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我心憂止(2 / 2)

“陰陽怪氣。”顧一念微眯眼眸,指尖輕點在杯盞上,乾脆問道:“商采采,你喝不喝?”

商采采蹙起細眉,神色淒淒:“星君這是什麼意思?”

“……還裝!”

顧一念忍無可忍,傾身過去捏住她尖細的下頜,將玉盞送至唇邊。商采采失笑躲避,撐著她的肩膀推拒,不知悔改地繼續扮著綠茶挑釁。二人你來我往地撕扯了好一陣,最終大笑著躺倒在碧桃花樹下,肩並著肩。

這裡離穹頂極近,星子爍爍漫天。顧一念抬眸看著,忽然道:“我今日去了師尊那裡,宗門離散,他並未怪我。”

商采采掩唇輕笑:“我猜,他定是說‘此為天命’。”

顧一念也忍不住笑,識海之中,914憤憤休眠,直罵她們是兩個顛婆。

“沈仙師是真的疼你。”商采采平靜些許,認真道:“我從前羨慕你,直到我自己經曆了天劫。”

飛升之前,商采采曾想將道心之悟說與她,卻受製於天道規則而未能出口。超脫凡世,必有所舍棄,放下紛繁雜念,隻堅定成仙的決心。

於商采采而言,她放下了對顧一念的妒羨,於旁人而言,他們放下的,是對顧一念的情意。

商采采每每想起,都覺心坎酸軟。數萬年間唯一的道緣,有多少人得道飛升,便有多少人斬斷情緣,棄她而去。而顧一念竟也一路走了下來,隻身麵對天下風言,無怨無悔。她似乎永遠敢愛,永遠不介懷,永遠揚首直麵身前的一切,無論那是高嶺還是深淵。

“念念,你的道是什麼呢?”

你舍棄了什麼,堅定了什麼,又將最終走向哪裡?

身側的呼吸漸趨綿長,她的問題沒有得到回應。商采采意識昏沉,搖搖晃晃起身,揮手聚桃花為衾覆在顧一念的身上。

星子漫天,商采采獨自走在回憂止居的路上,心中滿是安寧。她終於能夠坦誠自己的欽羨,光明地說出向往,同時也儘己所能,彌補曾經的過錯。

那份縈繞千年的憂慮,或許真的能夠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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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第一日,顧一念起了個大早,早早趕往玉山。而金吾衛來的,竟比她還要早。

殿內,周應淮正與聞如許交接文書,淩雲霄瞧他麵生,好奇問:“新來的仙吏?他什麼毛病?”

“失足。”顧琢主動回答。

淩雲霄不禁搖頭:“嘖嘖,這麼小的年紀。”

顧琢目光沉痛:“才十九歲。”

“唉,真是可惜。”

聞如許忍無可忍,停下手中動作,憤而爭辯:“失足落水,落水!”

“……不然呢?”顧琢側頭,不解道。

聞如許忽然哽住,麵色羞紅,憤憤道:“星君,您看他!”

顧一念剛一進門便被拉住,被這沒頭沒尾的對話弄得頗是無奈。正事要緊,索性將淩雲霄與顧琢兩個性子跳脫的趕了出去,與周應淮、聞如許圍坐議事。

殿內一片靜寂,周應淮與聞如許皆是無言,靜靜地看著對麵的女子翻閱文書,目光中偶見思索,有著相似的溫度。

廊下,淩雲霄與顧琢相對而坐,皺著眉頭連連撥弦。五音七聲時緩時急,飽含著渾厚的仙力,偏偏顧琢不為所動,靠著欄杆,幾欲昏睡。

淩雲霄不可置信,探頭向殿內喊道:“師姐,這小鬼是不是哪裡不對?”

顧一念神色複雜,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忍,搖了搖頭沒說什麼,繼續手頭的事務。

淩雲霄一頭霧水,顧琢打著哈欠,主動開口:“你都說了我是小鬼,音術亂心惑神,而鬼沒有心神。”

頓了頓,他認真道:“你不要總提這個,很不禮貌。”

淩雲霄怔了怔,啞聲解釋:“你看起來……我沒想到。”

除了打鬥時會湧動煞氣之外,顧琢平素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思路異於常人,腦子不大好用的普通小仙。淩雲霄拿著鬼物二字刺了他許多年,其實並沒將他與尋常妖鬼等同視之。

顧琢撓了撓耳朵,沒大在意:“雖然沒啥用,但也挺好聽的,繼續吧。”

“……”淩雲霄深吸口氣,倒提著琴朝他砸去:“你當我是你家琴師嗎?”

顧琢嚇了一跳,立即斥責:“壞師叔,沒禮貌!”

打鬥聲漸去漸遠,殿內,周應淮與顧一念相視一笑,皆有些無奈。

“罪仙已入水牢,封鎖仙力,隱去麵容。”周應淮解釋:“從前刑罰分離,執刑人不可參與量刑,不可知罪仙身份,此次施刑亦應如是。往後,便要你獨自來做這些了。”

顧一念有些不解:“這兩份文書是同一罪仙的?量刑標準為何,如此處罰是否過重?”

“是同一罪仙。此次標準由師尊擬訂,神主過目認可。應當……不重。”周應淮神色複雜,停頓片刻,似是在籌措語言。

“他斬了妖皇龍尾。”

顧一念:“……!!”

“收押後出逃,又將龍尾燒烤食用,罪加一等。”

顧一念:“……”

久違地感受到震撼,她深深感歎:“真是位猛士。”

頓了片刻,顧一念忽覺不對:“等等,妖皇是?”

周應淮靜靜斂眸,沉默許久,無奈道:“浮空雲海的龍神,昨日升仙台上曾派出神使,力邀念念前去做客的那位。”

“或許,也是念念的舊情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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