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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
作為城內最大古玩市場,潘家園無論何時都是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而在距離園子不遠處的辦公樓裡,環境卻相當安然幽靜。
正值午間,辦公室裡有人在閒聊。
“前兩天不是有批大貨特彆打眼嗎?那批貨現在怎麼樣了?”
“好像被嘉利得拿下了吧,說是正準備做下個月拍賣會的壓軸呢。”
鄰桌有人聽見,卻忍不住插嘴。
“誒,你們沒聽說啊?嘉利得不是出事了嗎?”
這話引得眾人紛紛好奇。
“出什麼事了?”
嘉利得是一家坐落於燕城的專業拍賣行,年歲已久,底蘊豐厚,早早就入選l全球十大拍賣場之一。
幾人討論的,正是嘉利得拍賣行最近發生的事。
“就是那批珍貨,上午本來都要簽合同了,結果臨簽字前,嘉利得Boss忽然走了。”
“Boss?易鐘深嗎?”
“是啊,合同都還沒看呢,直接扔下就走了。”
這讓眾人都不禁意外。
“這麼大膽?正關鍵的時候丟下這攤子不管?”
對嘉利得來說,這兩天正是他們拍賣行的關鍵時期。
因為就在上半年,嘉利得已經有不止一批的珠寶拍賣出了問題。
嘉利得的主營拍品就是古董字畫和珠寶飾物。在這半年裡,嘉利得的珠寶拍賣卻頻頻受挫。
每當拍賣行拿出什麼罕見珍品時,業內就會“恰巧”有上遊公司放出相應的原石庫存,導致本該拍個好價的珠寶珍品成交價大跌,或者乾脆流拍。
這種巧合出現了三次之後,哪怕是行外人,也看得出情況絕對有異常了。
但玉石翡翠這一類的珠寶,本身就是上遊的原石出產把持著大部分權力,下遊的拍賣行即使幾次吃虧,也很難采取什麼真正有效的措施。
正因為如此,最近這批的古董拍品對嘉利得來說才至關重要。
這是他們必須要爭取的資源。
這一批古董全是名家書畫,其中包括了唐寅和董其昌的真跡。
消息一經現世,立即吸引了不少注意。嘉利得也是幾經周折,才終於談到了要簽合同的地步。
這個時候,誰都知道這批貨物對繼續穩定名氣的嘉利得有多麼重要。
結果現在,拍賣行的老板卻臨場跑路了。
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這簡直就是把這批資源拱手讓人。
“他怎麼想的呢?”
“不會是不想乾拍賣這一行了吧,見行情不好,乾脆直接經營倒閉?”
“你彆說,我還真聽人說,易鐘深好像另外去投資了什麼半導體元件,說不行真的不想要這拍賣場了。”
旁人聽了,隻覺好笑。
“半導體……?什麼東西,搞那玩意有什麼用?”
“這些洋不洋新不新的東西,要等哪輩子才能搞出名堂來?”
他們這種行內人最清楚。
其他行業哪有古董珠寶來錢快?
眾人更好奇的,是嘉利得Boss臨時離場的原因,但這事顯然沒那麼好打聽,問了一圈,才有人道。
“好像說是易鐘深的寶貝弟弟丟了,今天終於查到了一點消息。”
“……真的假的?”
嘉利得的老板最出名的兩件事,一個是他那總是冷若冰霜的俊臉。
再一個,就是他對自家弟弟的偏愛。
那種疼愛,簡直可以說是寵溺,幾乎是含在嘴裡怕化了,要太陽絕不去摘月亮。
“為什麼弟弟會丟啊?易鐘深不是總把人護得特彆嚴實麼?”
也有人好笑。
“護得緊能說明什麼?還真以為能有多少真心,他那弟弟根本就不是親的吧。”
這件事並不是秘密。
易老板的弟弟姓薄,說起來跟這位兄長其實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而是易鐘深父親好友的遺孤,隻是從小被養在了易家。
哪怕是親兄弟,反目成仇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何況是這種毫無血緣牽連的關係。
“聽說那個寶貝弟弟很有天賦,之前就沒少給易鐘深幫忙。”
雖然眾人聊了一圈,也沒人知道這位薄小公子的具體能力,但這話聽起來,倒是挺有說服力。
無論是珠寶設計還是古董鑒賞,都很吃天賦,易鐘深會一直把人養在家裡,看護這麼久,想來也不會是什麼賠本的買賣。
“那看嘉利得現在的行情,易老板這弟弟還丟了,不得更心急麼?”
“何止如此啊。”
還有人說。
“易鐘深對他弟弟的控製欲特彆強,我看這弟弟八成是自己跑的。”
“易老板這兩天可沒少發高額懸賞,估計就算人跑走也要被抓回來了。”
“還發懸賞了?鬨這麼大。就不怕有人心懷不軌嗎?”
“嘖,難說。就是可憐他那個弟弟呦,不管怎麼想,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是啊,就易鐘深那個控製狂,被這一刺激,不得下手更狠了。”
尤其是接觸過易鐘深的幾個人,知道他之前對弟弟有多看重。
等把弟弟找回家,恐怕直接關起來都是輕的。
遠在蜀地的薄溪雲,並不知道燕城的這些討論。
他立即放棄了買東西的念頭,轉身就重新回了筒子樓。
從上樓到進家門,薄溪雲一路動作匆匆,直到進屋關門後,他的腳步忽然一頓。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屋子裡仍然是薄溪雲剛剛離開時的模樣,桌上的梨湯還飄散著淡淡的甜香,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
薄溪雲也迅速地恢複了正常的動作,沒有表現出什麼。
房門和窗戶都被少年謹慎地上了鎖,收拾東西的時候,薄溪雲還把本就不大的房間都走了一遍。
各處都沒有任何問題,但這好像並沒有完全消除少年的焦慮。
他隻能儘快地把必要物品全部收拾好。
收拾到客廳時,薄溪雲還站在窗邊朝外麵看了一眼。
樓下也一切如常,仍是夏日的烈烈陽光。
“叮鈴鈴——!”
恰在此時,電話的聲音忽然響起,鈴聲突兀地炸響在安靜的室內,聽得人陡然心驚。
薄溪雲也明顯被嚇了一跳,唇色比之前更加蒼白。
他盯著電話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顫著指尖,將電話接了起來。
“小公子。”
對麵傳來的是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聽在少年耳中,卻不啻為一道平日驚雷。
“這果然是你的新號碼。”
對方淡然自若的語氣,讓薄溪雲的眸光愈發慘淡,停了片刻,他才艱難地叫出那人的名字。
“……蘇秦。”
“是我。”
蘇秦是易鐘深的助理之一。
確認了對麵人的身份之後,蘇秦繼續說。
“這次,老板真的被您的舉動傷了心。”
他問:“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電話那邊的少年神色倉惶地看向了房門,好像下一秒,就會有人從那裡衝進來。
蘇秦還在說:“希望您能配合我們。”
他的聲音依舊很平穩,還夾雜著一分隱藏很好的愉悅。
蘇秦享受著小公子被自己幾句話嚇到惶然無措,簡直要瑟瑟發抖的模樣。但他的愉快還沒能持續幾秒,就聽電話對麵道。
“蘇秦。”
薄溪雲在說。
“我知道你私下聯絡賀知朝的事。”
蘇秦的神色倏然一變,原本的溫文也瞬間消散。
電話裡少年的聲音似乎還帶些驚恐的顫意,卻是把話說的很清楚。
“我手裡有你和賀知朝往來的證據,如果我被抓回去,這些東西一定會被送到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