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殺人(2 / 2)

一品代嫁 朱砂 7843 字 9個月前

平田拔腿就想衝向馬車,但絡腮胡子比他反應更快,橫槍一挑就將他絆倒在地,接著腳尖在地上的武士刀刀柄處一點,武士刀彈立起來,被絡腮胡子一把撈住,反手插進平田小腿,硬生生把他釘在了地上。

然而此時,拉車的兩匹馬卻發出長嘶之聲,一起撒開蹄子奔跑起來——櫻木袖子裡的弩箭是連環的,第一支箭射空,他手臂落下的時候磕在車轅上,第二支弩箭受到震動也射出來,正好擦過了一匹馬的馬股,劃出一條長長的傷口。馬兒吃痛,頓時長嘶狂奔,另一匹馬雖然沒有傷到,但陡然受驚,也跟著奔跑了起來。

正前方有一群人擋著,馬匹就向斜前方奔跑,但那裡坎坷不平,馬車頓時就劇烈晃動起來,引發了一連串的尖叫。

許碧扔掉瓷片,兩隻手狠狠地抓住車轅。在她身後,蘇阮一邊尖叫,一邊抓住了她的一條腿,自己雙腿頂著車門,咬著牙不撒手。

馬兒狂奔。櫻木的屍體幾下就被甩下了車,被驚馬毫不留情地踏過,就算剛才沒死這會兒也肯定完蛋了。

不過許碧一點兒也沒覺得安慰,因為馬再這麼驚跑下去,她就要步櫻木的後塵了!畢竟隻是個小姑娘,許碧這兩隻手根本沒什麼勁兒,蘇阮也是一樣,根本堅持不了多久的。

馬蹄聲從側後方傳來,隨之傳來的還有一把清朗的聲音:“堅持住!”

這是想堅持就能堅持住的嗎?許碧咬牙切齒,像隻大蛤蟆一般趴在車轅上,隻恨自己沒什麼餘力開口說話。早知道她就不撲出來了,在後頭踹櫻木一腳,說不定就不會落到如今的局麵了。

但萬一櫻木不死呢?當時她是趁著櫻木全神貫注想射殺絡腮胡子,根本沒有防備背後的機會,才能撲上去給他脖子上劃了一下,如果她一下沒把櫻木踹下去,櫻木隻要轉手給她們來上一弩箭,那麼近的距離,恐怕都會被射個透心涼吧……

許碧腦子裡亂紛紛地想著,隻覺得馬車越顛越厲害,兩隻手已經開始麻木失去知覺,隨時都可能脫力鬆開。就是抱著自己一隻腳的蘇阮,力量也同樣在流失,說不定馬車再顛一下……

在許碧的感覺裡,仿佛已經過了很久,但其實總共也沒有多長時間。馬蹄聲聲,很快就趕上了馬車,許碧困難地轉頭去看,就見絡腮胡子竟爬上了奔馬的馬鞍,而後縱身一躍,跳到了馬車左轅的轅馬背上。

轅馬長嘶,絡腮胡子一邊收緊馬韁,一邊口中連連吆喝,撫慰兩匹驚馬。也不知他是怎麼弄的,兩匹馬竟然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收起瘋跑的腳步,在野地裡站住了。

許碧長長呼出一口氣,這才覺得全身都僵硬了,十根手指連伸都伸不開,而被人一直抱著的腳疼得厲害,也不知是不是被拉得脫了臼。

“好了。”絡腮胡子蹲在車轅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許碧,“現在沒事了,可以起來了。”

許碧麵無表情地回看他,不想說話。

難道是她不想起來嗎?難道她願意像隻被人踩扁的蛤蟆一樣趴在車轅上嗎?問題是她現在四肢都是木的,想動都動不了。

“姑娘!”知晴到這會兒才回過氣來,號啕一聲從車裡撲出來,就要往許碧身上壓,卻被絡腮胡子一伸手給擋住了:“彆壓傷了你家姑娘。”

“你做什麼!”知晴張牙舞爪地想去抓他,“你彆碰我家姑娘!”

絡腮胡子隨手一甩,知晴就跌回了馬車裡,四仰八叉地躺在包袱上,眼睜睜看著那山匪伸出手,握著自家姑娘單薄的肩膀,將她直接提了起來。

“你住手!”知晴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那山匪把姑娘提起來放在車轅上也就罷了,竟然還伸手握住姑娘的腳,放到了自己膝上。這,這簡直是太輕薄了!

“你彆碰我家姑娘!”知晴急了。許碧的繡鞋都掉了,隻剩下雪白的襪子,那山匪的手握上去,也就隻隔著那薄薄一層棉布了。女子的腳可是碰不得的,這若是傳出去,傳到沈家人耳朵裡可怎麼辦?

“你知道我家姑娘是什麼人嗎?”知晴隻能再祭出這一招,“我家姑娘可是——”

“閉嘴!”許碧如果不是兩隻手現在都像雞爪一樣僵得伸不開,真想給知晴一耳光。這到底是個什麼蠢貨,到現在都沒看明白情況,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沈家大少爺的未婚妻子被人給劫了嗎?

知晴一怔,就被蘇阮身邊那丫鬟捂著嘴拉走了:“姐姐快彆說話了!”

“你做什麼!”知晴用力扒拉下那丫鬟的手。她是蘇家丫鬟,都是做奴婢的,憑什麼管她?

“姐姐。”那丫鬟也是一臉無奈,“我叫清商。姐姐彆怪我多嘴,姑娘的身份,可不能再往外說了。這若是傳出去……”

清商說著話,心裡也是擔憂不已。許碧這還隻是剛剛被劫,她家姑娘可是已然被劫了數日,這若是傳了出去,彆說應選,隻怕會被送去家廟或是一碗藥就“病逝”了。

想到這裡,清商不由得就暗恨起蘇家老爺和夫人來。都說是有了後娘便有後爹,這話當真沒錯。可憐自己姑娘,打小就沒了娘,老爺是庶出,帶著一家子去京城,偏把長女留在嫡母身邊,還說什麼替父儘孝。這隻聽說有把妻子留下伺候婆母儘孝的,可沒聽說留個七八歲的女孩兒來伺候祖母的。也幸得老太太心善,對這個孫女也還疼愛。加上自己姑娘又勤快柔順,日子倒還過得。

可誰能想到老太太年紀大了,一場風寒就去了。姑娘才守過孝,京城那邊就來接她去應選了。

彆看清商是個丫鬟,這些年跟著姑娘也讀書識字,曉得些道理。蘇老爺去了京城幾年官職都不曾動一動,這分明是打著主意要拿女兒來換榮華了。偏那位繼室夫人大約是與他意見不一,竟然隻派了一個老嬤嬤和兩個小廝過來接。而這邊老太太一去,那幾家嫡出的也不願再費心照顧姑娘,隨便又指派了兩三個人相送也就罷了,甚至都不曾尋個相熟的商隊托付,以至於姑娘被那幾個倭寇劫了,至今隻怕兩邊還都沒得著消息呢。

若是這消息如今傳到京城,恐怕這應選根本就不成了。繼夫人還不得添油加醋,逼著老爺“清理門戶”?雖都說虎毒不食子,可老爺能把親生女兒扔在族中七八年不聞不問,清商可真不敢對他抱著太大希望。

宮裡不是什麼好地方。那宮門一入深似海,白頭宮女說玄宗的詩句清商都讀過的,可依著眼下這情形來看,倒是入宮才是唯一的生路了,至少參選的秀女都要驗身,隻要過了這一關,就能證明姑娘是清白的。

隻是,這還要先看姑娘能不能安全回家。清商憂心忡忡地小心打量著周圍,這會兒又有幾個漢子趕了上來,有人手裡還拿著鋤頭呢。她這會兒才看清楚,那鋤頭邊上磨得極其鋒利,難怪能一鋤頭就把那倭人的腿挖斷。

這會兒清商也能看明白了,這些人絕對不是什麼莊稼漢,完全是有備而來。若是這樣,會不會——會不會自家姑娘和那位沈大少爺的未婚妻子都能被放回去呢?隻是,兩位姑娘的身份可不能被喊得人儘皆知,否則就是家裡有心想遮掩也是不成了。那位沈少奶奶用的丫鬟,怎的連這個道理都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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