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4卻是口出暴言:〔中秋近了,你的青紅絲回來了。〕
“……”朦朧的回憶被一言打碎,顧一念唇角動了動,無奈回神,婉拒道:“多謝,隻是我已習慣獨居。”
“師父,尚未領職的神仙是沒有居所的。”一直未曾開言的徒兒顧琢弱弱道。
顧一念頓住,心頭湧起不好的猜測:“你……”
“師父去哪,我就去哪。”少年乖巧垂頭,幾步挪到顧一念身側拉住她的袖子,怯怯瞟了眼周應淮與淩雲霄的方向,小聲道:“師叔和師祖不喜歡我,師父,我們不去那裡住好不好。”
周應淮唇線緊繃,淩雲霄更是當即握緊了拳頭,而在場麵色最為難看的卻是顧一念。
“若我沒記錯的話,你飛升已有五百年。”婉轉的聲線中壓抑著怒意。
〔準確來說,是五百三十二年。〕係統暗戳戳補刀。
“嗯。”顧琢神情微赧,抿著唇一副強忍委屈的樣子,“弟子沒用,沒能領到合適的職位。”
言語間,潤著水光的雙眼還隱隱瞥向兩位師叔,仿佛自己天界生活不順,皆是對方的緣故。
淩雲霄怒目而視,緊握拳頭幾步上前。周應淮垂著眸子,隻虛攔了下,顧一念趕緊抬手:“師弟,顧琢還小,莫要與他計較。”
美目流光,剜了一眼不爭氣的逆徒,顧一念擋在顧琢身前,道:“小徒不懂事,待我安頓下來,定會好好教導。”
“小?”淩雲霄不可思議道:“不說他入道至飛升,至少要千八百年,單說飛升之後混在天界的日子,也足有五百多年,哪門子的年紀小、不懂事?”
不止如此,合體、渡劫皆可改變形貌,有意維持著少年的身形,縮在師父身邊裝可憐,這哪裡是不懂事,他懂得可太多了些。
顧琢垂頭看不清神色,將她衣袖攥地愈緊。顧一念斂著眸光,堅持道:“師弟,我的徒弟,我自會教導。”
一手養大,將他送至飛升,顧琢是什麼樣的性子,顧一念再是清楚不過。同樣,相處近千年,周應淮與淩雲霄的性情她亦是心中有數。
名門正派,天之驕子,瞧不上顧琢這樣的野路子,也不會認下她在宗門解散千年後私自收下的徒弟。這本無可指摘,隻是他們既未曾幫襯顧琢,如今也不應擺著架子,越過她這個師父前來教訓。
氛圍一觸即發,最先領會“同行”之意的神使顫著聲音開口:“諸位聽我一言,恩恩怨怨不急一時,先讓一念仙子選定去處,也好叫我等回去交差。”
他心裡清楚,這差大概率是沒法好好交成,但弄清楚去處,總比空手而歸一問三不知要好。
此言一出,升仙台畔倏忽靜寂了下來,視線紛紛凝滯,顧一念頂著壓力環視一周,毅然指向角落中高大魁梧,卻始終沉默的銀甲男子,誠懇喚道:“謝將軍……”
同為禹國遺民,謝嶼是她自幼相識的夥伴,亦是國破家亡時,護她出逃的親衛。千餘年後再度相逢,仍舊奉她為主,甚至為留在人間照顧她,謝嶼險些自毀修為,放棄飛升。
若這天界僅有一人能夠信任,那必是謝嶼無疑。
果然,謝嶼微微頷首,單手扣肩,仍持禹國舊禮,步伐堅定地走到她的身邊。
顧一念揚起唇角,心中向係統感歎,輾轉千年,到底還是故國故人最為可靠。她做好了接受邀請的準備,下定決心無論謝嶼如今是何職務,居所是否狹陋,都要真心稱讚上一番。
不料,銀甲將軍與她擦肩而過,姿態嫻熟地走到顧一念身後另一側,與顧琢並排而立。
“……?”笑意僵住,顧一念反應了一會,不可置信道:“你……”
謝嶼赧然,含蓄道:“臣,亦隨殿下。”
好家夥,升仙台還沒出去,就已經陷入了拖家帶口的狼狽境地。
〔他的意思是,他也沒有家。〕914多此一舉的解釋著,焦慮之下,存著數萬本小說的數據庫開始紊亂,麵前光幕上閃動著駭人聽聞的描述,〔三千歲離異帶倆娃,風流俏寡婦百家求娶,擇婿今朝……〕
顧一念深吸口氣,轉了轉戒圈,強自安慰道:〔沒事,我上頭有人。〕
電子音中夾雜著輕微的亂流,914焦心道:〔你當然有人,你有滿天的前任!〕
“……”顧一念無法反駁,同樣生出幾分焦躁來。身周的視線愈發灼熱,諸位仙君神使使共同等待著她做出選擇。
關鍵時刻,一道纖瘦的身影撥開人群,素衣女子聲線低柔,半是羞怯的抬眼,喚了聲“念念”。
“念念,我來遲了。”
悄悄鬆了口氣,顧一念人生中第一次,沒有抗拒她的臂彎,親熱地喊出一聲:
“采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