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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封秀女的旨意下來, 京城裡就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了。
蘇家宅子裡,宣旨的內侍剛走, 蘇老爺就歡喜得無可無不可了:“這這,這真是天大的福氣!”他在屋裡搓著手轉了兩圈,便衝著蘇夫人道,“聖旨上說七月底就入宮, 這些日子趕緊著,該備的衣裳該打的首飾, 都趕緊張羅起來!”
蘇夫人卻是從接了旨那臉就僵著, 這會兒被蘇老爺問到臉上來,方道:“老爺, 咱們家這不是嫁姑娘。大姑娘才封了個才人,既不是當皇後又不是做貴妃, 哪還能帶著嫁妝進宮的?”
蘇老爺仍舊搓著手道:“聖旨上說了,才人能帶一個陪嫁的丫頭, 再帶兩個箱子,那也夠了。你就多給她備下衣裳首飾, 再帶些銀錢。宮裡頭用錢的地方多, 多帶些!”
蘇夫人這口氣是再也憋不住了, 冷笑道:“老爺看要帶多少銀錢?要不要把家裡的銀錢都給大姑娘?再不然, 把這宅子也賣了?”
蘇老爺怫然不悅:“你這是什麼話?如今阮兒是貴人了, 進宮是為了一家子博富貴——她若得寵,誠兒諾兒將來的前程還不都有了?就是語兒,宮裡有個姐姐, 將來說親事也得人高看一眼不是!”
蘇夫人閉緊了嘴不吭聲。鄭佑那事兒她是瞞著蘇老爺的,想著橫豎蘇阮也沒有證據,等到落了選,還不是由著她擺布?誰知道這蘇阮不顯山不露水的,竟然能在幾千秀女中脫穎而出,竟是要入宮了!
這一得勢,真能指望她提攜家裡?尤其是她這個繼母,蘇阮不恨她就好了!
蘇老爺看著她的模樣,猜出了些意思,乾咳一聲道:“你若是怕阮兒記恨家裡,那倒不必。不過是這幾年留她自己在老家住著——我也托了族裡教養她——她是個好脾性,不會記恨的。再說這畢竟是她的娘家,將來她在宮裡,若是沒個得力的娘家,日子也艱難。”
他開始還有點兒慚愧,但到後來就漸漸理直氣壯起來:“我好了,她兩個兄弟好了,她在宮裡也就更穩當。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來,她該知道這些,若是因為從前的事就怨恨起來,那就是不孝。”
蘇夫人聽了這話,可也並沒有多大安慰。蘇老爺這些年還隻是個閒官兒,蘇誠蘇諾兩個年紀又還小,說到前程還遠了去了。不說彆的,這兩個不自己考出功名來,蘇阮就算再得寵,難道還能讓皇帝提拔兩個童生去做官不成?更不用說,蘇阮還未必能得寵呢!
蘇夫人把蘇阮在心裡從頭到腳又過了兩遍,都想不出她究竟是憑著什麼能被選中的。不定是宮裡皇後娘娘不願有太多出色的秀女入宮分寵,索性就選那中庸的來充數呢。
這麼一想,蘇夫人更不願意多拿什麼銀錢出來了。然而她知道蘇老爺這會兒歡喜得都過了頭,硬頂是絕對不行的,隻能軟聲道:“可是老爺,如今家裡真沒有這許多銀錢了。這些年……老爺也是知道的,不然,先把前頭林氏姐姐的嫁妝理出來,給大姑娘帶去用?”
蘇老爺的臉就黑了。
蘇阮的生母林氏嫁過來的時候自然也帶了一筆嫁妝,算不得豐厚,卻也中規中矩。可他多年仕途不得意,為了上下打點花用了不少,現在叫他把林氏的嫁妝理出來,隻怕一理就會發現已經去了大半。這男人家花用妻子的嫁妝,可是好說不好聽。
蘇夫人心裡明鏡似的,口中還是軟軟地道:“有了林氏姐姐的嫁妝,妾身再把自己的嫁妝挪些出來——前幾日剛給語兒打了幾件新首飾,都給大姑娘帶過去——再加上公中的,應該也就差不多了。好在便是入了宮,逢年過節也能進宮去請安,若是缺什麼少什麼,到時再補貼就是。”
蘇老爺黑著臉道:“語兒年紀還小,她的首飾,阮兒怎麼用!”蘇語今年才十歲,剛剛用些小女孩兒的珠花丁香之類,若蘇阮在宮中戴這個,可不叫人笑死了?
再說入宮之後,倒是年節時家裡可以奏請進宮請安,可那多是高位妃嬪才有的待遇,若蘇阮一直是個小小才人,哪裡能輪得到她隨意見家人?
這麼一想,蘇老爺惱火之餘,腦袋倒也冷靜下來了。若蘇阮入宮不得寵,那給她籌一大筆銀子帶進去,豈不就都是打了水漂?
“既然這樣,那公中出一份銀子,再加上她娘留下來的嫁妝,先給她帶進去罷。”要讓蘇夫人拿自己嫁妝出來給蘇阮,蘇老爺也心知不大可能,畢竟她自己還有三個兒女呢。不過這也好,等將來蘇語出嫁,也是蘇夫人自己張羅,不必他再費心了。
蘇夫人鬆了口氣,看著蘇老爺往前頭書房去清點林氏的嫁妝,自己往椅子上一歪,歎了口氣:“想不到那丫頭竟還真有這個福分……”
她的心腹丫鬟小聲道:“若是大姑娘日後真得了寵,那表少爺的事……”
蘇夫人也有些後悔,可這會兒後悔也無用了,隻得強撐著道:“無憑無據的,不過是佑兒慕少艾罷了,到底也不曾做什麼。”雖是這麼說,到底心虛,停了片刻便忍不住問道:“大姑娘這會兒做什麼呢?”
丫鬟回道:“沒見做什麼。就是叫清商往外送了帖子,好像是要請個手帕交來見。哦,好像就是那日在街上攔下馬車的,表少爺說,是鎮邊大將軍沈家的人。夫人,這要不要攔?那沈家聽說是惡了太後……”
蘇夫人眼珠子一轉,笑了:“攔什麼。惡了太後才好呢。”她從來不指望著蘇阮飛上枝頭,這一家子就跟著雞犬升天。若要她說,蘇阮在宮裡不得寵才最好呢。隻要她還在宮裡,蘇家總能沾些光,可若是蘇阮真得了寵,要整治她這個繼母也不過是一句話,她才不要呢!
許碧一接到蘇阮的信,第二日就登了門。蘇阮看她來得這般快,倒有些驚訝:“你家裡……”許家不是也有人得了賜封,許碧這時候該回娘家去道喜才是啊。
許碧擺擺手:“昨兒就叫人送賀禮過去了。”估計她本人不去,許夫人巴不得呢。
蘇阮便微有些黯然:“也是,你我都是一樣的……”同樣為家中所不喜,與家人亦不親近,說起來,倒是這個結拜姊妹比親人還親些似的。
許碧笑道:“姐姐都要進宮了,還說這些做什麼。”說著就往外拿東西,“這些東西,我估摸著姐姐在宮裡用得著。”
蘇阮瞧她拿出個匣子來,打開一瞧,隻見裡頭是上下兩層的金銀錁子,有五分到二兩不等,大的打成海棠、梅花式樣,小的就是花生、蓮子式樣,粗粗一算也要有一百多兩。最下頭還擱著幾張銀票,十兩五十兩不等,也有二百兩的樣子。
“這,這不成!”蘇阮頓時覺得這匣子燙手,險些就扔了出去,“這是做什麼!”這一匣子金銀得有至少三百兩,哪裡能收得!
許碧卻按住那匣子:“姐姐知道進宮也是要用銀子的吧?”彆看進了宮就是貴人,那不貴的貴人多了去了。若是無寵,就是想吃口熱飯熱菜怕都得自己掏錢,宮裡的份例那都是擺著好看的,可做手腳的地方多了去了。
這些,但凡看幾本宮鬥都知道。就蘇阮家這樣子,能給她多少錢?
“姐姐若是自己有足夠的銀錢,這些東西入宮之前叫清商給我送回去便是。”許碧也不跟蘇阮說什麼套話,“若是當真用不著,我不強送,可姐姐若是為了些有的沒的,那就沒意思了。”
蘇阮的手便慢慢垂了下來,苦笑道:“我跟妹妹還有什麼可隱瞞的,家裡這樣子,怕是給不了我什麼。”她早看出來了,蘇老爺表麵上是一家之主,其實許多事情最後還是要聽蘇夫人的。
“那姐姐就拿著。”許碧眨眨眼睛,“若是姐姐在宮裡得意,我在外頭也有的說嘴不是嗎?”
“你——”蘇阮哭笑不得,“你哪是這樣的人……隻是這些,這些,沈少將軍知道嗎?”她猜這是許碧從自己嫁妝裡擠出來的,雖說嫁妝是女子自己做主,但到底已經嫁了人,這一大筆銀錢拿出來,若是瞞著夫家……
“姐姐放心,他知道的。”許碧說起這個,有點兒心虛。
沈雲殊那日悄悄入宮,回來就告訴了她當時的情形。若是在彆人看來,沈雲殊那是在皇帝麵前為蘇阮“美言”,但在許碧看來,入宮便是為妾,蘇阮日後簡直就是在荊棘上走路,究竟對她是好是壞,也實在無法斷言。隻不過從目前來看,入宮總比嫁給鄭佑強就是了。
這點兒心思,許碧不能對任何人講,隻能在銀錢上幫襯蘇阮一下了。彆的東西給著打眼,賞人的金銀最實惠。
蘇阮低低歎了口氣,終於把匣子接了過去:“妹妹是個有福氣的。我能進宮,說不得也是沾潤了妹妹的福氣。”
這話其實說中了一半的真相。許碧拉了蘇阮的手:“也是姐姐自己做人積福。”若不是她真心要幫淩玉珠,趕了一夜為她做出一條新的間色裙,單憑沈雲殊說一句話,如何能取信於皇帝呢?
“姐姐入宮,我大概是來不及相送了。再過幾日,我就要回杭州去了。”
蘇阮拉了許碧的手,滿心悵然:“好容易見得一回,這就要走了,日後再見,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她消息再不靈通,這些日子在宮裡因著許瑤的緣故也聽到了一些,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來京城要辦的事,如何了?”
這個問題,許碧其實也挺想知道的。她出了蘇家,一上馬車就看見沈雲殊,不禁嚇了一跳:“不是去兵部了嗎?”怎麼悄沒聲的又跑到她馬車裡來了,嚇人一跳。
沈雲殊懶洋洋地歪著:“事辦完了,來接一接少奶奶。”
“有九煉呢,你還跑來接我做什麼。”許碧十分煞風景地回答。
沈雲殊有幾分無奈地看看許碧,歎道:“還不是怕少奶奶舍不得你那結拜姊妹,若是要哭一場,我也好給少奶奶遞條帕子。”
許碧嗤地一聲笑出來,臉上又有點熱,抬手用手肘搗了他一下:“有丫頭呢,哪裡用得著你。”
沈雲殊歎道:“原來我還不如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