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知晴可完全沒有要下崗的危機意識,站在原地還跺了下腳,“您今兒是怎麼了?這麼惹惱了夫人,以後可怎麼辦?雖說姑娘嫁到沈家就是沈家人,可若是遇了什麼事,還得老爺和大少爺給姑娘撐腰不是?姑娘如今要嫁妝要得痛快,可得罪了夫人,日後有什麼事,可還怎麼指望娘家……”
許碧被她聒噪得心煩:“也是,要這些東西是多了點,不如我少要幾個陪嫁的人,你就留在許家吧,不必跟我過去了。”
“姑娘——”知晴目瞪口呆。怎麼能不帶她過去?
“我,我本就是貼身伺候姑娘的——”像她們這種大丫鬟,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不跟著許碧嫁過去,卻讓她去做什麼?彆的主子身邊都有貼身人,她擠不進去,難道要降去做二等丫鬟不成?
“原來你還記得是伺候我的?”許碧眉毛一揚,“我聽你開口夫人閉口夫人,還當你是要留下來伺候夫人呢。”
“奴婢都是為了姑娘好。”知晴猶自不覺,還在強辯,“奴婢的乾娘說——”
許碧打斷她:“這麼舍不得你乾娘,就留下來跟你乾娘過吧。”
這次知晴腦袋總算清楚了點兒,聽出了許碧的不悅:“姑娘——”她看著許碧的冷臉,後知後覺地好像明白了什麼,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奴婢自小就伺候姑娘,姑娘去哪,我就去哪兒!”
許碧被她跪得不大舒服,但想想還是應該抓住這次機會,於是也不開口讓她起來,隻是板著臉道:“我倒沒看出來你如此忠心,這幾日我病著,你可也沒少往你那乾娘處跑,想來是舍不得你乾娘的。”
知晴恨不得把腦袋搖下來:“不是,奴婢不是……”但她又無話可說。這幾日她確實沒少往乾娘那兒跑,隻不過都是想去聽乾娘說說沈家的富貴,想一想陪嫁過去的好日子。
“奴婢是,奴婢是想去打聽打聽沈家的消息,免得姑娘嫁過去什麼都不知道……”知晴靈機一動,連忙為自己辯解,待看到許碧眼神一冷,連忙改了口,“是免得奴婢不知道規矩,過去之後給姑娘惹禍……”
借口倒是想得很快,有幾分小聰明,可惜都用在撒謊上了。許碧麵無表情地想,追問了一句:“那你打聽到什麼消息了?”
“沈家,沈老爺是從二品的大將軍,沈大少爺也是五品的副將……”說起沈家,知晴就不覺有些眉飛色舞起來,連忙把自己從乾娘那兒聽來的消息一股腦倒了出來,“姑娘彆信路姨娘的話,沈家是富貴人家,姑娘嫁過去定是享福的!”
“就這些?”許碧頗為失望,這說來說去連點重要的都沒有,“沈家都有些什麼人?”
知晴連忙想了想:“沈大將軍有兩子兩女,大少爺是前頭元配夫人生的,正經的嫡長子;二少爺是繼室夫人生的,出身可就不如大少爺了。”
許碧一下坐直了,這還有繼母?這麼重要的信息,知晴居然鋁稅胩於疾恢浪擔≌庋就紡悄宰喲蟾胖揮瀉頌胰誓敲創螅竽宰案魷恚夷宰案齦#酥餼妥安幌鹵鸕牧恕
自古就說後娘難當,又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這足以證明一個非原裝家庭的複雜。特彆是對許碧這樣的外來者,家裡那位婆婆是親的還是後的,是很重要的問題。
“姑娘放心。”知晴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一個繼室罷了,再怎麼也比不得原配夫人。就是將來要分家,她生的二少爺也比不得大少爺,那家業——”
“行了!”許碧厭煩地一擺手,“你收拾東西去吧!”真是蠢得無可救藥,沒時間再跟她廢話了。
知晴一臉委屈,還想說什麼,卻聽外頭知雨脆生生地道:“流蘇姐姐請進。”隻得閉了嘴,自己起來去收拾東西。
流蘇捧著個小匣子,後頭還有兩個婆子抬了個大箱子,滿麵笑容進來給許碧行禮:“夫人忙著安排路上的事,吩咐奴婢先給姑娘送過來。”
小匣子裡自然是銀票了。許碧還是頭一次看見這古代的銀票,成人巴掌大的一張紙,上頭印的圖案十分複雜,中間寫明金額,四邊用朱紅小印,左下角還有日期。許碧仔細看了一下,辨認出是“平慶十四年”,頓時就覺得腦袋嗡了一下——很好,據她所知曆史上沒這年號,所以她到底是穿到了個什麼地方?
不過這問題現在想太多也沒什麼意義,許碧收回思緒,先數銀票。
兩張一千兩,四張五百兩,還有一百兩和十兩的數張。許碧不客氣地仔細點了一下,四千五百兩無誤。
流蘇看著許碧點銀票,臉上笑容一點兒不變,等許碧點完了收好匣子,便笑著指兩個婆子抬來的箱子:“那是姑娘的喜服。”
知晴說是在收拾東西,眼睛卻總忍不住溜過來看那銀票,這會兒又聽見流蘇的話,忍不住就過去打開了箱子,隨便就是一臉癡迷模樣:“天哪,好生精致!”
“姑娘穿上試試,若哪裡不合適,立時就叫人去改。”流蘇笑盈盈地過來,親手取出裡頭的大紅嫁衣,替許碧穿戴起來。
這嫁衣從裡到外的好幾層,裡頭的不去說它,最外頭這一件大紅絲綢上以彩線繡著大朵的牡丹團花,花蕊處還用了金線,日光下稍稍一動,就泛起點點金光,果然精致鮮亮。蓋頭上更是繡著一對栩栩如生的五色鴛鴦,遊於蓮葉之間,相倚相偎,十分親熱。
“因日子緊,夫人怕姑娘自己繡不及,就從外頭尋了繡娘……”流蘇一邊說,一邊悄悄打量了一下許碧的神色。
其實這嫁衣也不是尋了繡娘來做的。從沈家突然派人商議親事到現在,也不過十幾天,便是快手的繡娘又哪裡來得及?這是從外頭買來的成衣,比著二姑娘的身材又改了改罷了。
自然,因是要嫁給沈家,這麵子上的事總要做足,所以陳氏也是去了京城頗有名氣的五時坊選的,這一件繡衣也要值得幾十兩銀子。隻是嫁衣原該出嫁的姑娘自己繡,若不然挑好了花樣請繡娘來繡也使得,可買成衣就難免有些不合意的地方,更不用說兆頭也不如單做的。彆的時候倒也罷了,偏這會兒沈家大少爺傷重,更該討個好兆頭才是……
許碧倒是沒在意。原本的許二姑娘針線做得很不錯,可她終究不是許二姑娘,這樣的嫁衣讓她自己繡,她也繡不出來不是?
“姑娘看這花冠!真是,真是精致!”知晴早忘記自己是該去收拾東西的了,圍著許碧轉了一圈,又去看著那頂花冠驚歎了。隻可惜她言辭匱乏,翻來覆去也就隻會說個精致了。
說到花冠,流蘇就垂下眼睛不吭聲了。這花冠的確做得精致,老字號多寶齋去年新請的南邊師傅的手藝,金銀拉成細絲,做出來的花葉簡直栩栩如生,裡頭再鑲上幾顆小粒的紅藍寶石或翡翠,再用幾顆大珠壓壓場麵,看著就很過得去了,但其實金銀都用得不多,寶石就更省了——夫人在多寶齋挑了一個時辰,才挑了這一副呢。也就是二姑娘這裡的丫頭沒見過世麵,才像看什麼稀世寶貝似的,若是換了沈家那邊的人,怕是馬上就能看出來了。
不過,這個流蘇當然不會說。夫人已經被二姑娘挖去了四千五百兩,惱得不行,若是說破了,讓二姑娘再逼著夫人去買更好的花冠,她豈不是自找麻煩嗎?橫豎沈家那邊也是衝喜,這上頭也不會怎麼挑剔。
流蘇正想著怎麼趕緊找個借口告退,就見許碧拿著那花冠隨意翻看兩眼就放下了,反而轉頭問她:“流蘇姐姐,這有幾件事我不大清楚,不知道姐姐能不能給我解解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