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唐紈絝,不堪重富(2 / 2)

他推開房門,卻見幽暗而肅穆的祠堂之中,父親商九思正坐主位,六位族老分坐兩側。

隨著他打開房門,天光自他身後亮起,照得他們的神色晦暗難明。

寒風席卷而入,將幾盞燭火吹得飄搖明滅,飄蕩盤旋在那些牌位上,像是祖宗魂靈無可奈何的鼓噪和歎息。

一道道朝他看來的目光中,包含了許多的情緒:慌亂、迷茫、憂慮、凝重......

“先坐吧!”

一片讓人不安的沉默中,商家家主商九思緩緩開口。

商慎之倒也沒客氣,按照既往人設大剌剌地坐下,仿佛看不懂情形般隨口問道:“這是出了何事,這般著急忙慌的。”

商九思看了他一眼,並未計較他的無禮,開口道:“方才為父收到朔荒郡密友來信,今年北境大旱,屯田收成大減,好不容易求來的朝廷軍需又被層層克扣盤剝,所剩無幾,士卒怨聲載道,身兼守土之責的雲麾將軍武元靖在僚屬鼓動下,打算對三郡之地的部分富戶出手,尋機抄家以充軍資,為將士們購置冬衣、軍糧、器械等,我商家便是首當其衝,你既是嫡長子,此事也當共議。”

商慎之聞言一愣,然後恨不得當場扇自己一個大嘴巴。

烏鴉嘴,猜得真準,下次彆猜了......

美麗新世界眼看就要宣告完結,滿懷依戀的他當即全力開動腦筋,翻開了腦海中那些記憶和傳聞。

開府、雲麾將軍武元靖都督三郡諸軍事,權勢頗盛,就連禦州行台府也不會輕易招惹。

而商家,以前的確是有靠山的,因為父親和鄭王妻兄乃是同窗,所以攀上了鄭王的高枝,但誰也沒想到身為實權皇子的鄭王,在他所支持的新政被廢止之後,在儲位之爭中敗給了晉王,徹底失勢,商家這份家業自然也失了保護。

他輕哼了一聲,“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這八個字戳中了眾人心頭的痛,登時引出一連串頹然的歎息,他們本就不好的臉色愈發難堪起來。

有錢又如何?所謂的世家名聲又如何?

看起來繁花似錦,卻缺了足夠的保護,一個邊郡將軍便能一言滅族,就如同手無縛雞之力又誤入男人窩的美嬌娘,隻能將安全的希望寄托於彆人心中的操守,但奈何對方在麵對這樣的情景時,心裡往往根本沒有守。

商九思也歎氣道:“為今之計,一是打算讓你帶著幾個同輩弟兄一起出去避避難,如果情況不對,就不用回來了,將軍府隻要財想必不會太麻煩。其二我們幾個打算想個出路,去尋尋有哪位大人能夠提供些幫助,至少,能幫忙與武將軍說項說項,看看能否破財免災。”

商九思的話,引來幾位叔伯的點頭附和。

商慎之看著這幫便宜長輩們垂頭喪氣的樣子,忍不住暗自搖頭。

這事情還沒發生,你們就已經認命了;

麵對難關,連冷靜地分析關鍵都做不到,這個官欺負你就想著找那個官來作個和事佬,就這點水平,真怪不得人家會挑你們下手啊!

哦不對,你們就是我們。

商慎之輕輕搓著手指,畢竟商家待他也算不錯,若是絕情地袖手旁觀,那些過往的溫情和慷慨的寵溺算什麼?總不能隻算彆人記性好吧?

自己雖然泡青樓,睡花魁,花錢如流水,但還是個好男孩啊!

想到這兒,他輕咳一聲,先是吸引來眾人的注意力,然後站起身,“父親,各位長輩,恕我直言,你們就算花費巨大的代價,在三郡之內,是找不到能夠阻攔這位武將軍的人的,就算找到禦州行台一樣沒用。”

眾人聞言一愣,看著這位紈絝之名傳遍整個商家和沃川郡的商家大公子,疑惑的目光仿佛在問: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剛在青樓把腦子也射出去了?

商九思也皺著眉頭,卻沒有直接反駁,本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問道:“為何?”

商慎之平靜道:“武將軍乃是開府,手下是有不少幕僚的,這些人自然會幫他完善首尾,儘量做得滴水不漏。”

“至於禦州行台那邊就更簡單了,武將軍為何要這般行事搜刮軍需?還不是因為朝廷沒給足所需,又要他履行職責。犧牲幾個沒有根基的富戶,來安撫這幫兵痞,來保住自己轄區的太平,這筆賬他難道不會算?甚至說咱們就是去告禦狀,或許陛下都會理虧的。”

“至於所謂的遣散子弟、破財免災,那更是可笑了,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動手了,豈有做一半的道理。抄家和滅族,自然都是一體的,斬草除根這種農夫都知道的道理他們會不懂?”

他的話,如同一道道驚雷,劈碎了眾人的希冀也劈得他們身子一軟肝膽俱喪。

一個族老喃喃道:“難不成我們就隻能等死了嗎?”

商慎之在這關頭,竟微微一笑,“誰說的,出路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眾人登時焦急地看向這位紈絝的後輩,目光中全是期盼。

“大郎,都這會兒了,咱們就彆藏著掖著了!”

“是啊,快說啊!你看我們都快急死了。”

商九思看著兒子,第一次發現兒子的臉上除了英俊這一個正麵形容之外,竟然還有了諸如沉穩、明銳之類的氣質,也不由緩和了幾分語氣,“大郎,有什麼想法,說出來大家一起參詳參詳吧!”

商慎之輕笑著吐出三個字,“武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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