嬤都誇她華貴威儀,不?愧為天家貴女,大器晚成也非常人能夠比擬。未曾想她就搭起了個花架子?,一遇上事便立馬現形。”

容淖為太後續上一盞熱騰騰的奶茶,沒有答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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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公主?這幾年的成長?有目共睹,她對?未來額駙倉津的態度亦隨之悄無聲息變化。

近幾年裡,倉津這個準額駙每年都入京年班,八公主?都會在保和殿大宴時由長?輩安排與其悄悄見上一麵。

許是?開頭如此,八公主?每年都請容淖陪同?前往,簡直形成慣例。

容淖是?親眼目睹八公主?由第一年的歡喜雀躍到第二年的若有所思,再到第三年的無動於衷。

第四年,也就是?今年,容淖已不?太能窺出八公主?沉靜笑顏下的歡喜哀愁了。

四載春秋。

足夠把一個人琢磨成另一番模樣。

策棱二月下旬抵達京城,恰逢次日為黃道吉日,請示皇帝過後,入午門送一九禮。

三月初,宮中舉行公主?定禮。

按規矩由未來額駙提前把備下的九十席,九十九隻羊,四十五樽酒送入宮中,由內務府接手負責籌辦宴席。

皇帝於保和殿宴請群臣宗親及未來額駙的族人,太後於壽康宮大宴女眷。

宴畢,策棱及族人於乾清門之西向中宮方向三跪九叩,如此,初定禮方成,隻等婚期。

越近婚期,容淖越忍不?住回想過往種種。

巍峨皇城、遼闊草原、清淨行宮、溫馨王府……

一花一木,一時一景,景中舊人或許早換上新顏。

微妙的忐忑如風中潛藏的細細砂粒,不?動聲色把山石紅綢蒙上一層淺淡的暗色。

內筒子?河再次冒出荷葉尖尖角時,草木漸複蔥蘢,五月近在咫尺。

出降當日,容淖感覺自己前夜裡還未徹底睡熟,便被太後派來嬤嬤們?從床上挖起來梳妝打扮了。

耳邊不?時還有宮人們?傳信報喜,機靈的小太監站在簷下高聲轉述外麵發生的事,繪聲繪色。

譬如額駙到午門了並送上九九大禮。

九九大禮裡的文馬如何光彩神駿,馬鞍甲胄如何精美華貴,閒馬和駱駝如何高大矯健,九十席如何豐富鮮美,甚至連那八十多頭九九羊都被誇了好幾遍肥碩機靈。

容淖聽到一群羊被翻來覆去誇肥美時沒忍住,極淡地抿了下唇角,梳妝女官立刻上前為她仔細檢查妝麵,唯恐弄花了去。

容淖隨著女官的動作望向鎏金鑲紅寶西洋鏡,光可鑒人的鏡中,女子?嫁衣如火,烏發高挽,珠翠攏集,周身仿佛有灼灼喜意流動,無聲融去女子?麵目上常年不?化的冷淡。

分明還是?她熟悉的眉眼,卻有種近乎荒誕的陌生感。

她竟然要嫁人了。

嫁給他。

蒙上蓋頭前,容淖最?後環視了一圈佛日樓。@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往常她總站在三樓南邊的雕花支摘窗前往外望,每個方位所見之景不?同?,可同?樣的是?視線最?終都會被重頂飛簷擋回來。

這一次,眼前終於不?再有阻礙。

吉時至,容淖在禮樂之聲中按規矩拜彆太後、皇帝與皇後,以及生母。

宮中無後,空設一席。

生母通貴人患有眾所周知的癔症,不?便出席,由小佟貴妃代替。

小佟貴妃在容淖行禮後親自將人扶起來,長?指不?經意劃過容淖係掛於衣襟上的雲芝瑞草帨縭,盯著花草叢間不?起眼的綠鬆石輕輕一笑。

帨縭為女子?出嫁時的裝飾,宮中又用色彩及織繡紋飾來區分品秩。

看起來繁複精致的帨縭,象征著帝姬尊貴的身份,實際其上僅鑲嵌了兩粒花紋一塌糊塗的綠鬆石。

於有情人而言,卻勝卻人間無數。

容淖蒙著蓋頭,眼前隻剩鋪天蓋地的紅。

她沒有察覺到小佟貴妃的目光,隻在小佟貴妃柔聲說吉祥話,祝福她往後“平安喜樂,相守白?頭”之時,想起了幾月前那個晌午。

她回宮後,躊躇過一段後終於決定告知小佟貴妃有關章翼領的事。

小佟貴妃全程無動於衷,南窗高臥,像是?在閒聽她講起一個無足輕重的生人寥落且悲哀的一生。

翌日,小佟貴妃去壽康宮請安時,麵上的脂粉卻比平日厚重。

被命婦女官簇擁坐上彩輿時,容淖還在想小佟貴妃,也想通貴人。

到底母女一場。

浩浩蕩蕩的出嫁儀仗逶迤鋪出宮門,沿行街道早已黃土墊道,清水潑街,清新潔淨。

內務府諸大臣在前騎馬導從,前導儀仗隊伍各司其職,舉火把、持燈籠、鋪紅氈、鳴禮樂,後則是?護軍隊伍高頭大馬相送,排場非凡。

彩輿在一片吉慶喧囂中抵達禦賜的公主?府,至正?庭方才落轎,容淖被命婦女官攙扶下輿。

策棱偕族人親長?候在外堂恭迎。

隔著蓋頭,容淖依然能感受到有無數道目光一直追隨在自己身上。

或好奇或羨慕或打量。

唯獨一道目光,獨一無二,熾熱得欲要將人燒灼。

同?四年前一樣。

容淖的心稍微定了定。

在內務府大臣與女官們?的引導下,按照規矩,二人一絲不?差的完成婚儀。

入正?室,至吉時,挑蓋頭,行合巹禮,二人交臂飲酒。

層疊厚重的婚服袖口微微下滑,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肌膚相觸,皮肉之下跳動的脈搏仿佛在這一刻爆出共鳴。

徹底歸一。

玉繩高,銀河淺,正?是?夜闌人靜,月白?風清。

合巹禮成後,策棱被女官們?請了出去,由內務府官員陪同?去往前廳待客。

屋內有幾位跟隨過來送嫁的宗室福晉早得了太後叮囑,讓勿要累著六公主?,見一應禮儀操持完畢,便張羅著讓眾人退出新房去花廳吃席,留給容淖今日頭一茬的清淨。

折騰整日,容淖又累又煩,見人散了,立刻召來木槿雲芝幫她卸去一身繁複裝束,然後舒舒服服洗浴沐發,泡得整個人暈沉沉後,才拖著一身未散的乏累從浴桶裡出來。直接往喜床上一歪,腦袋半支在床沿,閉著眼昏昏欲睡,任由木槿幫她絞乾頭發。

麵上傳來因摩挲而生出癢意時,容淖混沌的腦子?依舊在發蒙,身體已率先反應,猛地翻身坐起。

木槿知道她不?喜歡被人觸碰,幫她沐發烘發時從來都很小心,頂多會無意中碰一下她的臉,絕不?會這樣……流連。

“你……”容淖一腔驚怒,在看清使壞的人是?一身紅色吉服的青年時驀地一鬆。她打量策棱半蹲在床頭手持乾布巾的姿勢,僵硬改口,“你何時進?來的?”

策棱不?做聲,隻是?目光沉沉的望著她,眼裡的灼燙瘋狂蔓延。

這副神情容淖有一絲熟悉,仿佛那年被他誑去撿石頭,她踹他肩膀時,他便是?這樣一副看掉了魂的模樣。

容淖後知後覺一把攏緊因翻身坐起而散開的領口,擋住曼妙的凸起,並氣得罵他一句,“混賬!”

是?有點彆扭生疏的聲氣。

策棱聞言甩開布巾,把手搭上腰帶,一本?正?經詢問,“我讓你看回來?”

容淖繃著臉,精致的下巴微微揚起,一雙眼因困意稍顯煩躁,想也不?想便冷聲駁回,“不?必,吃虧是?福!”

這一幕像極了從前二人不?甚熟悉時,公主?殿下每次都拿眼風夾他,十足的嫌棄勁兒?。

還好,四年過去,她還是?她。

沒有因為這樁婚事過多消磨自身。

“嗤——”策棱終是?沒忍住笑出聲。

在他揶揄的笑眼裡,容淖先是?瞪他,後來也莫名其妙跟著他淺淺勾唇。

四年的疏離在相視而笑的這一刻,風流雲散。

紅燭昏羅帳,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

男子?與女子?,雄姿英秀與紅粉花顫。

在愛意翻湧之時相擁交|纏,肢體收攏與攀附,激出更劇烈的心跳與最?原始的蓬勃沸騰。

最?終,卻沒有發狂沉淪時情難自禁的壓製與掌控。

他始終看著她的臉,檢視橫波之間是?潛藏歡愉還是?泄露痛苦。

雲消雨歇。

女子?細白?指尖撫摸過男人的脖頸,那裡有因克製而凸起的青筋,尚未完全平靜。

很動人。

第64章

月落參橫,晨光熹微。

五月初的京師尚未完全入夏,天地?間漫起一層青灰的涼意。

容淖於睡夢中無意識把腦袋往錦被裡縮。

一條強勁臂膀搭過來,替她把可能透風的邊邊角角壓嚴實了,然後自然而然把她往懷裡帶了帶。

容淖感受到肌膚相觸時不同尋常的燥熱,思緒逐漸醒轉,身體?微微發僵。

大掌及時拍拍她的背,青年用晨起的喑啞嗓音壓在她耳畔,輕聲安撫,“是我彆怕,繼續睡。”

到底是新嫁,性情習性又敏感冷淡,可能還?有點認床。

昨夜裡,策棱能感覺到容淖的不習慣,總是半夢半醒的狀態,困到發蒙時還?會被躺在邊上的他驚到,仿佛被窩裡突兀鑽進個臭不要臉的野男人打?算玷汙冰清玉潔的公主殿下。

策棱心疼又無奈,一整晚也?同樣警醒著,隻要察覺到容淖有悠然轉醒的動靜,便立刻拍拍她的背,免得她真把自己嚇著了。

一夜過去,容淖已習慣了耳畔有男子?微啞的嗓腔與及時的安撫。

果然沉沉睡去。

待再醒來,紅日高?照。

火紅的榴花灑金帳與三?兩關不住的陽光映照成?趣。

容淖懶懶翻身,幾乎與半擁著自己的人麵貼麵。

男子?深眸裡笑意點點,似有流波溢彩。

“睡飽了?”喜歡的姑娘眉眼生?春,散著如瀑烏發慵懶軟在自己懷中,策棱情不自禁湊上去親了親她睡出紅雲的臉頰。

容淖呼吸微窒,無聲在心底告訴自己,正經夫妻,親臉而已,更過分?的地?方這人昨夜都親過,最過分?的是親完還?想來含她的唇……

不得不說,一個既放縱又克製的夜晚硬生?生?將容淖的接受程度拔高?許多。

不過,在策棱一直賴在她頰邊,似啄木鳥一般親個不停時,容淖最終還?是忍無可忍伸手,打?算把人撥開。

指尖觸到那片令她不適的青黑硬茬,下意識摩挲兩下去感受,“一夜而已,怎麼長這般快,是不是需要每日清理?”

昨夜他親到忘乎所以時,她腿上也?隻有極淡的癢意,不像今早這般分?明,皮肉發刺起疼。

容淖感到吃驚之?餘,還?有些許豔羨,她頭發要是這麼能長又堅固該有多好。

策棱聞言眼底籠著意味不明的笑,拉過她纖細的手直接覆上自己的下巴。

食指過界,蓋在了唇邊,被他懲罰似的啄了一口。

容淖指尖微不可察瑟縮。

男人一改昨夜處處關照溫存的麵孔,帶出幾分?惡劣,低聲笑道,“昨夜你不是就知道了,男人一直挺麻煩。”

昨夜裡,他埋下去時容淖震驚又羞赧,不肯就範,在掙紮時不小心踹上他臉。

他非但?不生?氣,還?一臉回味地?提起那次在草原上挨踢的場景。

他記得夕陽餘韻與她麵上豔光以及飛揚裙裳。

還?有那當下,他自己的反應。

從心至身。

並在新婚夜臭不要臉地?講給新娘聽,那天他為何一直蹲在那裡看她,久久不起。

因為男人有時候確實挺麻煩。

錦帳春暖,眼看又要一發不可收拾,容淖把幾乎膩在自己身上的人推開,喘息不勻道,“該去正廳了,你伊吉和弟弟在等。”

策棱把人摟回來,含混說起自己的安排,“我昨夜讓人給他們傳過話,晨間不必過來公主府,改在午後見禮。”

按本朝規矩,公主出嫁後獨居公主府,額駙與其家人住在自家府邸。

額駙想入府見公主,需提前傳信詢問公主可否。

夫妻之?間尚且尊卑分?明,額駙的家人在公主麵上更是卑弱。

譬如民間新婚次日的敬茶禮,放在公主與額駙一家身上,則由額駙家人向公主曲膝叩安。

若是公主有賞賜下來,他們還?需要下跪磕頭謝恩。

“這樣安排當真能行?”容淖知道策棱親眷寥寥,隻剩幾個血親,她哪怕不愛應酬也?不會隨意怠慢,權當看在策棱麵上。

“我伊吉知曉你身體?不算好,不會介意這些。”策棱回得肯定。

親眷是他的骨肉至親,他的態度鮮明,容淖自不再糾結。

二人不緊不慢地?梳洗穿戴,膳畢正在飲茶,外間傳來老哈敦與二爺前來給公主問安的消息。

容淖端坐在上首,曾與她有過幾麵之?緣的格楚哈敦與恭格喇布坦一同肅容向她曲膝見禮。

按規矩額駙當隨公主一起受額駙父母親眷的禮,隻不過策棱不動聲色離開圈椅,避受了所有繁文縟節。

容淖注意到了,無聲默許,其他人自不會討嫌點明。

待格楚哈敦與恭格喇布坦把一套繁冗的見禮一絲不苟做完,容淖回送贈禮。

格楚哈敦二人立刻下跪磕頭謝恩,全程麵目平靜恭謹,沒有半點以老侍幼的不滿或難堪。

容淖目光自然地?從老人家顫巍巍的白?發上掠過,最終往長身而立的策棱身上落下一眼。

瞬息之?事,了無痕跡。

夏日午長,蟬鳴催出困乏。

容淖沒有多留老哈敦二人在公主府,讓他們回去午睡,免得留在公主府彼此都不自在。

策棱親自出去送人回來,見容淖正半躺在逍遙椅中,人隨著搖板一起一伏輕輕晃動。頭頂是結竹成?亭,眼前是湖心假山奇石嶙峋之?景,景中伴有暗流泠泠,一動一靜皆如野趣樂章,閒適又安生?。

相識數年,策棱還?是第一次見容淖如此鬆弛自在。

像是一株纖細但?勁韌的花,終於不再被人裝在壇子?裡養,她找到了合適的土壤,開始無意識紮根,努力生?長。

他站在原地?默默看了片刻,眼神從姑娘舒展的眉眼開始描摹,再到挺翹的鼻尖,然後是殷紅誘人的唇。

不知她用的何種口脂……

策棱心念一動,闊步上前,迅速彎腰在容淖唇上輕咬一口,有極淡的薔薇花香。

容淖從昨夜到現在,被偷襲過無數次,依然有些不適應,冷臉睨他。

策棱笑笑,不再得寸進尺,勾個小杌子?過來坐她旁邊,“見禮那時你看我,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可真敏銳。

容淖扭頭與他目光相接,認真問來,“你心中可會不舒服?”

看見衰老的祖母跪倒在自己的新婚妻子?腳下,可憐又卑微。

策棱聞言,沒有立時做出回答,而是反問了容淖一個問題,“給你說說我那兩個孩子?的來曆?”

策棱在漠北藏了兩個孩子?這事前幾年便在京城露了風聲。

未婚男人婚前有子?這事兒雖不算光彩體?麵,但?在十三?四?歲便有通房丫頭的貴胄子?弟之?間其實算不得什麼新鮮事。

直到他被皇帝賜婚尚公主,這事才變得惹眼起來。

當時容淖收到過策棱一封信,暗示讓她勿憂,個中情形複雜,來日必定當麵致歉解釋。

那時婚期將近,內務府掌儀司已把精心遴選出來的女官派往宮中操持,這場婚事基本上是木已成?舟,絕無可能作?廢。

容淖索性不去深想,以免徒增煩擾。

無所謂信任不信任,而是她生?來比普通姑娘強上太多,她有底氣試錯。@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若真的所托非人,完全可以將其當做人生?百年裡一場風月教?訓。

成?婚後若有不妥,大不了分?府而居。

自己當家做主,怎麼都比宮中逍遙自在。

現下策棱主動提起,容淖手撚玉杯,清淺飲茶,好整以暇聽他要說什麼。

之?後的一刻鐘裡,容淖了解了昔年策棱祖孫三?人逃難的故事。

或許準確來說,是祖孫四?人。

策棱有個叫阿柔娜的庶妹,被她女奴出身的額吉悄悄塞進了由格楚哈敦領隊的南逃隊伍裡。

他們一路南下,護衛死傷無數。

到最後,隻剩下祖孫四?人及兩匹馬,其中一匹還?傷了前腿,跑不快。

在下一波追兵逼近時,格楚哈敦往兩個孫兒共騎的馬臀上狠抽一鞭,馬兒吃疼,飛奔離開。

彼時年少的策棱在奔逃中倉皇回頭顧望伊吉,正好看見素來慈和的老伊吉毫不猶豫把與自己共騎的孫女丟下傷馬減負。

之?後,催鞭驅馬,始終不曾回頭看一眼被孤零零丟到雪地?中,哭到幾近崩潰的小小女孩。

從此策棱午夜夢回,除了部族親眷壘出來的屍山血海,總有那個滿臉絕望的妹妹。長成?回到漠北經營出自己的勢力後,他開始暗中派遣人去漠西打?聽,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了被俘虜至漠西做女奴的阿柔娜。

不過他的人找過去時,阿柔娜已有了身孕。

月份很大,隻能生?下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經曆一番波折,終於在產子?之?前把人帶回了漠北。

一月後,阿柔娜生?下一個健康機靈的男嬰。

阿柔娜不喜歡那個孩子?,卻喜歡把孩子?抱去策棱麵前,讓策棱仔細端詳孩子?的臉,詢問策棱認為自己的小外甥究竟長得像誰一些。

她嘴裡緩慢吐出一長串漠西將領名字,全是與策棱在戰場上有過交鋒的對手。

策棱每每聽得緘默無言,連呼吸都不由自主變沉。

阿柔娜見狀便哈哈大笑,笑聲裡是毫不掩飾的快意。

策棱知道,她在恨。

她不想讓自己好過。

憑什麼一起出逃,唯她被拋棄,淪落敵營過了十幾年豬狗不如的糟踐日子?。而自己卻活得光鮮亮麗,高?官厚祿。

當年,格楚哈敦的傷馬上除了帶阿柔娜,其實還?帶著兩顆頭顱。

是他們父親與祖父的頭顱。

格楚哈敦怕二人的頭骨被人砍去做酒器,從此日日年年受辱,一咬牙乾脆取走隨身攜帶,打?算來日找個安生?地?方入葬。

兩個頭顱的重量,比起女奴帳裡抱出來的小庶女輕巧不了幾分?。

可最終,那兩個死物?卻比阿柔娜那個大活人重要太多了。

隻有阿柔娜永遠被棄於絕望風雪中,他們卻安然無恙逃離了那場追殺。

策棱理解她無法釋懷,從不強求。

可她當真是個扭曲又悲哀的姑娘。

連報複人都不會,傷人傷己。

在她發現第一個男嬰刺激策棱的效果不如從前時,她悄悄跑出去一趟,懷著孕又回來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然後,是新一輪的猜猜誰是爹的遊戲。

容淖聽到最後,連呼吸都是鈍鈍的,輕聲問,“她現在怎麼樣?”

其實答案容淖已有預料。

估計是人不在了,不然策棱不會頂著非議把兩個孩子?放到自己名下,隻求掩蓋過往種種。

“臟病沒了。”策棱聲氣沉沉,把前額輕抵在容淖胳膊上。

容淖反手摸摸他的下巴,無聲安撫。

兩人各自沉默良久,竹亭裡的近水涼風莫名生?躁。

策棱略扯了一下衣襟,再度坐直開口,把話頭拉回最初。

容淖問他是否介意相依為命的老祖母拜倒在新婚妻子?腳邊。

策棱直言自己的看法不重要,此事關鍵在於格楚哈敦的態度。

他直截了當告訴容淖,“伊吉不會在意。”

一部分?原因是免於孫兒夾在其中左右為難。

更重要的是……

“當年伊吉丟下阿柔娜,是她打?心裡覺得阿柔娜隻配任她擺布,她看不起出身低於自己的庶出孫女。可到京城後,她立收鋒芒帶我們出入宮廷示弱乞憐,並且從不許我們為此感到羞恥或是自卑。”

策棱語速不緊不慢,神色恍然似想起了曾經,“她說,我們能理所當然碾壓出身低於自己的人,自然該接受出身比自己更高?的人對自己的俯視,天道自然而已。”

“還?有,當時籌備你我的初定一九禮時,闔府上下數她最開心。”

額駙奉給皇家的初定一九禮從前是八匹馬一隻駱駝,後來改為九隻羊,送的東西是牛是羊不打?緊,總之?必須湊足最大的數字‘九’,以象征皇家至高?無上。

在策棱一長串條理不算多分?明的話音裡,容淖若有所思。

——格楚哈敦是權勢的絕對擁躉。

所以,她欣然跪拜的從來不是自己,而是皇家的無上權柄。

她視迎娶公主孫媳為無上榮光的進身之?階,豈會在意些許小節。

第65章

新?婚燕爾的小夫妻,懵懵懂懂摸索相處之道。

有畫眉深淺有時無的好時候,也有冷顏含嗔不肯顧的小彆扭。

到回門禮當日,容淖已在策棱的死皮賴臉之下掌握了給男子修麵的技巧。

皇家?的回門禮定於婚後第九日。

要入宮去,容淖晨間難得沒?有賴床,迷迷糊糊擁被坐了起來,雙眼仍是半眯著。策棱已經穿戴齊整,見狀彎腰把人抱去淨房盥洗。

他習慣性?地把容淖暗自在入口處不遠的小妝台前。

容淖背抵西洋鏡,微涼的觸感令她陡然醒神幾分,眼睛睜開一條縫,發現不遠處的男子身影,不免含糊輕斥道,“今日入宮,你休想再亂來耽擱功夫。”

策棱聞言失笑,把絞好的熱帕子抖開蓋在容淖臉上,上揚的眼尾堆積幾許促狹,為?自己叫屈,“我給你洗臉如何叫亂來了?還是你在想亂來的事?”

“……”容淖掩在帕子下的眼珠微微轉動,也是此時不便,否則真想拍他兩下。

什麼叫她在想亂來的事,若非婚後每日晨起他都拉她來淨房的小妝台,硬把她按坐在上麵,而他自己則站她身前,微弓著腰讓她幫忙修麵……她豈會亂想?

起先容淖真當隻是修麵而已,覺得還算有趣,答應幫他,他得了甜頭倒也乖覺,頂多?偷親兩口蹭蹭腰肢,不會太?過分。

直到第三日他終於?現出原形,趁她專注之時按住她的雙腿,還哄著她回身去看背後纖毫畢現的西洋鏡,如此方知他竟一早便在琢磨些不正經的。

鬨了這一出,容淖直上輿車前都憋著氣沒?肯理會他。

策棱索性?半途棄馬硬擠上車,圍著哄人,逗了半天沒?能得到容淖一個?正眼。

他忽地蹙起眉頭,怪腔怪調學陪嫁嬤嬤給容淖‘進讒言’的口氣,“公主您無須同額駙一般見識,若有不忿,何不直接罰他呢!”

他學完,還興致勃勃詢問容淖,“如何,我學的可像?”

容淖定定看他一瞬,麵無表情道,“不像呢!”

“噗——”策棱沒?繃住笑出聲,容淖眼底也漫起淡淡笑意?。

至入宮拜見太?後與皇帝時,二人才算和好如初。

宮中大張筵席,往來皆是熱鬨喜慶的笑臉。

膳畢,容淖被太?後帶去說話,策棱則隨皇帝去乾清宮。

太?後十分關心了容淖與新?婚額駙之間的相處,發現她一切平順便止不住高?興,不由歎了句,“你比小五命好。”

五公主到底嫁的皇帝母族,太?後似是察覺自己失言,沒?有繼續深入說起五公主為?何命不好。@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轉而說回容淖,“你人是嫁對了,可惜不能長相廝守。額駙漠北出身,注定是要紮根漠北的,你住在京城公主府,相隔千裡,到底也不容易。”

容淖聞言微詫,忙問太?後,“我婚後不必歸牧漠北?可長居京城?”

太?後一愣,不答反問,“你不知曉啊,漠北近來局勢緊張,據說是噶爾丹那個?奪位的侄兒策妄阿拉布坦冒頭了。從前他畏懼朝廷不敢妄動,隻一心西征哈薩克汗國,數年下來有些積累,這不又?把目光落到了近在咫尺的和碩特汗國身上。”

“和碩特汗國雖也少有安生?時候,但畢竟從幾十年前便是我朝臣屬國了,朝廷豈會坐視不理,容策妄阿拉布坦騎到頭上撒野,助長氣焰,他日難說不成第二個?噶爾丹。”

“你阿瑪已下旨讓與策妄阿拉布坦領地接壤的漠北戍邊將領及外蒙諸部整裝備戰。”

“策妄阿拉布坦此番來勢洶洶,可能不止意?在和碩特汗國,而有效仿噶爾丹再度馬踏漠北。眼看戰火將起,不知多?久才能平息。你身在漠北土謝圖汗部的四?姐已奉旨南遷往呼和浩特居住,自然也不會讓你這時候歸牧漠北的。就連訂給漠南翁牛特部的小八也是暫擬婚後留京,待何時關外得太?平,你們再自去歸牧。”

容淖聽罷太?後這番話,一時反應不及。

她不愛外出也不愛交際,在公主府內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

但策棱不同,他從新?婚第四?日開始,便從未缺席過大小朝會,也時常有人入公主府外書房尋他議事。

他定然早已知曉漠北諸軍整裝備戰,可是卻沒?告訴她。

容淖猜測他估計是不欲令她新?婚便起憂心,索性?瞞著消息。@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回到府中,容淖隻當策棱近日會前往漠北,直接把人往內殿的書房拉,“你隨我來。”

容淖從翹頭書案上翻出一本薄薄的書冊遞給策棱,藍色紙皮上一片空白?,沒?有命名。

策棱無從知曉書冊的內容,好奇接過翻看幾頁,訝然抬頭,“這上麵的法子能治臟病?”

“我不確定,我從未見過真正身患臟病之人。不過據我猜測,九成是不能的。但一些輕微病症其?實和真正的臟病大相徑庭,卻也被籠統歸於?‘臟病’,拖延日久,導致最後藥石罔效。”容淖點點那本無名書,實話實說,“這類的輕症按圖索驥大概能治愈個?七七八八。”

策棱聞言並不失望,反倒像撿到寶一樣激動發笑,“能治一點算一點。”

他曾親眼目睹阿柔娜從病狀初顯到潰爛而亡,漂亮鮮亮的姑娘最後隻剩下一副駭人屍骸,鼻子上的肉都爛沒?了。

草原上有太?多?阿柔娜了。

這本書很珍貴。

策棱分明不懂醫術,卻凝神仔細翻看許久。

最終,他把目光落回容淖身上,認真誇讚,“你能撰寫出此書當真是了不起。”

能想到為?臟病寫書更是大善。

策棱摸摸她的臉,眼中的驕傲滿得幾乎溢出來,恨不得告訴所?有人這個?性?格裡帶著神性?的姑娘,竟然是他將要攜手百年的妻子。

她是如此值得被愛。

他又?是如此幸運。

激動之後,策棱不經意?想到一些問題,猶如當頭一盆涼水澆下,他突兀冷靜下來。

正麵容淖,憐惜又?愧疚,躊躇片刻方道,“這書可能不方便掛你的名號。”

容淖微怔,轉念想起太?後生?病不敢宣太?醫那事,明白?策棱的考量。

他怕她沾上了臟病名聲不好聽。

還怕她這本書效果實際治療時不儘如人意?,引來無辜罵名。

容淖眼睫輕眨,不以為?意?道,“我寫書從不是為?了揚名。”

策棱知道她的性?情確實如此,更不屑為?此說謊。

可是……

正因為?她不爭,策棱才更加壓抑難言。

——怕她人儘皆知,更怕她不為?人知。

她是這般好。

策棱百般複雜滋味湧上心頭,容淖不想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輕推他一把,“書你可帶去漠北再研究,先去看看我讓木槿為?你擬定的行李單子可有疏漏。對了,你打算哪日啟程?”

策棱脊背微妙一僵,回身若無其?事牽住容淖的手,一起坐在南窗下,“目前隻是備戰,未到一觸即發的時候,我在京中多?陪你住一段可好?”她近來身體一般。

容淖不這樣想。

俗話說不打無準備之仗,他早日前去熟悉戰場形勢,來日真上戰場也能多?幾分生?機。

“現在是備戰,等?你趕去漠北,說不定已經打得熱火朝天了。”

策棱默然不語。

容淖後知後覺發現了他似乎一直在逃避回答何時啟程的問題。

容淖隱隱明白?了什麼,望向他須臾,不疾不徐問出一個?問題,“策棱,你是哪年生?人?”

二人生?辰寫在合婚庚帖上,這才成婚幾日,策棱不信容淖不記得。

可融在容淖清淩淩的目光中,他還是如實答了,“丁巳年。”

“丁巳年。”容淖輕聲重?複,忽地伸出手指撫過策棱那道自耳後延至下顎的長疤,四?年前容淖親眼見過那條猙獰傷口。四?年過去,疤痕依舊顯眼,足見彼時凶險。

細柔指尖來回摩挲,有繾綣意?味,出口的話卻理智冷靜到近乎無情,“在丁巳年你已是策棱,而非與我成婚後你此生?方才開始鋪展。”

“策棱,做你自己。”

策棱不錯眼的回望容淖,似想看穿看透她為?何能把新?婚離彆說得如此輕巧冷情,毫無眷戀不舍。最終,策棱卻沒?在那張美人麵上看出絲毫破綻。

他扯出個?自嘲的笑,起身離開前,留下一句,“明白?了。”

曉月星稀之時,策棱在公主府外徘徊片刻,終是抬步進門。

進入內殿,容淖正坐在耳房小書房的玫瑰圈椅上寫字,兩人目光撞上,他直截了當道,“我已請旨,明日啟程。”

爾後,不等?容淖說什麼,他已默不作聲進入寢殿收拾行李。

打開精雕細琢的仙草紋四?門衣櫥,看見自己置放於?包袱內的衣物,策棱沒?什麼情緒地扯唇。

這公主府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皆是內務府於?命婦女官們精挑細選布置出來的。

當時他搬進來,容淖嫌他的衣袍單調又?醜,掛在一起妨礙她那些漂亮衣裙閃閃發光了,遂和他商量,讓他先用包袱將就一下,之後會再打一個?衣櫥給他單獨掛衣裳。

倒不是偌大個?公主府找不出個?現成的衣櫥,而是公主殿下嫌那些現成貨花式紋路和屋內陳設不配套,擺出來礙眼,所?以決定重?新?打一個?。

策棱隨手把自己的衣袍打點好,越看越覺得有種隨時會被掃地出門的寒酸感。

他一把甩開那個?看著就不吉利的醜包袱,闊步走向外間,他走得急,繞過屏風時險些與往寢殿來的容淖撞個?對衝。

“當心。”策棱眼疾手快刹住腳步,單臂順勢攬上容淖的腰,防止意?外。

容淖驚魂甫定,垂頭看看自己腰上摟得死緊的大手,複抬眼再看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男人。

……看到故作冷淡的一張俊臉。

容淖在他胳膊上輕擰一下,示意?他放開。

策棱不為?所?動,像是打定主意?要對抗到底。@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容淖好氣又?好笑,右手順著他的胳膊遊移,最終摸到他的大掌,在他手背輕撓兩下,柔軟的指尖於?他指骨上流連,意?思很明顯……

繞指柔。

策棱腦海中蹦出三個?字,一咬牙,終於?鬆開她的腰,轉而握住那隻作亂的小手,十指緊扣。

容淖歪頭看看他,牽著他往寢殿走,“還在生?我的氣?”

“沒?。”策棱回答得很快,“我氣自己。”

沒?出息、不成器、自作多?情……可氣的地方太?多?了。

容淖覺得他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哼笑一聲。

策棱看她不信,氣得磨牙,乾脆把人撲倒在床上胡鬨一番。

約摸半個?時辰後,綃紗帳內紅浪平息,徒留曖昧的餘韻。

策棱斜倚在床頭,把軟成一灘水的姑娘抱到自己腰腹上坐好。

容淖腰累得慌,下意?識往他懷裡靠想要省力?,策棱愛憐地吻過她微潤的額角發絲,一路往下,停在依然泛著紅意?的耳朵邊。

輕含耳尖一下,嗓音裡有無限繾綣,“從那年你墜馬我塞火銃給你時,我便想告訴你一句話。”

“你是怎樣的公主,我做怎樣的額駙。”

容淖心頭一動,想要抬起頭來,卻被他幼稚地用下巴壓住發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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