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封信
周然青春期裡有且僅有過的一段暗戀結局非常糟糕, 不能說是無疾而終,隻能說他自作自受。
為什麼喜歡岑蔚呢?
理由其實很多。
因為第一次見麵時她和他的同頻共振。
因為她春天一般的名字。
因為她總是笑盈盈,溫暖善良。
因為她說“好”的時候總會帶上一個語氣詞,“好啊”、“好呀”。
因為她會不厭其煩地幫他寫語文試卷上的名字。
——除了前兩次周然是真的忘記了, 後來他都是故意空著的。
但像周然這種內向害羞的膽小鬼, 連和人家說句話都緊張到把衣角攥皺, 告白是萬萬不可能的, 甚至每次岑蔚向他這個方向走來時,周然的下意識反應是逃跑。
所以第一個學期,他們隻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同班同學, 每天的對話僅僅局限於早上收作業時的“周然, 就差你了。”“好的馬上。”和“你怎麼又忘記寫名字了?”“抱歉。”。
周然的生日在年底,元旦的前兩天。
那一年小姑問他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周然說:“薄荷巧克力, 你上次給我的那種。”
周建業在一旁聽見, 恨鐵不成鋼地剜他一眼:“一天天就知道吃。”
小姑感到疑惑:“我以前拿給你吃,你不是不喜歡嗎?”
“我現在又喜歡了。”
“好吧,我去找劉航要。”
劉航是小姑當時在談的男朋友, 他父母在國外做生意,經常給小姑送禮物, 進口巧克力什麼的, 大多數她都會轉手送給周然和周以。
然後再被周然轉手送出去。
那盒巧克力在他的桌肚裡躺了一整天。
他知道岑蔚有個姐姐在讀高三, 所以她每天放學要多留下半個小時。
明天就是元旦假期,今天班級裡的同學們都很活躍,一到課間就亂哄哄的, 有人商量今天晚上要一起出去放煙花, 還有人讓班長去求老師把最後一節自習改成聯歡晚會。
周然在班級裡沒有特彆要好的朋友, 一共19個男生,他又是個子最高的那個,他一個人獨享一排,左邊是牆,右邊是張空課桌,偶爾會有老師坐在這裡批改作業。
“周然,幫忙搬下水。”生活委員喊他。
“來了。”周然應了一聲,但沒立刻動身,目光還緊緊鎖在手裡的小說上,直到把最後一行字看完,他長舒一口氣,合上書,隨手塞進手邊成堆的練習冊裡。
阿加莎不愧是偵探女王,周然還沉浸在最後的劇情大反轉裡,腦海內複盤著之前鋪墊的線索,頻頻在心裡發出感歎。
他扛起新的純淨水裝上飲水機,拍拍手,轉身走下講台。
一抬眼,周然看見岑蔚站在他的課桌旁,手裡就拿著他剛剛看完的那本《無人生還》。
意識到那裡麵夾著什麼,周然呼吸一緊,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
“你在乾嘛?”他一著急語氣有些凶。
岑蔚嚇得肩膀一縮,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回答說:“哦,老師要收訂正的默寫,你還沒交。”
周然盯著她手裡的書,眉頭蹙起,板著臉看上去像是生氣了。
岑蔚趕緊把書還給他,解釋說:“我沒有亂翻,就是不小心看見了,對不起。”
周然一言不發地接過,把它塞進課桌肚裡,找出默寫本拿給岑蔚。
岑蔚抱著本子,卻沒走,猶豫了一下,開口請求說:“那個,你能把書借我看看嗎?我放學就還你。”
“不能。”周然想都沒多想地就拒絕。
岑蔚還想再爭取一下,放輕聲音道:“這本我就差最後一點點沒看,我真的很想知道結局,我保證很小心,不會被老師發現的,行不行?我一下課就還給你。”
桌肚下,周然的喉結滾了滾,死死攥著外套下擺,心臟在胸膛裡撲通撲通跳。
他目視前方,深吸一口氣說:“凶手是假死的老法官,最後他開槍自殺了。”
他緩緩抬起頭,看著岑蔚,眨了眨眼睛:“你現在知道結局了。”
短短半分鐘裡,岑蔚的表情變了又變,從懵怔到驚訝到不可思議,最後化為冉冉升騰的怒火。
女孩眉心緊蹙,呼吸頻率急促,雙手攥著拳頭,胸膛劇烈起伏。
她脾氣好,不代表她沒脾氣。
她很少發火,不代表被人踩了底線還能保持冷靜。
在憤怒驅使下,岑蔚做了從小到大最出格的一件事。
“你是不是有病啊?”她氣得聲音發抖,像是帶著哭腔,隨手抄起桌上的課本朝周然砸去。
就在下一秒,原本鬨哄哄的教室突然安靜如雞。
這種現象一般有兩種情況,一,老師沒來,同學們自己嚇自己;二,老師突然出現在教室後門。
好死不死,這次是最糟糕的第三種,——來的還偏偏是教導主任。
“你們兩個,來我辦公室一趟。”中年男人背著手走出教室。
底下立刻響起竊竊私語聲,同學們好奇地張望。
岑蔚僵在原地,雙頰漲得通紅。
咯吱一聲,周然從座位上起身。
“彆供出書的事,我明天給你帶彆的看。”他小聲央求。
岑蔚撩眼睨他,剛熄滅的火氣又卷土重來,她氣鼓鼓地撂下一句:“明天放假!”
學校抓課外書抓得嚴,隻要不在中小學必讀書目上的,一旦發現統統沒收。
一路走到主任辦公室,岑蔚咬著後槽牙,心裡想的都是要完蛋一起完蛋。
但等主任發話要他們倆交待情況的時候,她又說不出口了。
“周然他,”岑蔚雙手絞在一起,低垂著視線,“他老是把腿伸到過道上,弄得我們不方便走路。”
主任捧著保溫茶杯:“就為這點小事?你就對同學打打罵罵?”
岑蔚緊咬著下唇,輕聲認錯:“是我沒有控製好情緒,我錯了。”
主任把目光移向周然:“我知道那課桌對你是小了點,但你嫌擠也不能妨礙到其他同學是不是?”
周然用力點頭。
“好了,你先回去吧。”
周然偏頭看了岑蔚一眼,說:“老師,是我絆倒她好幾次了,她才那麼生氣的,都是我的錯。”
“知道知道,你出去吧。”主任揮揮手,“沒你的事了,以後小心點。”
周然“哦”了一聲。
他安然無恙地回到教室,卻如坐針氈,平均五秒抬頭看一次鐘。
岑蔚回來的時候自習課已經過了大半,班主任沒允許他們撒歡,還是讓他們乖乖坐在教室裡做作業。
她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腳步很快,周然沒來得及看清她的表情。
但是沒過多久,他看到岑蔚旁邊的女生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她。
那一刻周然愧疚又難受,身體裡被塞了一台真空機,每一下呼吸都是煎熬。
他應該把書借給她的。
但書裡夾著的信紙怎麼辦。
他應該說那是草稿紙,不動聲色地拿回來再把書給她。
周然懊悔地捶了捶腦袋,剛剛怎麼就沒靈機一動呢,這會兒馬後炮。
他是笨蛋他是白癡他是大傻b。
鈴聲一打響,同學們火速收拾書包離開教室。
周然故意慢吞吞地折試卷,眼睛一直在留意前排的女孩。
冬天晝短夜長,五點多天就黑了,一陣喧鬨過後,校園又陷入寂靜。
新年禮物變成了賠禮道歉,周然心情沉重,背起書包走到教室第四排,剛發出一個音節,岑蔚蹭一下地站起來,頭也沒抬地對他說:“彆和我說話,看見你就來氣。”
那是整個高一,岑蔚主動對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後來文理分科,她去了藝術班,周然都沒有怎麼再在學校裡見過她。
笨蛋的初戀就這樣不了了之。
回憶結束的時候,電影即將演繹到劇情的高潮,但周然再無剛剛的興致。
他摁下遙控器上的關閉鍵,哭笑不得地歎了一聲氣。
也難為她把這筆帳記那麼久-
下午四點多,岑蔚回到公寓。
開門後,她沒有立刻進屋,先鬼鬼祟祟地探出腦袋往裡麵瞧了瞧。
沒有在客廳看到周然的人影,岑蔚試探著出聲喊:“周然?”
“叫我乾嘛?”
高大的男人突然從廚房躥出來,岑蔚嚇了一跳。
“電影好看嗎?”她明知故問,邁過門檻帶上大門。
周然不答反問:“你就這麼記仇嗎?”
岑蔚可不歉疚,笑了笑說:“你知道我那次被教導主任訓了半節課嗎?他教育我女生要矜持,要溫柔,要禮貌,還讓我回去寫檢討。”
“對不起。”這是周然當時沒來得及說的話。
“算了,反正我仇也報了。”看見桌上有洗好的水果,岑蔚撿起兩顆青提放進嘴裡,隨口問,“所以你那個時候,到底為什麼不願意把書借給我啊?”
還沒等周然開口,她又說:“我後來想了想,是不是因為裡麵藏了什麼小秘密?”
周然問:“什麼小秘密?”
岑蔚聳肩:“問你啊,比如寫給女生的情書什麼的,怕被我看見。”
“”
“不會被我說中了吧?”岑蔚眯眼打量他。
“不是。”周然轉身回了廚房。
“所以為什麼不肯借給我看啊?”她跟進去,一定要問出個答案。
“因為我在上麵寫了你的壞話。”周然拿起筷子繼續拌碗裡的黃瓜。
“謔,你就那麼討厭我嗎?”
“嗯,討厭得不行。”
第22章 第二十二封信
青提味甜而汁水飽滿, 果皮帶點澀。
岑蔚懶懶靠在門框邊上,問:“那你現在還討厭我嗎?”
周然說:“還行吧,還是挺討厭的。”
“哦。”岑蔚轉身走出廚房。
也許是知道周然說的是玩笑話,她發現自己一點也不難受。
路過餐廳時, 岑蔚抓了一把桌上的提子。
這幾天她一個人悶頭畫稿, 甲方的要求反複無常, 她自覺已經走到了瓶頸期。
今天和同事們在工作室討論了一下午, 岑蔚的思維被打開不少,腦海裡多了很多新靈感。
她上樓放包,順帶換了件寬鬆的T恤穿。
下樓時周然已經做好了晚飯。
“哇哦。”岑蔚手掌撐在桌沿, 兩碗檸檬雞絲蕎麥涼麵, 桌子正中間擺著一碟拌黃瓜。
還挺有模有樣的。
周然把筷子遞給她,問:“要再給你煎個蛋嗎?”
“不用了, 夠豐盛了。”岑蔚拉開椅子坐下。
除了上次的雜糧粥, 這還是岑蔚第一次吃到周然正兒八經做的飯。
她用筷子挑起一搓麵條, 是涼拌的,酸爽微辣,很開胃。
突然就有了夏天的感覺, 岑蔚抬起頭說:“好想喝冰可樂。”
周然回她:“待會出去買。”
岑蔚笑起來:“我還以為你要說可樂不健康。”
“我才不對彆人的生活指指點點,短的又不是我的命。”
岑蔚放平嘴角, 無奈地看著他:“我發現你這人才記仇呢。”
周然揚眉, 並不否認。
“哦, 右邊的煤氣灶點不著火,你問問何智穎,找她要個維修師傅的電話過來。”
岑蔚應好, 立刻拿起手機在微信上聯係她。
“你怎麼不找石嘉旭?”岑蔚打著字, 隨口問。
“找他他也是問何智穎。”
岑蔚把消息發送過去, 放下手機重新拿起筷子:“話說他們倆怎麼好上的啊?”
周然搖頭:“不知道,不過石嘉旭高中的時候就注意到她了。”
“真的嗎?”岑蔚把檸檬片挑到一邊,語氣失落地說,“我高中都沒人追。”
周然的筷子頓了頓。
沒一會兒何智穎發來了一個聯係方式,順帶問岑蔚:最近和周然住得還好吧?
岑蔚單手敲字回複:挺好的,很和諧友好。
她拿起手機,對著碗裡的麵拍了張照片,給何智穎發過去說:看,周然做的。
何智穎:wow
何智穎:那看來是真的和諧友好。
岑蔚剛要放下手機,腦子裡又閃過一個念頭。
她突然很好奇周然的感情經曆。
岑蔚把手機舉高了些,確定從周然的角度看不見屏幕內容,才放心打字:對了,周然有沒有交過什麼女朋友啊?你知道嗎?
怕對方誤會,岑蔚又補充說:我就是好奇,問問。
何智穎發來一個陰險笑的表情。
岑蔚摸著脖子咳嗽一聲,莫名感到心虛。
何智穎說:我和他也不是很熟,不過我聽石嘉旭說過,他大學的時候談過一個同年級的女生,周然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瘦下來的。
岑蔚回了張動圖表情包過去,臉上的表情卻一點一點僵硬。
所以減肥靠的是愛情的力量啊。
她又想起那天無意中看見的微信消息。
這小子不會還對人家姑娘念念不忘吧?
舌尖觸碰到一陣酸澀,岑蔚被激地眯起眼睛,五官扭曲。
她心不在焉的,竟然夾起一片檸檬往嘴裡送。
周然抽了張紙巾遞給她,於心不忍地問:“你是故意的嗎?”
岑蔚把嘴裡的檸檬吐出來,酸意殘留,口腔裡開始發苦。
“對,我要補充維C。”
——真是一生要強。
周然點點頭:“那等會記得再買點橙子。”
這幾日都是多雲或陰天,到了傍晚夜風涼爽,許多附近的居民出來散步。
水果攤前,周然俯身認真挑揀,回頭問岑蔚:“除了橙子還要彆的什麼嗎?”
岑蔚隨便指了樣:“要不再買個菠蘿?”
“我菠蘿過敏。”
岑蔚睜大眼睛:“我還第一次見有人對菠蘿過敏。”
周然把挑好的橙子拿給店家稱重:“我吃了會惡心。”
他說:“現在好了,你也可以給我下毒了。”
岑蔚嘖了一聲:“說什麼呢?我是那種人嗎?”
——他怎麼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老板算好價錢報了個數字,岑蔚掃碼付款,周然拎起塑料袋,單手揭開吊簾等她走出來。
他們似乎已經養成了某種默契,逐漸習慣這樣的日常生活。
儘管在此之前他倆都沒有和彆人同居的經曆。
還真是神奇。
兩個人又在附近的便民超市買了明天的菜,還有岑蔚心心念念的冰可樂。
從超市出來,那袋橙子換到了岑蔚手上。
她打開易拉罐的拉環,嘭地一聲輕響,讓人聽得身心舒暢。
“我都不知道上一次喝可樂是多少年前了。”周然說。
岑蔚揚眸看向他,把手裡的飲料遞到他麵前:“來一口?”
“不喝,早戒了。”
岑蔚繼續勸他:“來嘛,一口又沒什麼。”
周然搖搖頭。
岑蔚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你知道一瓶可樂三塊錢,第一口兩塊五嗎?我都把最精華的部分讓給你了。”
周然慢下腳步:“好吧。”
他從岑蔚手裡接過易拉罐,放到嘴邊仰起腦袋。
岑蔚看著周然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她也不自覺地跟著咽了咽口水。
“好喝嗎?”
周然把可樂還給她:“還行。”
“好喝就說好喝。”岑蔚舉高易拉罐喝下一口,然後發出靈魂的一聲“啊—”。
路燈亮著暖光,地上有他們的影子。
周然翹了翹嘴角-
花了兩天時間,岑蔚把設計稿重新修改好,並且決定這次再不過關她就撂攤子不乾了。
周然嘴上說著要儘快定稿,但卻不見他有半點著急樣。
岑蔚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等著他發話。
耐心早被磨儘了,她現在一點也不緊張,心情反而很平靜。
半晌後,周然換了個坐姿,視線從設計稿轉向岑蔚:“還是少了點驚喜。
岑蔚閉了閉眼,進入工作狀態周然就隻是她的甲方,但她該所的話還是得說。
“從草稿到這一版你都看了一個多禮拜了,肯定覺得沒新意,這不是關鍵問題。”
周然舉起手邊的水杯:“上次的事情之後,隻會有更多雙眼睛盯著這張圖,你必須比之前做得更好。”
岑蔚雙手抱頭揉了揉頭發,設計這活兒傷腦又傷肝,她這次是真的要被榨乾了。
“我有的時候都懷疑你是故意的。”岑蔚承認她心裡憋著怨氣,但又拿周然沒辦法,總不能真喂他吃菠蘿吧。
而且他說的對,心橙想要上市,本來就急著重塑品牌形象,之前還鬨了出醜聞,新包裝對他們能不能打贏翻身仗來說至關重要。
她必須拿出一個更讓人驚豔的方案。
這樣一來,她肩上的壓力更大了。
岑蔚低頭看著自己的設計稿,心裡煩躁,委屈地撅高嘴。
“你這是要哭了嗎?”周然問。
岑蔚否認:“沒有。”
這話不是她嘴硬,心情是糟糕,但還不至於為了工作上的事哭。
周然拿起手機解鎖屏幕。
岑蔚歎了一聲氣,收拾自己的畫稿想上樓。
——“哈嘍,岑蔚姐姐。”
安靜的客廳突然響起一道乾淨元氣的年輕男聲。
這個聲音岑蔚緩緩抬眸。
周然站在她麵前,舉著手機把揚聲筒放到她耳邊。
——“工作辛苦了,要多注意休息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祝你天天開心,好運常在。”
意識到這是誰的聲音,岑蔚猛吸一口氣捂住嘴。
“不會吧?”她看著周然問,“真的是他?”
“不是他還能是我啊。”周然放下胳膊,嘟囔說,“我和你說的加油又不管用。”
岑蔚吸了下鼻子,整顆心臟酸酸賬賬的。
“你再給我聽一遍。”
周然點擊語音條。
“哈嘍,岑蔚姐姐,工作辛苦了,要多注意休息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祝你天天開心,好運常在。”
就是楚星宇的聲音,說話時帶著一點山城話腔調。
岑蔚的眼眶不自覺地就濕潤了。
周然說:“本來想過兩天再給你聽的,現在心情好一點了吧?”
岑蔚隻是問:“你怎麼做到的?”
周然輕描淡寫道:“和你說過的,我有朋友在圈裡做經紀人。”
他並沒有告訴岑蔚,就為了這條十秒的語音,林舞向他要走一個品牌推廣大使的合作。
而他居然答應了這筆賠本買賣。
岑蔚小聲說:“那你轉發給我。”
“好。”
岑蔚抱著平板說:“那我上去了。”
“嗯。”
回到二樓臥室,岑蔚關上門,抬手擦了擦眼淚。
周然大概以為她是因為聽到了小愛豆的專屬祝福才激動到掉眼淚的。
但她沒那麼感性,都快三十歲了,在追星上也沒那麼狂熱。
用那張壁紙純粹是因為分手後想要換掉和白朗睿的合照,才在相冊裡隨便選了一張。
讓她在那一瞬間眼眶發熱的並不是楚星宇。
仔細想想,這樣的情況並不是第一次了。
周然記得她對杏仁過敏,還有上次一起去看電影,他似乎知道她喜歡喝薄荷黑巧。
他是真的討厭她的嗎?
岑蔚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晚上洗完澡,岑蔚下樓想拿酸奶喝。
一打開冰箱門,她看見冷藏櫃裡放著一盒新鮮的三文魚,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買的。
冷氣飄出來,冰得她一哆嗦,岑蔚才愣愣回過神。
周然偷瞟她,發現她的眼眶還泛著紅。
他裝作不經意地問:“你很喜歡那個小男孩嗎?”
“小男孩”,他的用詞讓岑蔚忍不住發笑。
“倒也沒有很喜歡。”
周然扯了扯嘴角,心裡想都哭成那樣了。
“周然。”岑蔚突然喊他名字。
“嗯?”他揚起腦袋看過來。
岑蔚說:“我們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
第23章 第二十三封信
“啊?”這話來得莫名其妙, 周然摸不著頭腦,“你再說一遍。”
岑蔚微微提了下嘴角,問:“你是想和我做朋友的,對吧?”
酸奶瓶冰冰涼涼, 她用指甲摳著瓶蓋。
周然怔了怔, 點頭說:“當然。”
“好。”岑蔚垂下睫毛。
周然覺得她有些奇怪:“怎麼了?”
“沒怎麼啊。”岑蔚重新抬起頭, 臉上掛著笑, “我就是覺得很開心,好久沒有認識新朋友了,你又是老同學。”
直覺告訴周然, 她此刻的情緒並不高昂。
她總是這樣, 笑著說話,讓人琢磨不透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嗯。”周然應了一聲, “我也沒什麼朋友。”
岑蔚深呼吸一口氣, 讓自己放鬆下來, 在沙發另一側坐下。
“你在看什麼?”她喝著酸奶,語氣自然。
周然回答:“《誰是真凶》。”
“哦。”岑蔚點點頭,“以前我看過一點, 不太像綜藝,感覺劇本痕跡挺重的。”
“嗯, 無聊看看還行。”
客廳吊燈開的是最暗檔, 電視機屏幕閃著幽幽熒光。
十三個玩家被關在一棟彆墅裡, 最典型的找凶手遊戲。
岑蔚看了會兒,評價說:“這不就是《無人生還》嗎?”
周然側目瞟了她一眼:“你後來看完了嗎?”
“沒有,我再也沒打開過。”已經知道凶手再去看情節對她來說毫無意思。
周然握拳抵唇咳嗽了聲。
看到桌上的橙子, 岑蔚問他:“家裡有沒有榨汁機啊?”
“好像沒看到。”
“哦, 不然可以榨橙汁喝了。”
周然問:“你喜歡橙子果醬嗎?”
“還可以。你要自己做嗎?”
周然搖頭, 說:“公司的新品,我前兩天嘗了下味道還不錯,明天我找程易昀要兩瓶回來。”
“好呀。”
岑蔚撐著腦袋,神經一點點放鬆下來,電視機裡的英文聽得讓人犯困。
她打了個哈欠,眼皮開始變重。
陽台的窗戶沒關,天氣預報說未來幾天有強降雨,外頭刮起了大風,吹得窗簾亂舞。
怕半夜要下雨,周然起身走向陽台關窗。
再回來時,他看到岑蔚歪著腦袋趴在沙發背上,雙眼閉著,柔軟的發絲垂落在手臂上,遮住了下半張臉。
“岑蔚?”周然走過去,輕聲喊。
她倦懶地動了動,嘴裡嗯了一聲。
周然說:“困了就上去睡覺吧。”
岑蔚還沒完全入夢,但這會兒困得睜不開眼睛,隻想這麼趴著,她嘟囔說:“你去樓上睡吧,我不想動。”
周然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岑蔚很快呼吸均勻,看樣子是真睡著了。
他忍不住笑了聲,拿起單人沙發上的被子蓋到她身上,又小心翼翼地摘下她臉上的框架眼鏡。
“那我上去了。”
沙發上的人沒理他。
“晚安。”
周然關閉電視和客廳的吊燈,輕手輕腳地走上樓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岑蔚覺得冷,迷迷糊糊地找被子。
她撈高被子翻了個身,舒服地發出一聲歎息。
鼻尖縈繞著一股好聞的味道,很熟悉,岑蔚忍不住低頭去嗅。
她裹在柔軟溫暖的被子裡,就像被人牢牢地圈住懷抱。
“周然。”
在下意識地喊出那個名字時,無論是夢裡的還是現實的岑蔚都被嚇了一跳。
她從夢中驚醒,無措地瞪大眼睛。
眼前是灰沉沉的天花板,窗外有雨嘀嗒落下的聲音。
岑蔚摸到手機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淩晨4:17分。
她重新躺下,卻再也沒有睡著。
心跳頻率詭異地維持在高頻狀態,甚至耳邊出現了嗡嗡鳴響。
岑蔚翻身麵向沙發背,懲罰自己麵壁思過。
到了清晨周然下樓的時候,岑蔚已經做好了早飯。
“你起這麼早?”周然扣著襯衫袖子上的紐扣,語氣訝異。
“啊,嗯。”岑蔚把烤好的吐司放到桌上,問周然,“你喝咖啡還是牛奶?”
“咖啡吧。”
岑蔚從櫃台上拿了兩個杯子,往機器裡塞入咖啡膠囊。
“你又換杯子了?”周然留意到。
“嗯,你要嗎?這還有個沒用。”
岑蔚住了一個月不到,家裡卻已經有她的五六隻杯子,周然不解:“你買那麼多杯子乾什麼?”
“看到好看的就想買嘛。”岑蔚一手一杯咖啡,“你不會嗎?”
周然:“不就是個盛水的容器嗎?”
岑蔚翻了個白眼,用表情發出聲音,“e on, man.”。
消費主義和實用主義無法互相理解。
岑蔚吃著吐司,隨手刷微博,突然“我去”了一聲。
周然抬起頭看向她。
“我好像刷到趙東鑫的微博了。”
他們那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設計師之間互相認識也是常事。
周然回憶了下,想起這個名字:“他又怎麼了?”
岑蔚把手機舉到他麵前:“你看這幅插畫。”
周然看看,猜測道:“他又抄了你的?”
“不是我的,但肯定也不是他自己的,原圖我在哪裡見過。”岑蔚沉下臉色,“他還真是死性不改啊。”
周然看她一眼,問:“後悔放過他了?”
岑蔚搖搖頭。
——“好吧我承認是有一點。”
周然慢悠悠地端起咖啡杯:“你總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有的時候往往適得其反。”
岑蔚嘀咕:“那不也是為了你們公司著想。”
周然聽見了:“我也是希望你的設計能被保留下來。”
岑蔚咬下一口吐司:“那謝謝你啊。”
“我也謝謝你。”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突然客氣起來怪不習慣的。
周然還要上班,走之前他對岑蔚說:“設計稿你可以緩兩天,好好休息,彆有太大壓力。”
“知道了。”岑蔚把桌上的餐具拿進廚房清洗,叮囑他說,“今天好像有雨,下班了早點回家。”
周然應了一聲,拿起玄關上的車鑰匙出門。
淩晨四點多就醒了,吃過早飯,岑蔚上樓睡回籠覺。
看見床角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她忍不住笑了聲。
周然到底是從哪裡養成這些強迫症的。
陰雨天,窗簾一拉臥室光線暗沉,滿世界靜悄悄的,這種天氣最適合宅家昏睡。
等岑蔚一覺轉醒都快下午三點了,她掀開被子,打著哈欠翻身下床。
看外麵沒在下雨,她換了身衣服,準備出門買點菜回來,還想買台榨汁機。
工作日下午的超市格外空曠,岑蔚推著推車逛到零食區。
穿著綠馬甲的售貨員在推銷一款鱈魚肉薯片,她把盤子遞到岑蔚麵前,想讓她試吃。
“不用了,謝謝。”她並不感興趣。
岑蔚推著購物車走出去一段距離,想了想,又折返回來。
“這是低卡的,對吧?”她問售貨員。
“對的,我們有四種口味,你可以嘗嘗看。”
岑蔚撚起一片放在嘴裡,薯片口感酥脆,有淡淡的魚鮮味,雖然沒有一般的膨化食品好吃,但還不錯。
她往購物車裡塞了兩包。
結完賬,岑蔚拎著購物袋走出超市,才五點不到,但天已經要黑透了。
烏雲密布,風把樹枝吹得變形,看樣子是要有大雨落下。
岑蔚望著頭頂黑壓壓的天空發呆,透不出一絲光,隱隱能聽到悶雷聲。
就像災難片裡的末日來臨,天空不斷下沉,給大地獻上致命一吻。
直到身旁有路人急匆匆地跑過,岑蔚才收回視線。
她出門時忘了帶傘,可千萬彆被困在半路。
岑蔚加快腳步,但雨來得又急又密,不一會兒先是一顆雨點砸在她的手背上,很快周遭嘩啦啦地形成一片雨幕。
岑蔚抬起手遮在額頭上,小跑到路邊的屋簷下躲雨。
空氣裡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味,耳邊隻有劈裡啪啦的落雨聲。
岑蔚把購物袋放到腳邊,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早上還叮囑人家早點回來呢,結果現在被大雨困住的人是她自己。
還沒來得及在通訊錄裡找到周然的名字,屏幕上就跳出一通來電。
岑蔚愣了一瞬,點擊接聽。
有雨滴在上麵,她的觸碰沒生效。
岑蔚拿衣擺擦了擦手機,重新點擊屏幕。
“喂。”
“你在哪兒?”
岑蔚掀起唇角,說:“我剛想打電話給你。”
“我看到你的傘還在家裡。”聽筒那頭響起大門落鎖聲,周然說,“你在哪?我去接你。”
岑蔚回過身看了眼:“我在小區外麵那條街上,好像是一個教育機構。”
“知道了,馬上來。”
打電話給岑蔚時,周然剛開門回到家。
聽到外麵響起轟隆雷雨聲,他慶幸自己沒多在路上耽擱。
屋子裡漆黑一片,沒有開燈,周然意識到不對,站在門口喊了聲:“岑蔚?”
沒有回應,她不在家。
看到玄關上的那把白色晴雨傘,周然立刻摸出手機撥了通電話過去。
岑蔚說的教育機構他沒有留意過,隻能開著車沿街慢慢找。
雨天視野不佳,他仔細掃過去也沒有在路邊看見躲雨的人。
周然隻能把車停在路口,打著傘下去找。
路燈亮起暖光,周然走在路上,覺得風吹得有些冷,不知道岑蔚穿了什麼出門。
在一家房產中介隔壁,周然看到了岑蔚所說的教育機構。
他站在門口,剛要拿出手機打電話,就隔著玻璃窗看見了岑蔚。
她也看見了他,正朝他揮動手臂,眼裡放光,像是看到了救星。
周然放下手機,隔著玻璃窗對她說:“出來啊。”
岑蔚坐在那兒沒動,對麵是個年輕女人,桌上有兩杯水,還有一本冊子。
她麵露難色地搖搖頭,朝他招手,示意他進來。
周然做出一個疑惑的表情,收傘豎在門邊,推開門走了進去。
岑蔚抬手指著他。
周然聽見她說:“我老公來了,你和他說吧,我們家的事兒都是他做主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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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封信
周然用餘光左右看了看, 確定這個方向隻有他一個男人。
他緩了一口氣,穩住腳步走過去。
“您好,周先生。”穿著職業套裝的女人笑容標準,朝他伸出手。
周然回握住, 點頭說:“你好。”
坐下時他看了岑蔚一眼, 用眼神詢問怎麼回事。
岑蔚扇了扇睫毛, 一言難儘。
十分鐘前她站在這家教育機構門前躲雨, 裡頭的老師看見了她,熱心地招呼她進來坐坐。
——誰成想這一坐下就不得了。
對方先詢問了她的年齡,又問岑蔚是不是在等老公來接她。
岑蔚以為她就是隨便問問, 沒留心眼, 嗯嗯應了兩聲敷衍過去。
那老師介紹自己姓張,是這裡的經理, 她起身說要給岑蔚倒杯熱水, 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就多了一本宣傳手冊。
這些人都是經驗老道的人精, 舌燦蓮花,太能說了。
岑蔚說自己還沒有孩子,張經理說也快了, 要儘早做打算,她們這兒的早教班一歲開始的都有。
岑蔚說自己沒有備孕的打算, 張經理說人的觀點都是會變的, 哪天看到個可愛的小孩就想生了。
她一會兒打聽岑蔚身邊朋友的婚育情況, 一會兒又要加她的微信,方便以後聯係。
在周然來之前,岑蔚正打算告訴她自己正在和丈夫辦離婚手續。
聽對麵的女人說完開場白, 周然也差不多猜到是個什麼情況了。
他垂下眼皮, 麵無表情地翻了翻桌上的宣傳冊。
“就這樣嗎?”
這四個字拋出來, 周身的空氣都降了兩度。
周然端起架子來還真挺唬人的,光這個身高體型就夠給人壓迫感,加上這張生人勿近的臉和不笑時看誰都像看垃圾的眼神,讓人感覺他身價起碼得好幾個億。
看到對麵女人僵住的表情,岑蔚抿緊雙唇,憋住笑意。
張經理推了下眼鏡,很快神色就恢複如常:“周先生,您是說我們的課程內容不夠豐富嗎?”
“太單一了。”周然把冊子扔回桌麵上,“你這裡隻有英語老師,其他語言呢?相應的輔導課程有嗎?還是說隻能幫助學生應付書麵考試?我們是打算把兒子送到歐洲國家去的。”
聽到“兒子”,岑蔚睜大眼睛,把手伸到桌下扯了扯周然的衣服。
張經理愣住,提出疑問:“兒子?剛剛您太太說你們還沒有”
“”周然眨了下眼睛,偏頭看向岑蔚。
“他和他前妻生的,我是孩子的後媽。”從嘴裡冒出這句話,岑蔚自己都驚了。
“哦這樣啊。”張經理了然地笑了笑,目光在他倆身上遊了一圈,表情頗具深意。
岑蔚和周然對視一眼。
他朝她挑了下眉。
啪,岑蔚把紙杯砸到桌麵上,板下臉問:“你什麼意思?”
張經理見風使陀,趕緊賠笑:“哎喲,你彆生氣,我沒有彆的意思。”
“你覺得我不把孩子當親生的是不是?還是覺得我小三、小三上位啊?”
周然深呼吸一口氣,手指壓著嘴唇,在心裡警告自己彆笑出來。
“我告訴你,給孩子當後媽是他跪下求著我的!”岑蔚甩下這句話就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周然咳嗽一聲,拎起腳邊的購物袋,快步跟上她,嘴裡說著:“等等我。”
在張經理的注視下,他又添上一句稱呼:“老婆。”
從教育機構出來,周然一手拎著袋子,一手撐開傘。
目光對上的時候,他倆不約而同地發出噗嗤一聲。
岑蔚伸手,把裝著榨汁機的紙盒抱到懷裡捧著。
雨勢小了不少,周然讓她站到馬路內側。
“你說我們倆怎麼就沒考慮當演員呢?”
“演什麼?”周然說,“角色一次比一次狗血。”
岑蔚放聲大笑。
“誒,不過你剛剛看到上麵的價格了嗎?現在的教育成本也太高了吧,誰生的起啊?”
“是啊,所以得拚命賺錢。”
岑蔚偏頭看他,問:“你賺錢就是為了結婚生孩子?”
“也不能這麼說,但大家賺錢不都是為了以後的家庭和生活嗎?”
“像桑妍她們家那樣?”
“誰?”
“樓下鄰居,那天在電梯裡遇到的。”
“哦。”周然想起來了,“差不多吧,他們挺讓人羨慕的。”
“我就不羨慕。”岑蔚說,“我對結婚和小孩都沒有興趣。”
聽到她說出這樣的話,周然有些意外。
“為什麼?恐婚恐育?”
岑蔚搖搖頭:“不是怕,我就是覺得婚姻幸福、家庭美滿是很難得才會發生的事,我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幸運,所以我也不抱期待。”
周然垂下睫毛,沒有應話。
長柄傘剛好能容下兩個人,他們並肩走在路上,岑蔚的肩膀時不時會撞到周然的手臂。
“誒。”岑蔚指著橙色的傘麵問,“這是心橙的周邊嗎?”
“嗯。”
“我可以說好醜嗎?”
“你已經說了。”
岑蔚咧開嘴角笑了笑。
“你們以前的包裝確實不好看啊,不然你們也不會換。”
這是實話,周然無法反駁:“以前紀清桓覺得品質好就行,這方麵就沒上心,誰知道現在有那麼多像你這樣的人。”
“我這樣的人怎麼了?”
“專門喜歡買一些美麗廢物。”
“美麗廢物”,他這些奇奇怪怪的用詞總是能把岑蔚逗笑。
“外包裝是產品給消費者的第一印象,就像長得好看的人自然而然也會受到更多關注,‘酒香不怕巷子深’早就是過時的老話了。”
周然嗯了一聲,認同她的話。
岑蔚抬高目光:“如果做成透明傘呢?再把心橙的每一款飲料畫出來。”
周然問:“然後呢?”
“然後把小圖一個一個點綴在上麵”岑蔚意識到不對,警惕地看著他,“你想騙我的靈感是不是?”
“我可以付錢給你,你幫我把設計稿畫出來。”
“我才不呢。”岑蔚不上這個當,“本來我就已經不乾設計了。”
“你不喜歡當設計師嗎?”
“怎麼說呢?”岑蔚歎了一聲氣,“我喜歡設計,或者說我喜歡畫畫,但我喜歡的是畫我想畫的東西,不是畫彆人想要看到的東西。”
周然點點頭。
他們走到路口,坐上車。
雨天車窗玻璃上起了霧,周然打開空調。
岑蔚身上淋到了雨,被空調的冷風一吹,皮膚上立刻冒起雞皮疙瘩。
鼻子泛癢,她閉眼打了個噴嚏。
周然伸手,把她麵前的擋風板向上撥。
“知道今天會下雨出門還不帶傘?”
岑蔚揉揉鼻子,甕聲甕氣地回答:“不想手裡拿太多東西嘛。”
“回家先去洗個澡。”
“哦。”-
天氣潮濕,浴室頂上籠罩著一層水汽。
熱水澆在身上,驅走寒意,舒張開皮膚毛孔。
岑蔚順帶洗了頭,吹到半乾時,周然在樓下喊她吃晚飯。
“好香啊。”她一邊下樓一邊說。
周然煮了一鍋番茄菌菇肥牛,靠近岑蔚那側的還有一碗涼拌三文魚。
“飯還要幾分鐘,先吃菜吧。”周然說。
餐桌上有兩瓶果醬,岑蔚拿起看了看:“這就是你們公司的橙子醬?”
“嗯。”
岑蔚擰開瓶蓋,拿筷子蘸了一點放進嘴裡。
味道不錯,酸甜清新,能嘗到果肉粒,而且就這麼乾吃也不會太膩。
岑蔚打量瓶身包裝,意外地發現這還是助農產品,她問周然:“心橙是一直和這個果園有合作嗎?”
“對。”周然坐到她對麵,“紀清桓那個時候跑了很多地方,最後選了秭歸的這一家,門店裡用的所有橙子都是那邊供應的。”
“哦。”岑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把果醬瓶放回桌子上。
到了晚上,外麵的雨聲又大了起來,看樣子是要下一整夜。
吃過飯,周然去樓上洗澡,岑蔚把餐桌收拾乾淨,切了碗芒果。
他們今晚看國內的一檔明星推理綜藝。
“這個給你。”岑蔚一隻手端著水果,把一袋薯片拋到周然懷裡,“低卡的,我在超市嘗了,味道還行。”
“鱈魚肉薯片?聽起來怎麼這麼黑暗料理。”
“反正比你的全麥麵包和雜糧粥好吃。”岑蔚盤腿在沙發上坐下。
看國內的探案節目就輕鬆多了,遇到燒腦的劇情不用緊盯著字幕,而且有些笑點也能很快反應過來。
岑蔚叉起一塊芒果,遞給身邊的人。
周然垂眸看了眼,低頭咬住。
“我要吃薯片。”岑蔚向他攤開手,眼睛還在電視機上。
周然把薯片袋放上去。
過了會兒,岑蔚覺得有些冷,伸手夠到被子攤開。
她蓋住自己的雙腿,把另一角放到周然身上。
節目裡有一首旋律瘮人的童謠,時不時地播放一遍,歌詞讓人細思極恐。
隨著搜證環節的深入,越來越多的線索被找到,真相卻更加撲朔迷離。
窗外雨聲淅瀝,岑蔚蜷縮身體抱住自己,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機屏幕。
周然和她不同,他隻害怕懸疑片裡那些分\屍\割\肉的血腥場麵,對這種刻意營造出來的恐怖氛圍並不感冒。
察覺到岑蔚不知不覺地在向他靠近,原本他們坐在長沙發的兩側,但現在她就快挨著他了。
戰戰兢兢的,像隻隨時會受驚的兔子。
看她這幅樣子,周然使了個壞心思,他抱著手臂靠在沙發背上,偏過頭,冷不丁朝岑蔚的耳邊輕輕吹了口氣。
“啊!”她立刻尖叫一聲,從他身邊彈開,捂住自己的耳朵,酥酥麻麻的癢意從耳朵竄過脖子延伸至後背。
“你他”岑蔚忍不住想飆臟話,生氣又無奈,拿拳頭捶在他胳膊上,“你幾歲啊?”
周然惡作劇得逞,低聲笑起來,肩膀一抖一抖。
“你給我等著。”岑蔚揉揉耳朵,咬牙撂下狠話。
周然還是笑,很少見他笑得那麼開心。
岑蔚深呼吸一口氣,眼睛重新回到屏幕上,想到剛剛的激烈反應,她自己都覺得好笑。
碗裡還有最後一塊芒果,周然把叉子遞到她嘴邊。
岑蔚咬住,叉子放回瓷碗裡叮啷響了一聲。
她想起他們下午討論的那個問題。
岑蔚並不羨慕桑妍那一家三口,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憧憬擁有溫柔體貼的丈夫和乖巧可愛的孩子。
她覺得現在就很好。
她從來沒有和另一個人相處得這麼輕鬆愉快過。
她甚至想,如果人類一定要選擇一個伴侶共度餘生,拋卻愛情基礎和物質條件,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現在身邊的這個人。
天呐,岑蔚自己都震驚。
周然什麼時候成為了她的best choice。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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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封信
這兩天岑蔚的睡眠質量出奇的好, 十二點前就能睡著,一夜好眠到天亮。
清早她洗漱完,一邊紮著頭發一邊下樓。
廚房亮著燈,周然正在準備早飯。
想起昨晚的事兒, 她幼稚病犯了, 挑起一抹笑容, 脫下拖鞋, 放輕呼吸和腳步,小心翼翼地走進廚房。
周然背對著她,正在灶台邊熬粥, 油煙機轟轟地響, 掩蓋了其他聲線。
岑蔚屏住一口氣,踮起腳尖, 悄咪咪地湊到周然耳邊, 掐著嗓子輕飄飄地唱:“叮咚, 我有一個秘密~”
啪,某人心臟驟停,一個激靈把手裡半瓶糖都抖落進鍋。
“悄悄告訴你”岑蔚看看鍋裡的南瓜粥, 又看看周然,聲音越來越小。
周然維持著原本的動作, 閉眼深呼吸一口氣。
岑蔚預感到大事不妙, 拔腿就跑, 火速退離廚房。
“我熬了一個小時。”周然在廚房裡吼。
岑蔚停下腳步,轉身朝他鞠了個躬,繼續往樓上跑。
直到樓下響起關門聲, 岑蔚才敢下樓。
餐桌上擺著一碗南瓜南瓜糊, 周然應該是後來又加了水稀釋, 反正已經不能算粥。
岑蔚吃著早飯,在工作群裡問今天誰在辦公室。
李悅恬回複她:其他人不知道,但老大肯定在。
李悅恬:咋了?
岑蔚說:心橙的稿,我需要捉個會畫水彩的小朋友。
李悅恬:那你找小茗,她會。@袁思茗
岑蔚又私戳袁思茗,和她約了個時間在工作室見麵。
之前頭腦風暴的時候,就有人提出過“春夏秋冬”四聯畫的idea,隻是當時他們覺得缺少契合度,沒被采用。
昨天看到周然帶回來的橙子醬,又聽他說起心橙和秭歸臍橙的合作,岑蔚腦海裡隱隱約約冒出一個靈感來。
春日新芽,盛夏繁花,豐收之時的碩果累累,到最後釀成的橙子果醬,包裝一共四款圖案,整體以綠、白、橙為主色調,用彩墨畫演繹出四時變遷,不僅能宣傳心橙的助農合作,寓意也好。
會議室裡,袁思茗聽完她的思路,點點頭說:“姐,我知道你要什麼感覺了。”
岑蔚雙手合十抵在下巴上:“能在下周一前畫給我嗎?我讓景總給你加錢。”
袁思茗爽快答應:“沒問題。”
“說我什麼呢?”景慎言端著咖啡杯,出現在會議室門口。
岑蔚回過頭,對他說:“小茗周末要給我加班,你記得給她打錢哦。”
“行,知道了。”
景慎言走進來,問岑蔚:“最近過得怎麼樣?”
岑蔚笑著回:“挺好的。”
袁思茗很有眼力見,默默收拾東西出去,給他倆留下說話的空間。
“吃午飯了嗎?”景慎言問。
“還沒。”岑蔚拿起自己的肩包,大方道,“走吧,我請你吃。”
景慎言笑了:“你怎麼把我的話搶了?”
“因為我知道你要說。”
外頭在下雨,天空陰雨密布。
景慎言和岑蔚一人一把傘,步行去附近的小餐館。
這家店好吃又實惠,在這一帶很有名氣,老板擴張了兩次店麵,每次來還是要排隊。
他們到的時候剛好有一桌人起身,景慎言掀開垂簾,先讓岑蔚進去。
老板娘手腳麻利地清理好桌子,問他倆要吃什麼。
岑蔚不用看菜單,熟門熟路地報了兩三個菜名,又要了兩碗飯。
“這好像還是我們倆第一次單獨吃飯。”她對景慎言說。
對方嗯了一聲。
“我第一次知道你有男朋友就是在這裡。”
岑蔚抬眸,一時間不知道接什麼話。
以前白朗睿經常會來接她下班,不忙的時候中午也會抽空見一麵。
他大概是那個時候看見了。
景慎言說:“人看起來挺穩重的,對你也很好。”
岑蔚抽了張紙巾擦桌上的水跡,輕鬆語氣,開玩笑道:“那天是不是哭的很傷心啊?”
“怎麼可能?”景慎言說,“又不是小孩子,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岑蔚輕輕點頭,是這樣的。
“有個問題可以問你嗎?”
景慎言提出條件:“那等你問完,我也有個問題。”
岑蔚答應:“行。”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啊?”一部分岑蔚是好奇,一部分她又想求證些什麼。
景慎言交叉手臂抱在胸前,想了想說:“因為你對誰都很好,很積極樂觀,大家都會想和你做朋友。”
岑蔚點點頭,和她猜的差不多。
可是有人偏偏就討厭她這一點。
“到你了。”
景慎言問:“為什麼和他分手了?”
一個出乎意料的問題,岑蔚愣了愣,抬起頭用笑容掩飾尷尬:“過去了都,怎麼問這個。”
景慎言猜:“他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了?”
岑蔚搖頭:“沒有。”
“你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了?”
岑蔚也還是搖頭。
景慎言說:“你們之前感情很穩定,所以我很好奇,我以前還以為,我會收到你們的結婚請柬。”
老板娘把水煮肉片端上桌,給了岑蔚喘息的機會。
看她情緒低落下去,景慎言想應該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當我沒問過,吃飯吧。”
岑蔚拆著一次性餐具,輕聲開口:“我也那麼覺得。”
“嗯?”
岑蔚抬起視線:“我以前也覺得,我會和他結婚。”
她把木筷掰開,刮了刮小刺。
有些話憋在心裡久了,找個機會說出來也是好的,情緒垃圾也需要傾倒。
“那天是中秋節,他單位發了月餅,晚飯是我做的。他平時基本不喝酒,沒兩杯就醉了。他說了很多話,說想結婚了,說未來的規劃,說他很愛我,會一直愛我。我聽著,卻一點都不開心。他說他要努力升職稱,說會好好照顧我,他甚至連小孩的名字都開始想了。”說到這裡的時候,岑蔚笑了笑,“可我腦子裡聯想不到他說的那些溫馨畫麵,我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說,不,他在騙你,等你們結婚了有孩子了他就會嫌棄你,他可能還會出軌,他才沒有他說的那麼愛你。”
“奇怪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有些人害怕做承諾,我呢,就是害怕聽到承諾。後來慢慢的,感情就淡了,他提了分手。”故事急轉直下,岑蔚匆匆畫上句號。
景慎言問:“你告訴過他這些話嗎?”
岑蔚搖頭:“我想過,但我怕說了,他又會說,‘沒關係,我會用行動證明給你看的,你要相信我’。”
“我不想相信他。”她夾起一塊水煮肉片,自嘲道,“我覺得我是沒辦法和男人結婚了。”
景慎言沒說話。
岑蔚被辣得吸吸鼻子:“所以啊,你看錯了,我其實一點都不積極樂觀。”
景慎言似乎是想說什麼,動了動嘴唇。
“要喝冰可樂嗎?”他最後隻是問。
小雨一直沒有停,和景慎言吃完飯,岑蔚坐地鐵回到公寓。
中午吃的是重油重辣的東西,回到家她覺得嘴唇還是麻的。
岑蔚拆了一塊薄荷黑巧丟進嘴裡,給自己降降溫。
她換上T恤和運動褲,家裡好幾天沒拖過地了。
擦茶幾的時候岑蔚發現上麵有一個信封,以為是快遞盒裡附贈的卡片,她拆開看看,裡頭居然是張船票,還是江城兩江豪華遊輪行。
岑蔚趕緊塞回去,把信封放到一個顯眼的地方。
傍晚,周然準時下班回到家。
岑蔚正在廚房裡煎三文魚,電飯煲裡燜著香菇雞腿飯。
“回來啦?”岑蔚朝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周然脫下西裝外套,隨手搭在椅背上:“南瓜粥甜嗎?”
岑蔚誇張道:“甜,比初戀都甜。”
“對了,那個信封是你的吧?我今天差點就丟了。”
“嗯。”
岑蔚問他:“你要去江城玩嗎?”
周然回答;“不是去玩,心橙下個禮拜周年慶,公司開年會。”
岑蔚難以置信地張大嘴巴:“年會在遊輪上辦?你司還真是財大氣粗啊。”
周然:“羨慕啊?”
岑蔚扒拉自己的下眼皮,做了個鬼臉:“都嫉妒到眼紅了。”
周然被她的舉動逗笑:“想去嗎?”
“那當然想啊。”
“我明天去找夏千北再要張票。”
岑蔚眨眨眼睛:“什麼意思?你要帶我去啊?”
周然點頭:“你不是想去嗎?”
“不是。”岑蔚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了,“這是你們公司的年會,多加個我不好吧?”
“我助理有事不去,而且,”周然頓了頓,“本來就可以帶家屬的。”
岑蔚想想,還是拒絕:“算了吧,下周我應該就能把設計稿給你,要是沒問題周末我就回山城了。”
周然問她:“你找到新工作了?”
“沒有啊,還沒開始找呢。”
周然又問:“你很著急回去?”
岑蔚摸著脖子搖搖頭:“倒也不是很著急。”
“那為什麼不去?機會難得,就當旅遊了。”
岑蔚本來就心動,聽他這麼一說更動搖了:“那我去?”
“去。”
這下岑蔚快樂了,她搓搓手興奮起來:“是不是還要穿那種晚禮服啊?”
“嗯,聽說紀清桓還找了個樂隊。”
看她嘴角上揚,一副浮想聯翩的樣子,周然打了個響指,提醒她:“飯好了沒?”
“哦,好了好了。”岑蔚一秒被拉回現實,去廚房端飯。
餐廳的燈光有些暗,不知道是不是燈泡老舊。
岑蔚用刀把三文魚切成小塊,對周然說:“你試試,可能有點鹹。”
周然用筷子夾走一塊。
“不鹹,正好。”
“要不要喝酒?”
周然抬起頭,岑蔚的眼瞳亮晶晶的,就等著他點頭。
“好。”
岑蔚立刻起身,從櫃子裡拿出她上次買回家的一對高腳杯。
周然無奈地歎聲氣:“你到底買了多少杯子回家?”
“反正都用得上。”
家裡隻有一瓶紅酒,還是上次駱曉蕾送給周然的。
“有醒酒器嗎?”
“好像沒有。”
“那算了,將就一下。”
岑蔚把杯子洗淨,倒酒的時候,她問周然:“你後來有再找她嗎?”
“誰?”
岑蔚舉了舉手裡的紅酒瓶。
“哦,我還了她兩張音樂會門票。”
岑蔚把酒杯推到他麵前:“你是和她相親相得不順利?”
“還好吧。”
“那怎麼感覺你對她沒什麼興趣?人家又漂亮又有錢,還專程來給你送酒。”
周然小口吃著米飯,回答說:“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現在和紀清桓的另一個朋友在一起了。”
岑蔚低下頭,用勺子往嘴裡塞了一口燜飯。
過了會兒,她問:“那你覺得我們是一個世界的人嗎?”
周然撩起眼皮,換了隻手拿筷子,然後抬手屈指,做了個敲門的動作。
“請問這裡是有一堵次元壁嗎?”
岑蔚愣了愣,get到他的意思後舒展眉目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晚上寫不完就明天見哈。
第26章 第二十六封信
“我越來越覺得你有趣了。”岑蔚大口吃著飯, 她最近胃口也很好,“周然,我們一直做好朋友吧。”
“不要。”周然說得很乾脆。
沒想到這也能被拒絕,岑蔚自尊心收到打擊:“不要就算了。”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被酸的皺起眉頭:“果然還是要醒一下, 好澀。”
周然說:“我明天下班去買醒酒器。”
“雨什麼時候停啊?”岑蔚歎了一聲氣, 懨懨道, “出門也太不方便了,我看這種天氣隻適合——”
“殺人埋屍。”周然接話。
岑蔚睜大眼睛,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因為我也是這麼想的。”
岑蔚說:“其實不出門的話, 我還挺喜歡下雨天的, 不對,我最喜歡的是陰天。”
周然點頭:“我也是, 陰天最舒服。”
“我討厭很明亮的光線。”
“我也是。”
岑蔚放慢咀嚼的動作, 視線落在他臉上, 心潮難以克製地起伏波動。
他們確實是一個世界的人。
岑蔚收回目光,低頭吃飯時嘴角往上翹了翹。
周然看樣子是不太會喝酒,沒兩口臉上就泛紅。
岑蔚問他:“你不會是一杯倒吧?”
“一杯不至於, 兩杯還是能喝的。”周然用手背貼住發熱的臉頰。
岑蔚伸長手臂夠到他的杯子,全部倒給自己:“你彆喝了, 明天還要上班。”
“我不喜歡喝酒。”
終於找到他們的不同點了, 岑蔚說:“那我很喜歡喝誒。”
“那你多喝點。”說完周然又搖搖頭, “還是少喝點。”
“不是吧,周然?”岑蔚樂了,“真醉了啊?就這麼點兒?”
周然否認:“沒有。”
“你坐沙發上緩緩去吧。”
吃得差不多了, 岑蔚起身清理桌麵。
周然沒聽她的話, 幫著她一起收拾。
岑蔚把碗筷端進廚房清洗, 沒一會就聽到外麵響起玻璃碎裂的聲音。
她一愣,趕緊放下手裡的碗,出來查看情況。
“怎麼了?”
周然站在餐桌邊,撓撓腦袋:“我沒放穩。”
高腳杯摔得四分五裂,殘餘的紅酒流淌在瓷磚上。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
“沒事。”岑蔚抽了幾張紙巾,蹲下身把大塊的碎片撿走。
周然也在她身邊蹲了下來,一隻膝蓋磕在地板上。
岑蔚想阻止他,沒來得及,就怕他會磕到玻璃碎渣。
“你是不是生氣了?”周然歪著腦袋看她。
“沒有啊,就一個杯子而已。”
“你生氣了。”周然自顧自地點了下頭。
岑蔚加重語氣:“我真的沒有。”
周然低聲喃喃:“你又這樣。”
岑蔚覺得好笑:“我哪樣?”
“高中的時候。”周然歎了一聲氣,視線落在地板上的某點,說話慢悠悠的,“我把你的水杯打碎了。”
岑蔚扇扇睫毛,不太記得有這回事。
“你也是說沒事。”周然抬眸看她,“那個時候我就很想知道。”
周然現在的語速太慢了,岑蔚等不及地追問:“知道什麼?”
“你的表情,還有是不是在心裡偷偷罵我。”
岑蔚搖搖頭:“沒有哦。”
她又補上一句:“起碼剛剛沒有。”
周然問:“那你在想什麼?”
岑蔚不假思索地回:“想你有沒有受傷。”
頭頂燈光柔和幽黃,岑蔚的長發從頰邊滑落。
周然盯著她的側臉發呆,情不自禁伸出手,替她把那縷惱人的頭發夾到耳後。
手掌無意中蹭到她的臉,周然啞著嗓子說:“你臉好燙。”
岑蔚把玻璃碎片抱進餐巾紙裡,麵無表情地反駁他:“是你的手燙。”
“去洗澡睡覺吧,周然小朋友,彆再給姐姐闖禍了。”
岑蔚越過他,去拿立在牆邊的掃帚。
被他碰到的那一小塊皮膚發麻泛癢,岑蔚強忍著不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