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用一車的空紙箱又提醒了她:論詭計多端,他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比不上她,但“算計”徐通達之類綽綽有餘。他的提醒無非是對她說:放馬過來。
她也就不用不忍心了。
葉漾回房間拿了洗漱包和換洗的衣服,先去一樓廁所洗了澡。
徐通達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另一個愛整潔的住戶,似乎比她還神出鬼沒,她至今不知道他是方是圓。
獨居時,葉漾是邋遢的,在這裡,她是出於公德心才會每次都把水漬擦得乾乾淨淨。今天她偷懶,地麵隻大概拖了拖,離開時,腳下一滑,人沒摔倒,但把門上的插銷連根拔起……
她拍了張插銷的照片,在租房APP上聯絡了房東。
她損壞的,她賠,但得讓房東儘快找人來修理,不然這一幢三層小樓裡住著她和至少兩個男人,這廁所她還用不用了?
房東:「佩服。」
佩服?葉漾之前不覺得房東是陰陽怪氣的人,在溝通中,她甚至覺得他太一板一眼。
房東:「十分鐘。」
效率倒是高。
葉漾:「多謝。」
十分鐘後,葉漾從窗口看到一個矮墩墩的男人斜挎著工具包來了,片刻,聽樓下傳出叮叮當當的聲音,沒一會兒也就消停了。她從窗口沒看到男人出來,聽到房間門被人大力地敲響。
她回頭,沒出聲,更不敢貿貿然開門。
“藥,”男人是本地口音,“我掛門把手上了。”
葉漾開門,看男人急匆匆地都要下樓了:“您是房東?”
“修鎖的。”男人消失在樓梯口。
葉漾看門把手上掛著個塑料袋,裡麵有一小瓶酒精和一盒創可貼。
隻能是房東讓修鎖的男人捎來給她的。
她把插銷連根拔起時,手指劃破了。
她發給房東的照片,是她拿著插銷拍的,發了才注意到有一小塊血跡,不細看,看不出來。沒想到房東注意到了。更沒想到房東有陰陽怪氣的一麵,也有代表溫水鎮的鎮民無微不至的一麵。
葉漾問房東修理費和藥一共多少錢,房東沒有回複。葉漾等了一會兒,說從她的押金裡扣除,附加了一句:「多謝。」房東也沒有回複。
大概在忙,幾條消息都未讀。
葉漾寄給爸媽、朋友,和同事的水果,他們陸續收到了。
她給爸媽打了一通視頻,給他們展示手臂上曬出來的分界線。
媽媽丁月吟問女兒帶沒帶防曬霜,又問“窮鄉僻壤”有沒有賣防曬衣的。爸爸葉安龍插話,說是誰讓女兒多曬曬太陽的?這又是防曬霜,又是防曬衣,曬得著嗎?
丁月吟說曬太陽不等於曬紫外線,紫外線你懂嗎?SPF和PA你懂嗎?
她一邊說,一邊用胳膊肘拱葉安龍,拱出了鏡頭才算完。
葉漾笑盈盈地看爸媽鬥嘴。她一直覺得爸媽的樣子,就是愛情和婚姻最好的樣子。她一直以為她和蔣澤園,也會是這個樣子。
走了個神,葉漾看丁月吟紅了眼圈。
隻因為女兒曬了太陽,看上去健康了一點點,當媽的謝天謝地。
葉漾不得不把嘴更咧向耳朵根。
父母的愛最是無條件,但有時候,葉漾會覺得吃不消,會想難道人活著一定要笑嗎?難道她不能悲傷地過餘生嗎?悲傷是十惡不赦嗎?難道她過得好不好,一定要由彆人評判嗎?
想一套,做一套。
她終會自己說服自己,父母不是“彆人”,她愛他們,她終究要在他們的眼中活得朝氣勃勃。
晚上,葉漾來到“就這樣吧”的時候,一個客人都沒有。
螳螂大姐也不在。
隻有鬱森一個人坐在吧台後玩橡皮泥。
葉漾習慣性地看了看她的老位置,轉而走向了吧台:“你給我包場了嗎?”
“你以為你是誰?”鬱森對葉漾不用客氣。他發覺了,他的客氣和不客氣都礙不著她。她鐵打的一樣,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都礙不著她。
的確。
葉漾欠身,看鬱森手裡的橡皮泥雖然是雛形,但能看出是一頭威風凜凜的獅子。“手真巧。”她就事論事。
鬱森把台燈關上,洗手,準備給葉漾調酒:“老樣子?”
“老樣子。”葉漾的目光落在台燈上,“那晚,你為什麼用台燈照我?”
“那晚,徐通達走之前跟我說你是個美女,我看看。”
鬱森的回答半真半假。真的是,徐通達有約,來不及“搭訕”葉漾,急匆匆地走之前,真跟他說了這樣的話。假的是,他對客人是不是美女沒興趣,他是因為她莫名其妙地做算術才對她有了興趣。
葉漾點點頭,換了話題:“你認識我的房東嗎?”
“不認識。”鬱森連頭都沒抬。
“我還以為鎮上的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