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沒敢說,他讓人每月初一、十五彙報儷妃母子的消息。裴清殊生病的時候,恰好剛報過一次,這才錯過了。不過歸根結底,還是他不夠重視這個兒子,甚至至今仍然疑心裴清殊的血脈,因此才有所疏忽。
麵對天子的道歉,祿康安和幾個小太監都彎下了腰,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聽見,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儷妃卻寒著臉不說話,沒有任何表示。
“恨月……”皇帝上前一步,想拉儷妃的手,卻怕她生氣,隻好隔著一步的距離,溫聲道:“今日淑妃來找過朕了,說是你和恩嬪想讓她代為照顧殊兒。朕信任淑妃人品,可還是要親口問過你才肯放心。此事可當真?”
“當真。”
皇帝卻並不見多高興:“朕早知道當年的事情是個誤會,是朕錯怪你了。你何不帶著殊兒一同離開這裡?你是殊兒的生身母親,由你來照看殊兒,豈不最為妥當?”
“我早就與您說過,我不喜歡宮裡的生活。既然已經無法離宮,那這冷宮,就是最適合我的地方。”儷妃頓了頓,淡淡地說:“您要是能開恩,就放我姐姐出去,讓她代為照顧殊兒,這樣我最放心。”
皇帝冷哼一聲,不悅道:“她與那鐘太醫有私情,朕豈能如此輕易地放過她!”
其實這隻是表麵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皇帝知道,如果他真的按照儷妃所說的話做了,那儷妃就此無牽無掛,就真的一輩子都不會願意離開冷宮了。
隻有拿捏住裴清殊,才有讓儷妃重新回到他身邊的機會。
“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儷妃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您也彆指望我再為了殊兒的事情求你。他真要出去了,我還要擔心什麼人對他不利呢。”
“你……”她口中的“什麼人”,指的分明就是皇帝。皇帝再好的脾氣,也要被她逼急。
“罷了,朕想過了,殊兒大了,還是要去讀書識字。你放心,淑妃沒有兒子,定會對他悉心教養。朕……朕也會關照他的。”
“那就多謝皇上了。”儷妃說完行了個禮,轉身就走,一句話都不想多說的樣子。
皇帝站在原地,無奈地歎了口氣。
過了一小會兒,祿康安小心翼翼地湊過來,低聲提醒:“皇上,時辰不早了,是不是該去皇後娘娘那裡了?”
皇帝點點頭,重新坐上小輦,去往坤儀宮。
他到的時候,三皇子剛好要走。父子倆迎麵遇上,便先坐在一處說了幾句話。
三皇子裴清睿今年十四歲,是皇帝唯一的嫡子。可這個三皇子雖然身份尊貴,為人處世卻好像和皇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向來不討皇帝喜歡。
皇帝有事要同皇後商議,也沒心思和三皇子多談。問了幾句他最近在讀什麼書,便讓他跪安了。
皇後見皇帝對三皇子冷淡,心裡多少有幾分不痛快。不過一想到今日並非初一,也非十五,皇帝卻想到來她這裡安歇,氣就消了些。
“皇上操勞一日,應當累了。可要臣妾服侍您沐浴更衣?”
帝後二人名義上是夫妻,可這些年疏遠得厲害。沐浴更衣這樣親密的事情,皇帝並不想讓皇後插手。
“不必了,皇後統領六宮辛苦了,還是讓下人們伺候。”
皇後聽了,也不勉強,帝後便各自沐浴去了。
皇後隻比皇帝小一歲,雖日日保養,可她這些年來過得並不順心,卸妝之後已顯老態。正因如此,她早早地便熄了燈,不叫皇帝細看自己逐漸老去的容顏。
借著月色,夫妻二人閒談起三皇子的事情來。
“睿兒這些天總跟我念叨,說是羨慕他大皇兄出入朝堂,能為皇上效力。說起來睿兒也隻比大皇子小兩歲,不知皇上打算什麼時候讓他領差事?”
皇帝聽了,不由微微皺眉:“睿兒還小呢,再等兩年。”
他心裡清楚,皇後這是不想讓三皇子被大皇子比下去。可他這麼早讓大皇子領差,是因為大皇子讀書不行,武功倒還不錯,皇帝是打算把他往武將的路子上培養的。至於三皇子,三皇子是嫡子,理應多多學習為君之道,將來方可繼承大統。可惜皇後隻顧眼前得失,根本不明白皇帝的苦心。
果然,皇後聽了這話,隻當皇帝偏心,頗為不豫地說:“臣妾隻怕,大皇子立下的戰功越多,心就越野。”
皇帝歎了口氣,無奈地說:“皇後,就算清德不是從你肚子裡爬出來的,他也是你的庶子。身為嫡母,卻如此沒有容人之量,你覺得合適嗎?”
皇後被教訓的來了氣:“臣妾如何就沒有容人之量了?如若沒有,這些年來還會由著皇上的妃子一個又一個地生兒子嗎?”
“夠了!朕今天來,不是來和你吵架的。”
皇帝忽然覺得,在這個當口,並不適合提裴清殊的事情。皇後正在氣頭上,搞不好會遷怒於儷妃母子。
可他又不想把這件事存在心裡太久。
皇帝隻能忍下這口氣,儘量緩和了語氣說:“給睿兒差事的事情,朕會考慮的。朝堂上的事情,皇後就不必操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見過朕這麼窩囊的皇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