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回家(1 / 2)

一品代嫁 朱砂 9420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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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能來賠罪, 許碧隻要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就算沈卓不提沈雲殊,許碧也能明白, 若是早覺得對不住她,也不必等到這會兒才賠罪了。

她抬頭看去,沈雲殊就站在不遠處。這些日子不見,他倒好像又瘦了一些, 臉上的線條愈發地清晰分明,如同刀子雕刻出來的一般。隻是明明聽見了沈卓請罪, 他臉上卻並沒有半點邀功得意的意思, 倒是眼神裡滿是愧疚之意。

雖然沈雲殊一句話都沒說,但許碧卻是不知怎麼的, 偏偏就明白了他沒說出口的意思,也不管丫鬟們就在身邊, 提起裙子飛奔過去:“你回來了?是不是又受傷了?”

沈雲殊隻覺得胸口千萬句話在湧動,卻不知如何是出口。伸開兩臂接住了許碧, 最終也隻得一句話:“讓你受委屈了……”

“是讓我擔心了。”許碧糾正他,“夫妻一體, 你在外頭打拚, 我當然也想做一點事。”

沈雲殊不自覺地握住她的手臂:“可——不該讓你涉險。”

“也沒有多麼危險。”許碧笑了笑, “其實沈叔他們都在暗處保護我。”沈卓雖然讓她去做了這件事, 但她敢肯定, 倘若當時那些人識破了她,那沈卓等人就是拚了性命也會救她的,雖然說——是不是能救得了不太好說, 但她當時雖然緊張,卻還真的沒有特彆害怕。

“沈叔……”沈雲殊隻覺難以啟口。沈卓這半輩子都在沈家效力,忠心耿耿,他真的不能說得更多了,但若要勸說許碧不要介意,他又覺得自己沒有這個立場。說來說去,還是他不曾料敵於先,倘若當初早些尋幾個女探子來學習倭語,也就不必許碧以身試險了。

“哎呀——”許碧把人往房裡拉,“彆說那麼多了,你看沈叔都來道歉了,我難道還要不依不饒嗎?來來來,讓我看看你的傷。九煉這家夥總是不說實話,這次又跟我說你隻是受了輕傷。我看看,要是他又騙我,非打他幾板子不可!”

“啊嚏!”剛扶著沈卓走出不遠的九煉猛地打了個噴嚏,悲摧地揉了揉鼻子,這又是誰念叨他啊?該不會少奶奶或大少爺又想起來什麼要打他板子了吧?

儘管擔心著自己的屁股,還得先顧著義父:“義父,那個,大少爺——”是大少爺生氣了吧?唉,他就說義父不應該這麼做的,但那個時候,也確實沒彆的辦法了。

沈卓歎了口氣:“是義父的錯。大少爺並沒責罰我,隻是——我冒犯的是大少奶奶……”

九煉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這會兒又心疼起沈卓來了,想了一會兒小聲道:“義父,大少奶奶不是心胸狹窄的人。義父今日請過罪了,大少奶奶不會再計較的。”

沈卓笑了笑:“義父知道了。你好生跟著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彆淘氣挨板子。”

九煉的臉唰地就垮了下來:“義父,我才沒有淘氣!”他都多大了,哪裡還會淘氣!問題是他的板子總是來得莫名其妙,三不五時的就有人吆喝要打他,還好最後也隻是喊一喊,板子到底沒有落到屁股上。

這義父子兩個正說著話,尚未跨出二門,就見前頭香姨娘匆匆走了過來,一見沈卓忙上下打量了幾眼:“四哥,這是怎麼了?”

香姨娘從前在連氏夫人身邊做丫鬟的時候,曾跟沈卓敘起身世,兩人原來是同鄉,都是因北狄侵邊才成了孤兒的。同病相憐,一個是丫鬟,一個是侍衛,彼此倒照應起來。沈卓兄弟中間排名第四,香姨娘就管他叫一聲四哥,平日裡多有給他縫連補綴,沈卓從外頭回來,則會給她帶些花線蜜餞之類。

隻是後來連氏夫人過世,香姨娘做了沈大將軍的妾室,為了避嫌兩人便甚少見麵,偶爾在沈大將軍的書房那裡碰上,也不像從前一般兄妹相稱,故而這一聲四哥倒是久違了。

雖說是久違,沈卓倒也沒什麼特彆的感想,反是被香姨娘問了個沒頭沒腦,疑惑道:“什麼怎麼了?”

香姨娘走得氣喘籲籲的,道:“我聽說四哥一回來,就去向大少奶奶請罪了?可是四哥有什麼地方惹惱了大少奶奶?”

沈卓一個大男人,平素是不進二門的,這回跟著沈雲殊進來,還直進了他的院子,也不曾避人就向許碧下了一跪,可不是片刻之間就傳得滿府皆知了。

沈卓倒並不在意,點頭道:“的確是冒犯了大少奶奶,方才去請了罪。”

香姨娘大吃一驚道:“四哥在外頭做事,有什麼地方會冒犯大少奶奶?再說——四哥是跟著老爺多年的人,連大少爺都要叫一聲沈叔,便是有什麼不是的地方……也不該這樣下四哥的麵子呢。”

雖然沒有主語,但誰也能聽出“也不該”的人是誰。沈卓擺了擺手道:“你不曉得,的確是我做錯了,請罪也是應該的。”

香姨娘眼圈就有點紅了:“這是怎麼的……四哥是辦老了事的,怎麼就做錯了?何況外頭的事,便錯了也有老爺和大少爺呢,怎麼還要給大少奶奶請罪?便是要請罪,又何苦在人前——如今府裡都傳得沸沸揚揚的,這,這也太委屈四哥了,難道大少爺也肯就看著,叫四哥受這樣的折辱……”

沈卓倒是沒在意香姨娘說的人前丟臉之事。那軍營之中,管你是什麼人,若真違了軍令,拉出來就在轅門打軍棍,還就是要示眾呢。似他這樣,也不過就是當著幾個丫鬟的麵下了一跪,其實算不得什麼。他素來奉行知過則改,若是明明自己有過錯還要遮遮掩掩,這豈是認錯的態度?

不過香姨娘自然也是為他好才這樣抱屈,沈卓便放緩了聲音道:“其實並沒什麼。此事你不必管,就叫人傳幾日也就無事了。”

香姨娘抹著眼淚道:“我就是替四哥覺得委屈……多大的事呢,大少爺素來也是敬重四哥的,莫不是聽了什麼人的話,才委屈了四哥……”

沈卓正色道:“此事你不知曉,莫要胡亂猜疑。大少爺並不曾委屈我,實是我對大少奶奶不夠敬重,賠罪也是應該的。若是有人因此傳大少奶奶的不是,你聽見了就該罰他,豈有下人胡亂議論少奶奶的道理?”

香姨娘咬了咬嘴唇,收了眼淚道:“我隻是不信四哥是這樣失禮的人。莫不是有什麼誤會?四哥與我說說,若真有誤會,我也去少奶奶麵前給四哥分解分解,免得一家子鬨得不快。”

沈卓笑道:“這是外頭的事,說了怕要嚇著你。你隻管放心,我既已請過罪,自然就沒事了。”他一個成年男子不好在二門裡再停留,又安慰了香姨娘幾句便抬腳走了。

香姨娘捏著帕子望著沈卓的背影。她聽說了沈卓來向許碧賠罪的事兒,就琢磨著隻怕跟那天晚上紫電鬨出來的那一場有關,是以想從沈卓口中打聽一二。誰知沈卓嘴這樣緊,什麼也沒露出來。

但,沈卓越是這般口風緊,便證明許碧那幾日的確不在房中,而是去辦“外頭的事”了。一個後宅女子,卻能去辦外頭的事,這可是稀罕事了。如香姨娘這般,能管管沈大將軍前頭書房的來往賬目,已然算是很不錯的,可至今,彆說是她,就是沈夫人,也不過出去就是到彆人家的後宅,仍舊是些女眷來往罷了。

若是女眷來往,許碧又何必裝病出去,且一去就是好幾日?更用不著沈卓來向她請罪——沈卓那是管著外頭大事的,跟後宅女眷從來不打交道。

香姨娘越想越是暗暗心驚。難怪許氏能做主沈雲婷的親事,不知不覺的,她竟是將手都伸到外頭去了。

一想到沈雲婷的親事,香姨娘就覺得喘不過氣來。她這麼些年做小伏低,還處處壓著沈雲婷,不就是為的叫她議親的時候多得些照顧,能定一門好親事嗎?

女子嫁人如同二次投胎,這頭一回單看天意,隻有第二回是可人為的。她就這麼一個女兒,處心積慮了十餘年,最後卻叫她隻得了那麼個夫婿,豈不是把她當娘的這顆心扔在地上用腳踏、用車碾嗎?

虧得沈雲婷還傻兮兮的歡喜,還跟她說梅大公子性情寬厚體貼,說她嫁過去之後日子定然平順。這傻丫頭,梅大公子什麼樣兒,她如何知道?還不都是聽許氏說的?

許氏自以為去過花園子,見過梅家兩位公子一回,就能這般哄她的女兒。偏偏不但大少爺聽她的,就連老爺都——老爺又哪裡見過梅大公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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