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痛喚回他的神智,他驀然平靜下來,收回手輕輕擦下破損的皮,在她開口問詢時如無其事地說:“無事。”
雨停時,天也暗了下來,深夜不好行路,何況他們對此地沒有任何了解,走到哪一處都是未知的,隻能留下來。
他站起身來,沒有回頭,“我出去看看有什麼吃的。”
都是心思剔透的人,他的回避,她瞬間感覺到了,也沒有多說什麼,隻交代道:“注意安全。”
他嗯了一聲,拿起劍朝外頭走去。
再回來時,天已經黑透了,低矮的火焰映亮山洞,她抱臂坐著的身影也清晰落入他眼中。
是冷的,白日下雨,夜裡掛著大風,柴將燃儘,火勢小了,被風一吹便搖搖晃晃的,似乎下一刻就會伏在地上。
他身上的舊傷尚且被這天氣影響,有些不適,更何況她這堪堪結痂的傷口,經這一淋,怕是又裂開了。
他的衣裳掛起來得早,自然也乾得快,便背著身子將自己的衣衫遞給她。
她猶豫片刻接了下來,穿好後問他:“找到了什麼?”
“落了雨,鳥獸都難見蹤跡,隻采到幾個果子,先墊墊肚子吧。”
他在她身前坐下,鬆開手指露出一把鬆樹油亮子,烤了烤,除去寒濕後丟進火中,火苗瞬間長高了幾分,溫暖撲麵而來。
看著那鬆樹油亮子,她神情有些許恍惚,“你竟還記得。”
三月前,傷重的她帶著尚是乞兒的他回到益州,沒有銀子,一路風餐露宿。
那時候他寡言少語,她也不是多話的人,可歸路漫長,不可能一點交集都沒有,便以姐弟相稱。
他們住過牛棚,宿過破廟,什麼地方都躺過,這鬆樹油亮子為他們驅散了好幾個暗夜。
當日老乞丐是想讓她收他為徒的,然而她那時並沒有收徒的打算,也不覺得收徒耽誤自己功夫,而是她不認為自己能教好徒弟。
她的打算是帶他回千機門,給他一個容身之所,看他跟哪個長老有緣分便拜到誰門下。
然而師父卻讓她收他為徒,得知他身份後,她內心五味雜陳,卻又不得不從師命。
從抗拒到漠然,然後稀裡糊塗走到現在。
這充饑的果子、避風的衣裳、取暖的篝火在往常不算什麼,可在她虛弱的時候卻能點亮她的心。
這一刻,她竟覺得有一個徒弟似乎也不錯。
稍垂眼便望見謝雲生臉上柔軟的神情,這讓裴行川恍惚了一瞬,忍不住去想她在想什麼。然而他尚沒有想出她在想什麼,便見她頭一垂搭在了膝蓋上,墨發散落在臉頰旁,襯得那張麵龐似極美玉,泛出盈盈光彩。
他腦海中瞬間空了,靜靜看著她,直到她忽然撩開眼皮,有些許迷茫地問:“你怎麼還坐在這裡?”
他含糊應道:“快了。”
說罷他便要起身,卻忽然頓了下來,眸光落在她臉上,本是蒼白的臉忽然染上了淡淡的緋色,眼眸有些渙散,顯然是困倦得很。
不對勁。
他抬手探在她額頭,感受著那熱意身子一僵,心中頓時溢滿責備。
才回來時便見她抱著膝蓋縮坐著,明顯就是感染了風寒,發熱的前兆,他卻沒有留心。
如今大晚上的能去何處找藥,他脫下衣衫,除了中衣外都披在她身上。
可她仍是緊抱著身軀,甚至有幾分發抖,嘴唇也乾白了。
想起那夜她輸內力為他驅寒,於是他坐到她身後,內力輸去,她明顯好受了幾分,眉頭也平了下來。
他卻放鬆不得,因為他的內力確實與她相衝,不過片刻,他便被經脈的痛意刺得滿頭大汗,而她顯然也是受到了波及,有些坐不住,險些一頭栽在地上。
他將她撈起,看著她痛苦的神色,緊咬的唇,眉頭緊蹙,眼底溢滿了無措以及一抹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憐惜。
再次給她輸送內力時被她一把抓住手,他有幾分怔愣,卻聽她迷迷糊糊道:“不必如此,熬一夜就好……陽氣旺才發熱,陽氣不旺是熱不起來的。”
她這樣輕描淡寫地說,他的心卻難以平靜,比下午那會兒還要亂,甚至是不知道該做什麼。
腦海中驟然浮現起幼時他生病,怕冷畏寒,母親將他抱在懷裡的畫麵,猶豫再三終是攬起她的肩膀將她圈進懷裡,稍側身子擋住從外頭吹來的風。
擔心自己冒犯到她,手不敢移動,腿也一直圈著,眼皮打架了還努力撐著坐穩,什麼時候睡著了他也不知道。
謝雲生隻覺周身忽然暖了起來,冰似乎都化了,逐漸睡得安穩了些。
翌日醒來時看著自己手臂上交疊的手,感受著身後的溫度怔在原地,猛地偏頭看他,隻見他微揚著脖頸,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