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觸動薄溪雲的,並不是顧家人那些聞名顯赫的份。
而是顧家對待他的用心。
“老爺子剛剛提前離席的候,還打包了一點q市的菜。”
顧老爺子並沒有吃太久,他還惦念著在療養樓裡的老伴,吃好後先回醫院了。
“宋阿姨說,老太太有藥和營養餐,一般不會吃外的食物,但她今天堅持想嘗一嘗,家裡人也都沒有反對她。”
他們等得太久了。
再多破例都不足以展現那失而複得的喜悅與歡欣。
少年的聲音漸漸低來。
“剛剛,他們還和我說,等讓顧學長帶我回去,大人們要去醫院,再去看一看老太太。”
“但其實……”
薄溪雲頓了頓,才輕聲說。
“我聽到了,他們午就聊過,怕大人們一直和我在一起,會讓我有壓力。”
顧老爺子那樣的人。
怎麼會看不出薄溪雲的無措呢?
大人們不僅是聊過,還專程商議了,像對待麼格外看重的大事一樣,集體開了家庭會議。他們甚至還谘詢了心專家,好一番商量之後才終於達成一致。
走失的孩子剛接回來,應當讓他和同齡或者之前熟悉的人在一起比較好,不容易緊張。
無論是顧老爺子,還是對舅舅夫婦。
他們分明都是為了薄溪雲,不辭辛苦地專程趕過來。
又特意為他留出了這種體貼的空間。
薄溪雲的腳踩在石杠,他雙手環著腿,慢慢把臉埋在了膝蓋裡。
少年清軟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我好像的確不知道……該怎麼回報他們。”
他甚至不知道,如何的相處才算做得體。
因為他從未接觸過這樣濃烈的感情。
之前,“家”在薄溪雲眼裡,是截然不同的模樣。他想過的親情最好的樣子,就是他和巫穎相處那樣。
會給錢,會帶他去看病。
就這些了。
他不知道。
額外居然還會有這麼多。
夜色中,少年的形愈顯瘦弱,儘管他還披著顧家人特意添的鵝絨外衣,依舊無法遮蔽住少年的單薄。
他好像在這冰天雪地裡一個人孤零零地走了那麼久。
還沒學會怎麼迎接自己的暖春。
“雲。”側傳來男生低沉的聲音。
薄溪雲抬頭,露出了濕漉漉的眼睛,和被凍得微微有些發紅的鼻尖。
一隻修長溫熱的手伸過來,幫少年將衣領到遮護得更嚴了一些。等孩的臉被白絨絨的毛毛領整個圍住,易鐘深才道。
“你中午和我說,可沒辦法很好地回應我。”
他說起了自己的事。
少年專注望著他的眼睛動了動,清澈的眸光也在夜燈中似水波光般輕晃了一。
“……嗯。”
“沒關係。”
易鐘深的聲線很穩,是他一貫的低沉。
讓人聞之得以安心。
“我那就想和你說,沒關係。”
如果沒被打斷,薄溪雲會更早一點聽到這個答案。
那是易鐘深最坦然的回應。
“因為你很認真地對待我,對待我的感情,以沒關係。”
不是我愛你,以沒關係。
不是一個人單方的忍讓與退避。
易鐘深在那麼耐心地告訴他——
“不管是我,還是顧家其他人。”
“喜歡你,從來都是一件開心事。”
薄溪雲微怔。
“我……”
少年柔軟的頰側被伸來的手指很輕地蹭了一,從另一個人傳遞來的暖意,像是順著皮膚浸潤入了內裡。
“你要做的,不是立即回報,自責沒有做好。”
“而是要看清這些感情。”
易鐘深緩聲道。
“看清這些,都是你應得的東西。”
薄溪雲的唇瓣幾次開合,才極輕地出一句。
“……都是這樣嗎?”
而易鐘深同樣輕聲,回答篤定。
“都是你的。”
無需憂慮。
有喜歡,都值得交付給你。
人並沒有在涼亭坐太久,室外畢竟還是有些冷,況且邊的晚餐都還沒有結束。
但薄溪雲回去,情緒明顯好轉了許多,他還動捏起自己的毛毛領,蹭了蹭學長的臉頰。
“你看,真的好軟。”
“嗯。”
易鐘深應了一聲,視線一直落在男孩微白細嫩的臉頰。
他摸過更軟的觸感。
不隻臉頰,薄溪雲的頭發和耳廓都很軟。
沒碰觸過,易鐘深的百般設想,都完全不及真實手感的萬一。
親手摸到過之後,又總覺得,需要再碰一才滿意。
因為馬就要走到顧家在的院,易鐘深沒有再多說麼——儘管說麼都比不過實踐。
今天和少年談起喜歡的事,然是相當好運的收獲。
晚餐並沒有持續到太晚,顧家這邊吃完之後,薄溪雲走出來,就正好看到學長在的院裡也在離場。
易鐘深家的長輩經都走出去了,隻剩他一個人走了過來。
薄溪雲原本沒打算再麻煩易鐘深。他今天的體狀態一直不錯,始終沒有暈車。
學長也該回家歇一歇了,也好和久彆的家人團聚。
不過薄溪雲在易鐘深要和誰回去,一旁的顧笙聽見,直接說。
“哎呀,沒麼區彆,車吧,我把車開過來。”
因為之前被好友質疑過開車的力,顧笙一直有意在各種機,展現自己那超絕的車技。
顧家大人們都先去了醫院,顧笙則開車載著人回了顧家宅。
因著多年經營,顧家在b城有不少房產,幾個兒女也都有各自的住處。不過每年春節,顧家有在b城的人都會回宅住,這幾天,顧笙和薄溪雲也都會住在這裡。
經過了班高峰期,但車開著開著,路還是有些堵。薄溪雲看了一眼定位才發現,他們居然在往二環裡開。
顧家宅就坐落在二環內的中心區域。
好在他們回來得不算晚,抵達宅,也不算太遲。易鐘深並沒有急著回去,反而動拎起行李,幫薄溪雲提進了房。
宅是一座比較傳統的院落,外圍還砌著與周圍統一的紅牆,紅牆邊有明黃色的琉璃瓦,顏色對比鮮明又好看。
雖然現在是夜裡,細節看不太清,但薄溪雲經想象出,白天日光映照在紅牆黃瓦,肯定很漂亮。
宅邸內裡的裝潢同樣是古樸典雅的風格,但也並不排斥現代設施,顧笙帶薄溪雲在廳裡簡單轉了轉,就將人領到了二進的院落中,重點介紹了這裡的一間。
“看,溪雲,這是你的臥室。”
薄溪雲愣了愣。
出現在他眼前的,並不是麼臨的客房,而是一個溫暖舒適,一看就精心籌備了許久的臥房。
這是一直為薄溪雲準備著的房間。
“當剛得知有你的候,家裡就把這個房間安排起來了。”
顧笙說著,拉開了房間內的幾個衣櫥。
“你看。”
幾大格衣櫥裡掛滿了衣物,從孩子的型號,到十七歲少年穿的尺寸,應有僅有。
“這裡隻是一部分,旁邊衣帽間裡還有一些,那些還沒拆。”
顧笙說。
“這些是經洗過的衣服,這些天你想穿哪件,隨意挑就可以。”
不僅如此,他還指向了衣櫥的另一側。
“這些禮盒也都是給你的,是我們為你準備的禮物。”
大大的禮盒堆疊在一起,一些因為年歲過久,鮮豔的外包裝經有些褪色,但有禮物都被整整齊齊地精心封存著。
從出生,滿月,周歲,到十七年後的現在。
有薄溪雲的日子,顧家都記得。
從幼兒喜歡的玩具,到最新的電子產品。禮盒的大並不統一,每年在同齡人裡最流行麼,顧家就會給薄溪雲送麼。
每個人都為他準備了生日禮物。
就像薄溪雲真的還在家裡一樣。
從來沒有一年遺漏過。
薄溪雲看著滿滿一櫃的禮物,徹底地怔住了。
整整十七年的心意。
全數鋪展在了他的前。
“嗡——”
手機振動聲響起,顧笙看了眼屏幕,露出了個歉意的神色。
“抱歉,我先去接個電話。”
薄溪雲連點頭應聲都還是怔怔的。
好一會兒,他才察覺屋內隻剩了個人。薄溪雲慢慢將視線從那些禮物挪開,看向了易鐘深。
“學長……”
像是知道他想說麼,男生抬手按了按他的後頸,低聲說。
“遲到了一些,但可以慢慢拆。”
一句話,又將薄溪雲說得有些眼熱。
“我……”少年淺淺吸了一口氣,“那我該……”
“你拆開它們,好好收,就是家裡人最想要的回應。”
易鐘深聲音低緩。
“你接受,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事。”
對易鐘深而言,又何嘗不是。
整個今日,即使對一向冷靜自持的易鐘深來說,也是如同夢境一般的好運間。
他心愛的少年沒有厭惡,沒有排斥。
那麼認真地考慮著他與喜歡的事。
易鐘深耐心地撫慰著略有些無措的少年,好一會兒,他才又聽見對方的聲音。
“那,”薄溪雲輕聲,“對你也是一樣嗎?”
易鐘深點頭:“是。”
察覺少年欲言又止,他又了一句。
“怎麼了?”
剛剛前一秒,易鐘深還覺得自己幸運過分,好似夢境。
他不知道,一瞬才是真正幻美如夢。
因為前的少年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開口。
輕聲又誠實地告訴他。
“我覺得,好像……”
“那晚學長親我,我也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