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敲了敲她的顎骨,他的表情近乎殘酷, “我說, 分手。”
葛菲菲不可置信地瞪圓雙眼,“昊天, 你說什麼?”
沈昊天敲了下方向盤, “分手。”
突如其來的兩個字讓葛菲菲猝不及防,她慌張地手足無措,“昊天,為什麼突然要分手?”
沈昊天厭煩,說:“下車。”
“昊天!”
“彆讓我說第二次。”他的眸子眯成一條線。
“昊天……”
沈昊天將車門解鎖。
輕輕的一聲叮打破葛菲菲心中最後一絲幻想。她想要挽留, 卻懼於沈昊天的冷冷的睨視,最後含淚下了車。
沈昊天一臉雲淡風輕,仿佛剛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他將車子掉頭,在要駛離之前, 車頭偏轉方向。
拍戲的地方已經被人群圍堵地密不透風。他盯視人頭攢動的片場,緩緩抬手, 像是在模仿, 輕輕拍拍自己的胸膛。
回到寢室哭了好久的葛菲菲抹了把眼淚。從傷心難過中稍微緩過來些許。她仔細回想方才發生的事。
昊天為什麼忽然說分手?
在他變臉色之前,她抱怨了他的前女友蘇苗。難道是因為她?可昊天不是討厭她嗎?
可也的確是說了蘇苗之後,昊天才要分的手。
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想劃過心頭。難道昊天還喜歡蘇苗?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
不管昊天還喜不喜歡蘇苗,一切都是因蘇苗而起!想起餐廳裡蘇苗給宋栩栩作證的樣子,葛菲菲就恨不得抓花她那張臉。
所有不甘與憤怒全部集火到蘇苗身上,葛菲菲打了個電話。
“爸,幫我我做一件事!”她恨恨地捏緊拳頭。
這邊廂, 蘇苗拍完這場戲,下一場要幾個小時後。蘇苗把熟悉地倒背如流的劇本放到一旁。
肚子有點餓。她嚼了幾顆糖,說:“我們去吃東西吧?”
小周從手機屏幕上抬起眼睛,“啊?這不是吃飯的時間點啊。”
“也差不多該吃飯了。”
“好吧。去哪兒吃?”
“就在附近吃吧,彆走太遠。”蘇苗懶得來回折騰。
“行。”
蘇苗脫下校服,帶上口罩和墨鏡,全副武裝出了片場。
這個時間點很多餐館沒正式開門,蘇苗就在小吃街買了一些小吃。
“苗苗,這些串串太辣了,你少吃點,容易長痘的。”小周提起手中裝著串串的袋子。
“吃辣不會長痘。”
“吃辣不是會長痘嗎?”小周一直以為吃辣會長痘。
“辣隻是刺激已經長起來的痘痘,如果你原本沒長痘的話,是不會因為吃辣而長痘的。”
聽起來像是很有道理的樣子。
“原來我一直以來的認知都是錯的?那吃什麼會長痘?”
蘇苗把“吃糖會長痘”的話咽入腹中。她說:“不知道。”
“我還以為你會知道呢。”小周嘿嘿笑了下,倏然駐足,指著一個方向。說:“苗苗!那是海大的翠湖,你去給我拍個照吧!”
她把蘇苗拉過去。
蘇苗挑眉。入目一片碧綠的湖麵。
陽光灑在湖麵上,猶如細碎的金子,一寸寸綴進裡層,小白鴨在波光粼粼的湖中徐徐□□。湖周圍載滿了鮮花,花團錦簇的四周與澄澈碧綠的湖麵極其賞心悅目。
小周興奮地跑到翠湖石碑旁邊,說:“我以前就想過,考進海大後一定要來這裡拍照,現在終於實現夢想啦,苗苗,快幫我照一張。”
蘇苗接過她的手機。
“把我拍的瘦一點!”小周挨近石碑,一手拈花。
找好角度,蘇苗微微蹲下來,儘量把她拍得瘦高。
小周換了個姿勢,“再來一張遠景的全身照,要把大部分翠湖照進去的那種!”
蘇苗說好。她丈量了一下距離。慢慢往後退,腳跟遇到障礙物,她回身,竟不小心撞到了路邊停著的車。
這車子有點眼熟。
“苗苗?好了嗎?”
聽到小周在對麵呼喊,蘇苗趕緊繞開車。拍好照,蘇苗快步走到小周身邊。
“好了。”
“我看看。”小周翻翻相冊,開心道:“苗苗你太棒啦,把我的腿拍得又瘦又長!”
“你覺得好看就行。”
“誒,苗苗你也照幾張吧,來來來,我給你照幾張!”小周一想到苗苗站在鮮豔的花叢中的畫麵,就十分激動,肯定特好看!
“快快快,我給你照幾張!”
盛情難卻,蘇苗不願掃興。
“這會兒都在上課,沒什麼人,你可以把口罩摘下來。帶口罩怎麼拍照啊。”小周一邊指揮一邊調整相機鏡頭。
蘇苗環視四周,而後取下口罩。
“你靠近花一點。”小周指指花。
蘇苗挨近芬芳濃鬱的花朵。
“擺一個姿勢吧苗苗?”
微微歪頭,唇角帶笑,蘇苗擺出了從小到大拍照慣用的剪刀手。
本來要嫌棄剪刀手太俗氣的小周呆愣住。
絢爛的花朵中,蘇苗彎起漂亮澄澈的桃花眼,微風吹動她的額發,露出她眼尾的紅痣。
一時間不知是花襯人,還是人襯花。小周像是一拳被人擊中心臟,在砰砰的心跳中得出人比花嬌的結論。
見小周她呆呆地凝望自己,蘇苗揮揮手,“小周?”
小周迅速回神。她咳了咳,相機對準蘇苗。
拍了好幾張,小周還想繼續拍,美人隨便站著拍拍都很養眼,她多拍幾張可以回去舔。唰唰唰地拍了好多張,小周走近,說:“拍好了,你要不要瞧瞧?”
“不要了。”
小周點頭,正打算提著袋子打道回府,耳際擦過一陣涼爽的風。她眼珠一轉,說:“苗苗,我們就在這裡吃吧?這還挺涼快的,去休息室吃太悶了。前麵就是排椅,我們可以一邊吃一邊看風景呢。”
思及有些封閉的休息室,蘇苗同意她的建議。
兩人坐到排椅上,前方是翠湖圍欄。
聞見串串和炒年糕的香味,蘇苗舔嘴,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
不遠處的車子裡,沈昊天單手抵著額側,將蘇苗小口小口地吃東西的樣子收入眼底。
蘇苗食量很少。吃飯總是隻吃幾口,或許是為了美觀,她吃東西的時候很矜持,從不會像現在這樣,毫無顧忌地往嘴裡塞東西,兩頰圓鼓鼓地像鬆鼠。
思及方才她在花朵間燦爛明亮的笑,他沉吟,是蘇苗變了,還是她根本沒有變,隻是以前的那個蘇苗並不是真正的她,現在才是最真實的她而已。
他虛著眸子望她,直到傅南非打電話過來他才醒神。掛斷傅南非的電話,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他竟毫無知覺地從片場一路跟著她來到這裡。
皺了下眉,他立刻驅車離去。
從翠湖回到片場,蘇苗簡單洗漱一番,然後剝了顆糖抿進嘴裡。剛才吃得太辣,胃裡有點不舒服。又因為吃太多,肚子還撐得有點難受。
她揉揉肚子,吐出一口氣。
這一場戲在教室裡拍,教室裡的課桌課椅很與她上輩子的大學的課桌課椅很像。當她坐下去時,一種恍惚感油然湧出。
好像她並沒有穿進一本書裡,也沒有穿進與她同名同姓甚至樣貌都十分相似的女星身體裡,也沒有去參加詩詞大賽,也沒有去拍戲。
她還是那個她,那個在學校裡拚命學習的她。
越來越恍惚的錯覺被來自小腹的輕微疼痛擊碎,她捂住小腹,對小周說:“小周,給我倒一杯熱水過來。”
“好。”
小周把熱水遞給她,問:“苗苗,你肚子不舒服?”
“沒有,隻是有點撐。”蘇苗鎮壓下輕微的疼痛,說。
“唉,我都說了彆叫你吃那麼多嘛。”
“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蘇苗喝下幾口熱水,暖流淌進肚子裡,她感覺好受了些。放下水杯,蘇苗步至黑板跟前預演一遍即將開拍的戲。
薄霆凝視黑板前的身影。
她踮起腳,因為舉起手臂,夾在裙子裡的衣擺露出些許,顯露出玲瓏有致的纖腰,往下是一雙白皙細長的小腿。
藍衣白裙襯得她年歲極小,看起來像是十五六歲的少女。
思及此,薄霆眉心一聚。他問身側的助理,“我看起來多少歲?”
“呃?”冷不防被這麼一問,助理有點遲鈍。
“我問你,我看起來有多少歲?”
助理忙道:“您看起來很年輕。”
薄霆擰起來的眉頭鬆了鬆,“有多年輕?”
“您不說您已經二十七了的話,彆人以為您才二十出頭呢。”助理並沒有因為要拍馬屁而誇張。薄先生確實看起來不像快要三十的男人,他不僅英俊,麵相還年輕,也無怪乎儘管脾氣差也擁有一大批顏粉。
“二十出頭。”薄霆剛鬆開的眉宇又皺起來,似乎很不滿意。助理驚了。難道二十出頭還不年輕嗎?薄先生不會想讓他誇他看起來隻有十幾歲吧?
就在這時,蘇苗預演完畢,喊了聲導演。
薄霆抬手讓助理一邊去。正猶豫要不要說薄霆比二十歲還要年輕一些的助理及時住口。
場記板子打了之後,正式開拍。
蘇苗重新拿起黑板擦,正對黑板。
底下群演各儘其職,紛紛嘈雜起來。擦黑板的蘇苗猛地一下摔了黑板擦,對著底下大喊, “安靜!”
她的聲音太渺小,瞬間便被嘈雜的人聲淹沒,沒有人理會她。她難以忍受,使勁兒拍講台,“你們都給我安靜!”
“你神經病吧,現在是課間休息,憑什麼讓我們安靜?”有人高聲說道。
蘇苗正要說台詞,來自小腹的疼痛又卷上來。她忍下疼痛,念完台詞,“你們好吵!”
“課間休息時間,吵怎麼了,你有本事你自己待一個教室啊,真是!”
蘇苗抓起粉筆盒,就要朝說話的那個人扔去,卻因為小腹的疼痛而顫了顫,手中粉筆盒啪嗒落回講台。
察覺出蘇苗的異常,薄霆迅速步至她跟前,“你怎麼了?”
蘇苗捂住腹部,指骨泛白。他語速變快,“肚子怎麼了?”
“疼……”蘇苗掌心漸漸潮濕。
“去醫院。”薄霆扶住她。
拉過小周的胳膊,蘇苗搖頭,“小周送我去。”
“我送你去。”
“你繼續拍戲,我讓小周送我。”小腹越來越疼,蘇苗撐不住彎起腰。
小周著急地道:“導演,我送苗苗去醫院,您繼續拍戲吧。”說著她就要攙扶著蘇苗往外走。
豈料下一刻,薄霆攔腰將蘇苗抱起來,快速衝出教室。小周愣了愣,趕緊追上去。
天旋地轉之間被抱起來的蘇苗視野裡是男人硬邦邦的胸口,她腦子暈乎乎的,說:“導演,不用你——”
“閉嘴!”薄霆快步將她放進車子裡,急速吩咐助理開往醫院。
蘇苗疼地意識越來越模糊,沒有力氣從他懷裡退出來。疼痛占據她每一寸筋骨,她放棄掙紮,渾身無力地躺在他懷裡。
“快點!”薄霆厲聲道。
助理慌忙加速。
薄霆撩開蘇苗額前汗濕的頭發,用紙巾擦掉她額間的薄汗。她越來越白的臉色讓他的表情也愈發沉凝。
車子飛快到達醫院,他抱著蘇苗進去急診室。
蘇苗疼得昏沉模糊,隻覺手背被尖銳的東西紮了進來,她痛呼。又被紮了下。腹中疼痛加上手背上的疼痛讓她眼眶濕熱。
“你他媽會不會紮針!”薄霆見蘇苗疼地眼角流出淚水,對護士怒吼。
護士委屈死了。不是她不會紮針,是病人一直在亂動啊。亂動她怎麼紮得好針?
在男人的威壓下,護士總算紮好針,她捏了把冷汗,一刻也不想在病房裡多待,趕快關門出去。
快到黃昏,薄霆挪了下歪了的輸液管,然後看向病床上的人。她的麵色恢複了幾分,碎發濕地貼在額頭上,像是經曆過一場痛苦的劇烈運動。
用毛巾擦掉她鼻尖的細汗,他一動不動地注視她。
寂靜地幾乎能聽見呼吸的空氣裡,他伸出手指,指尖落在她的臉上。
曾經在海報上一遍遍地描摹她的眉眼,這一次他觸摸到真實的她。
溫熱而柔軟,猶如冬日裡,暖陽烘熱的雲朵。
小周從門外進來,看到薄霆緩緩地輕觸蘇苗的臉,她猶疑著,低低喚道:“導演。”
有人進來,薄霆並沒有收回手,而是睨了小周一眼,“出去。”
小周躑躅,“導演,這裡有我看著,您回去拍戲吧。”
把一圈人晾在片場算個什麼事兒啊。
蘇苗這裡又不是缺人照看。
“今天的拍攝已經結束。”薄霆冷淡道。小周目瞪口呆。薄導居然提前結束了拍攝?
他為了苗苗而中止了接下來的拍攝進程?饒是早就知曉薄導對苗苗有那麼一點兒意思,小周也震驚了。看來薄導對苗苗不是有那麼一點意思,是很有意思啊!
“我讓你出去。”猝然的命令響至耳畔。小周不敢與薄導對視。她猶猶豫豫道:“薄導,我在這裡照顧苗苗吧。”
儘管他坐著,小周也有一種他在俯視她的壓迫感,壓迫感如千斤頂壓到她頭上。她打了個寒噤,忙退出病房。
嗓子眼乾澀發疼,猶如被火苗瞟過,蘇苗迷迷糊糊地低喃,“水……”
溫熱的水靠近唇瓣,她依靠本能,將水喝進去。感覺到有人在輕柔地擦自己的嘴角,她使勁想睜開眼,奈何神識昏蒙,猶如被密密麻麻的網罩住,衝不破桎梏。
薄霆見她亂動,唯恐她弄掉針頭,急急按住她。她不再亂動後,他不禁鬆氣。
目光觸及她被水潤澤過唇瓣,他漸漸失神,旋即俯身。
好不容易睜開眼,一睜眼就看到一個放大的五官,蘇苗當場愣住。
她毫無預兆地醒來,薄霆也愣住。
空間似乎凍結,時間停止流動。
兩人近在咫尺,麵麵相覷。
蘇苗先反應過來,她一把抵開他,“你乾什麼!”
薄霆快速站好,他習慣性地摸了下袖子,沉默不語。
想到方才那一幕,蘇苗就隻覺心驚膽戰,她緩衝過來,聽他道:“以後不能再吃辛辣的食物。”
早就猜到腹痛可能是因為下午吃的那些小吃,蘇苗道:“謝謝你。”她掃視房間,沒看到小周。
“小周呢?”
薄霆說:“外麵。”
點點頭,蘇苗說:“你回去吧,今天謝謝你。”
他仿佛想說什麼,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嗯了一聲就走出病房。他一出去,小周就趕忙進來。
“苗苗你醒了。你嚇死我了,還以為是生了什麼病,原來是吃壞了肚子。”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唉,我就說你下午彆吃那麼多串串吧,你非不聽。”
“以後我會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