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因為薄溪雲在,顧大少雖然看了易鐘深幾次,後也沒有多說麼,隻把己另一個弟弟拎了過來。
他對顧笙:“看護好溪雲,忙完記得把朋友送回家。”
顧笙然一口保證:“沒問題。”
顧崢沉默。
他的重其實後半句,但顯然顧笙似乎並沒有領會到。
在這種上,顧崢對弟弟的信任並不富裕。以後,他還去找了顧先生,和顧先生低聲說了幾句。
說完之後,顧崢才終於離開了。
宋女士他們也準備啟程去醫院。
不過還沒走出高鐵站,顧先生接到了電話,似乎有麼緊要的,需要他親去處理。
宋女士對丈夫的這種狀況早已經習慣了,但她對薄溪雲卻覺得有些抱歉。
畢竟專程來接孩子的,結果還沒多久要離場一個人。
薄溪雲然不會介意,忙:“沒麼,的。”
他對顧先生說:“您去忙您的好,辛苦了。”
顧先生看看他,伸手拍了拍小孩的後背:“路上當心。”
這次他的手勁兒放得很輕,拿出了碰觸珍貴的精密儀器時的小心力度。
顧先生離開後,寬敞高大的suv隻載了四個人,空間更富裕了。
顧笙開車,宋女士在副駕,薄溪雲則和長坐在了後排。
今天b城冬日難得的大晴天,氣溫不算冷。薄溪雲昨晚休息得也不錯,應該不會暈車太嚴重。
但他現在想的,卻並不這件。
薄溪雲遲疑了一下,還對著前排的宋女士問了一句。
“另一位顧先生和顧夫人,還在回b城的路上嗎?”
他還記得剛剛顧笙說的話。
顧大少的父母在外省任職,目前還在趕回來的路上。
薄溪雲:“要工作忙的話,不然彆再辛苦他們再跑一趟了。”
他聽得出,顧家人都為了來接己。
像顧大哥和顧先生,都臨時推了手上的任務趕來的。
薄溪雲不想給彆人添太多麻煩。
宋女士聽懂了他的意思,擺手。
“沒係,大家都想過來看看,不會耽誤麼。”
她說完,薄溪雲身側的易鐘深又說了一句。
“本來也快過年了。”
“對,”宋女士頭,附和,“過年也要回來團聚的。”
薄溪雲這時好像才稍稍放下心來,沒有再多問。
宋女士卻像想到麼,若有思地從後視鏡中看了後排的易鐘深一眼。
其實顧家也好,易家也,他們這種稍大一的家庭,子女分散在國各處,過年時不回來團聚也常態。
而像易鐘深去年還來過顧家拜年,他肯清楚,顧大伯並非年年都會回來。
以易鐘深說的那句話,純粹隻在安撫薄溪雲,為他卸下心理負擔。
宋女士又透過後視鏡多看了易鐘深一眼。
本來一直覺得易家小孩個挺冷淡的性子,沒想到他說話也會這麼體貼。
不過也對。
宋女士的目光轉向了另一側的薄溪雲。
對這麼好看又懂的孩子,誰能不心軟呢。
從高鐵站到醫院的車程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宋女士一開始還會和薄溪雲閒問幾句,後來怕小孩不舒服想休息,沒有再開口。
她開車載屏幕,放棄了悠揚的輕音樂,車內氣氛一時很舒緩。
時不時的,宋女士還會從後視鏡中看一眼車後座的情況。
許因為剛下高鐵又連續坐車,少年眉眼間的確有些疲憊。他的皮膚本偏白,被車窗外映射進來的冬日陽光照著,更到了近乎透光的程度。
在長輩看來,氣血不太足,著實有些纖弱。
宋女士正盤算著怎麼找人給孩子好好補補,見後視鏡,原本已經閉目養神的薄溪雲忽然睜開了眼睛。
少年抬眼看向了身側的男生,兩人不知發生了麼,薄溪雲忽而笑了起來。少年微微揚起的臉上染了笑意,一瞬間,原本透明到幾近消散的五官倏地生動起來,像仙氣脫俗的素白冷瓷,終於被染上了睛的一筆豔色紅釉。
宋女士又看了幾眼,才察覺了端倪——
原來剛剛薄溪雲閉目養神的時候,一旁的易鐘深不想他被車輛的晃搖驚擾,便伸手將人扶住了,讓少年輕靠在了己懷。
而易鐘深圈過人腰側的那隻手,正好搭在了少年的腰腹間。
薄溪雲閉眼休息著,習慣性地用一手握住了另一隻手的指尖,時不時地會輕輕捏幾下。
結果易鐘深的手指在他雙手旁邊,少年模模糊糊地,捏到對方的手指上去了。
宋女士之以會把原因了解得這麼清楚,因為在薄溪雲發現不對,笑起來之後,這兩人的手指卻還在一起,完沒有要各收回分開的意思。
以宋女士看見,男孩又閉眼靠了回去,還在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捏著指尖。
隻不過這回,他換成了在捏易鐘深的手指。
……嗯?
宋女士隱約覺得似乎有不對。
這兩個孩子的係這麼好嗎?
汽車開到了醫院門口,薄溪雲先下了車,易鐘深也陪他一起。
宋女士則留在副駕上幫兒子指路,讓顧笙把車開到了地下停車場。
車上隻剩兩個人。
宋女士猶豫了一下,問。
“小笙,雲雲和鐘深,他們倆……”
宋女士還在斟酌用詞,但顧笙好像已經猜到她要說麼了,直接。
“對,他倆係挺好的,畢竟親長嘛,鐘深一直很照顧溪雲。”
說到這兒,顧笙又感歎。
“也幸好競賽成績出得早,鐘深一放寒假去了,也跟著一起,小孩這段時間才沒怎麼遭罪。”
宋女士原本還有另外的猜測。畢竟,不隻易鐘深對人那麼耐心仔細,一開始薄溪雲還主動說了想和長一起坐車。
但見兒子這麼信誓旦旦,說的業上的原因,宋女士也沒再說麼。
可能她想多了吧。
幾人一同進了醫院,這正顧老太太療養的地方。不過他們並沒有直接去顧老太太那邊,因為一進來,宋女士接到了鑒醫生的電話。
親子鑒在許多醫院都可以做,幾人並不用再跑去其他地方。
宋女士和醫生聊著,顧笙也簡單和薄溪雲介紹了一下。
其實按照顧老太太的意思,她原本連親子鑒都不想做了,薄溪雲肯顧家丟失的小外孫。
己的孩子,她還會不認得嗎?
但顧家其他人還勸了一下老太太。
這畢竟顧家揪心了這麼多年的一件大。
電話還打到了還在仲南海的老爺子那去,後,顧老太太終於同意了。
畢竟,等做出鑒結果,之後薄溪雲的戶口和籍遷移也會用得到,這也對孩子負責。
薄溪雲的血樣和帶毛囊的頭發,昨天已經送來了,顧家也取來了小女兒顧箜琴之前留下的部分血樣。
隻不過顧箜琴血液的留存時間已經很久了,為了保險,顧家又在醫生的建議下,加上了親緣鑒。
“也說,等下會做三份鑒,”顧笙說,“你和小姑的,以及你和爺爺奶奶各一份,三份共同匹配一下。”
薄溪雲頭,他一直都沒麼異議。
“好。”
宋女士打完電話,先去了鑒醫生那邊,她吩咐顧笙帶著薄溪雲去找地方先休息一下。
顧笙便領著兩人去了一處安靜的地方。
薄溪雲到了附近發現,和醫院內其他大型樓棟不同,這一處隻有兩層的小洋樓。
四下走動的人員很少,各處栽滿了綠植,即使冬日,常青喬木依舊堆疊蔥鬱,環境相當幽靜。
隻不過顧笙才剛來,被一個醫生叫住了。
薄溪雲落後了一步,隱約聽見醫生對顧笙說。
“家屬嗎,把這個送到a區三層,對,好家屬親看著過去。”
顧笙本來想拍著薄溪雲,但醫生這麼說了,他也沒辦法。等安頓好薄溪雲之後,他先拿著東西送去了a區。
薄溪雲在大廳坐了下來,室內很溫暖,透過明亮的落地窗,還能看到外麵的大片風景。
室內座椅也都安置了軟墊,並不會冷。
薄溪雲坐在長椅上,易鐘深坐在他身旁。
少年望著窗外挺直遒勁的鬆樹,不知在想麼。
忽然地,有震動聲響起。
易鐘深的電話。
男生接起電話,低應了幾聲,很快掛斷了。
他並沒有說麼,但薄溪雲已經轉頭看了過來,問:“有要處理嗎?”
易鐘深沉默,了下頭。
薄溪雲:“長去忙吧。”
易鐘深卻沒有著急起身,他看著薄溪雲,:“白家的。”
薄溪雲順口問:“白修嗎?”
“有他的一部分。”易鐘深並沒有瞞著少年,他問,“你想知嗎?”
薄溪雲搖了搖頭。
他說的實話。
對白修,薄溪雲從來都沒有興趣。
易鐘深抬手,摸了摸少年後腦的軟發。
他的手掌修長寬大,有一半便貼住了薄溪雲的纖細的脖頸,但因為還隔著一層衣領,以敏感如薄溪雲,也沒有覺得不舒服。
隻感覺後頸覆上了一令人眷戀的暖熱溫度。
“很快回來。”
易鐘深。
“在這兒坐一會兒,或在附近逛一逛,會有保鏢跟著,有和電話。”
薄溪雲乖乖頭:“好。”
寬敞明亮的室內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薄溪雲並沒有外出,依舊安靜地看著室外的日光,與飄旋過枝頭的清風。
直到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動靜。
“啪嗒。”
薄溪雲回頭,見一位陌生的奶奶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原本拿著的手包掉了下來,落在了地上。
那一位穿著考究,胸前還彆著精致胸針的老人。她垂散的白發絲毫沒有丁淩亂,隻透顯出了歲月沉澱之後的優雅。
老人的容貌那種超越年齡的美麗,不管幾十年前還現在,都會讓人衷誇讚一聲的美人。
隻不過奶奶的神色有些嚴肅,看起來不怒威。
莫名讓薄溪雲覺得有些眼熟。
薄溪雲沒有細想,他先起身走了過去,將老人掉落的手包撿了起來,還給對方。
不知為何,老人看起來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她停了一會兒,才緩緩接過了薄溪雲遞來的東西。
“……謝謝。”
“不用客氣。”
薄溪雲看著對方卷起的一側袖口,猶豫了一下,問。
“您剛抽完血嗎?”
他看到老人的臂肘內側還有一處尚未貼好的棉球。
果然,老人頭:“嗯。”
她手還捏著一隻棉簽,轉身便想將棉簽扔到一旁的醫用垃圾箱中,不過老人還沒動作,被薄溪雲攔下了。
“您抽完血不還沒按多久?這樣等下會有皮下瘀血的。”
老人動作一頓,回頭看他,眉宇間的神色依舊很嚴肅。
薄溪雲這時才回想起來。
他終於知那種莫名的熟悉感拿來的了。
這位奶奶的表情,和顧先生以及顧大哥都很像。
不過現在不想這些的時候,薄溪雲一眼瞥見老人手臂間的針孔已經開始滲血,便提議。
“幫您按一下吧,可以嗎?”
老人的唇動了動,後卻也沒有說麼,隻把手中的棉簽遞了過來。
薄溪雲接過棉簽,按在了針孔上,他扶著老人在一側長椅上坐下,手下的力度一直保持著。
每次抽血之後按住傷口,都一件挺麻煩的,按重了會疼,按輕了又不管用。要嫌麻煩不按,針孔附近很容易形成淤青一片,後碰到時會更疼。
但少年的動作卻相當嫻熟,力度也恰好適中,哪怕老年人皮下肉薄,很容易硌到骨頭,他卻也完沒有讓人感覺到一不適。
卻讓人忍不住會想。
之前小孩有過多少次抽血的經驗,才會這麼熟練?
老人沒有去看己之前滲血的針孔,反而地盯著薄溪雲看了好一會兒。
忽然,她開口。
“你比她脾氣好多了。”
薄溪雲正數著秒數算止血還要多久,聞言一怔。
“……?”
老人已經顧地說了下去。
“以前她看見不按棉簽會皺眉,數落不能鬆開,然後她過來會直接把血孔按住。”
薄溪雲逐漸意識到了麼,漂亮的眼睛慢慢睜圓了。
老人緩聲說:“而且隻許她數落彆人,彆人不能說她的,一說她抱著書開始看,麼話也不會聽。”
薄溪雲怔忪:“她……”
老人很輕地笑了一下,難掩細紋的臉變得如此生機靈動。
“的女兒呀。”
她含笑看向薄溪雲。
“你的媽媽。”
笑容積蓄在眼底,終凝聚成淚水滑落下來。
老人抬手,整個地擁住了麵前的少年。
“囝囝呀,乖崽……外婆來遲啦。”
明明堅強了一輩子的人,怎麼還有這麼多眼淚啊。
淚珠又這麼燙人。
薄溪雲怔愣著,也下意識地伸手,擁住了抱著他的老人,輕輕拍撫著那顫抖的軀體。
“沒的……沒了。”
老人的身體瘦弱,單薄,根本不知從何積蓄出的那份力氣。
把他抱得那麼緊。
像這樣,再也不怕會丟掉了。
顧老太太好一會兒才勉強將情緒壓抑下來,她正想從手包中拿出手帕紙時,才發現,己手臂上的針孔還在被對方按著。
小孩那麼細心地照看著她,連一錯移都沒有。
顧老太太一愣,眼前已經遞來了一張紙巾。
薄溪雲將紙巾交給對方之後,才收回了拿著棉簽的手。
針眼果然已經不再出血了,周圍也沒有一要泛青的跡象。
幫老人把卷起的衣袖理好之後,薄溪雲才起身,去把棉簽扔到了醫用垃圾桶。
等他回來,顧老太太已經平複了許多。薄溪雲問:“您剛剛要去哪嗎?接下來還有嗎?”
顧老太太依舊目不轉睛地望著他,聞聲才搖搖頭:“沒,隻想出去看看,平日難得見到太陽。”
“外麵不算冷。”薄溪雲問,“那們出去轉一轉?”
兩人走去了室外,薄溪雲發現老人的腿腳似乎不太方便,走路有些遲緩。
但顧老太太出來並沒有拿拐杖,薄溪雲也沒有多問。
他知有些老人不喜歡拿拐杖,非到迫不得已時不會用,不然他們總覺得一旦依賴拐杖,己輸了。
薄溪雲隻把手臂放得更低了些,方便老人扶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