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好事(1 / 2)

一品代嫁 朱砂 9625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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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近來確實過得頗為舒心, 且好事將近。

連玉翹在屋裡做針線,做幾針, 就有些心神不定地停一停。青螺端了盞紅棗桂圓茶來放在她手邊,笑道:“姑娘再不緊著些,這蓋頭都要繡不完了。”

連玉翹低頭瞧瞧手裡的針線,她繡的是一塊五彩鴛鴦的蓋頭, 大紅緞子上,一對兒交頸鴛鴦初見雛形, 隻是那些五色羽毛繡起來還要費些力氣, 想想沈家與陸飛議定的婚期,果然是要抓緊著些。

青螺笑著坐下, 拿起一件衣裳來縫。這是給陸飛的叔叔嬸子準備的針線。雖說陸飛已然另立門戶,時下風俗, 叔嬸仍舊是長輩,總要備些禮的。不過衝著陸飛叔嬸對陸飛的態度, 青螺也不讓連玉翹費心費神地趕針線,自己給他們做兩件衣裳就成。橫豎她的針線也很是不錯, 且跟連玉翹十分相似。

“青螺——”連玉翹咬了咬嘴唇, 低聲道, “你說, 這, 這成不成……”

“什麼成不成?”青螺既歎且笑,“我的姑娘,你這又是想什麼呢?那陸小旗——不, 是陸總旗——若是人品不好,大將軍萬不會給姑娘提的。再說,人姑娘不也見了嗎?”她也瞧了的,看著也是端端正正的模樣,且就鹽官鎮那一回,就從小旗升了總旗,雖說這總旗如今還算不得什麼,可日後少不得還會再升。

這種事兒,青螺心裡清楚。陸飛若跟她家姑娘成了親,日後但有機會,沈大將軍自然會提拔他。這也不須什麼徇私舞弊,有時就是如此,有機會和沒機會,結果相差天淵。陸飛能在鹽官鎮那一役裡斬首六顆,可見身手是極不錯的,隻要沈大將軍多給他幾次機會,何愁日後不發達?

連玉翹不自覺地又撚著手裡的針線:“我是說,他,他不在乎我的——”

青螺立時便道:“姑娘可彆再說那話了。這不明擺著麼,表少爺和少奶奶才說給姑娘相一相,陸小旗就立功升了總旗,若這世上克夫都是這般克的,怕不人人都要搶著克夫了?”

連玉翹雖是滿腹心事,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你這話說的——我隻是怕,他家裡叔叔嬸嬸心中不願……”

青螺嗤笑:“依奴婢看,他們定是不願的。”

連玉翹一怔,臉色便有些不好:“為什麼?”

青螺冷笑道:“自然是因為他們不願陸總旗娶到這般好的媳婦兒唄。若他們對陸總旗好,如何會拖到這時候都不替他張羅親事?陸總旗又何必自家裡搬出來?”

不過要說,青螺倒覺得這也不無好處:“又不是正經公婆,以後姑娘隻要與陸總旗一心一意過日子,管他們呢。”青螺曉得自己姑娘膽小,又補了一句,“姑娘連騎馬去衛所搬兵的事兒都做得,難道還怕過日子不成?”

連玉翹抿了抿嘴:“倒是經了那事兒,就覺得彆的都不算什麼了……”

“表妹這說的是。”許碧掀簾子走了進來,正好聽見連玉翹的話,“我早說表妹是能乾的,日後就拿出這膽氣來好生過日子,但有什麼委屈,這不是還有你表哥麼。”

說到親事,連玉翹不免有些羞怯,抱了許碧的手臂小聲道:“表嫂,我心裡終是有些慌……”雖然許碧年紀比她還小些,但許碧處處都能做主,連玉翹不知不覺地便有些依賴。

許碧拍拍她的手,笑道:“女兒家,說到要嫁人都有些慌的。當初我從京城嫁到杭州來,這千裡迢迢的路,心裡也是沒底兒。隻是自己把定了主意好好地過,用不了三五個月,家裡諸事熟習,你就不慌了。”

一樣的道理,青螺講了,連玉翹就仍覺心裡惴惴,待許碧說過,就仿佛什麼聖旨綸音似的,心裡安穩許多,點了點頭,又指了兩匹料子和一對簪子道:“這是二表嫂給我的。”

說到董藏月,許碧也覺得這姑娘真是不錯,沈夫人雖則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可這挑兒媳婦的眼光倒很是不錯。

董藏月雖是四品官員家裡出來的女兒,卻不是那等嬌生慣養的,行事也大方妥帖,就說給連玉翹的這份兒添妝就頗為體麵,料子就是今年蘇州新出的織錦,一匹是鮮亮的海棠紅,一匹是素淨的豆青;簪子則是累絲鑲珠的,珠就是太湖湖珠,個頭兒不大,光澤倒是不錯。

連玉翹嫁的是個總旗,就算日後有前途,眼下卻還隻是個小小武官,太貴重的東西也不相宜。就是沈大將軍給她備的嫁妝,也是拿大頭去置了個小莊子並一個鋪麵,好叫連玉翹手頭有個進項,並不在那些首飾衣料上花太多銀子,家俱更是老榆木的,並不用什麼酸枝黃花梨之類。

董藏月給的這份兒添妝,宋錦是好的,合著連玉翹娘家這邊的身份;那簪子則精致新巧卻不算多貴重,連玉翹出嫁之後,有什麼應酬的場麵戴上,既不超了身份,又不顯寒酸。

單這份添妝,就能看出董藏月做事周到,且真是用了心的。許碧不禁誇道:“弟妹是個妥當的人。”聽說如今跟沈雲安也很不錯,小夫妻兩個,不說如膠似漆,也是你敬我愛,沈雲安晚上讀書,還常有紅袖添香哩。

連玉翹笑道:“二表嫂人也親切。”說完了,又抱住許碧手臂,小聲道,“我還是最喜歡表嫂。”

許碧失笑,心想連玉翹若是能把這股子撒嬌勁兒拿到陸飛麵前去使,不愁過不好日子。

連玉翹跟許碧說了一會兒話,心下覺得安定好些,便想起彆人來,問道:“婷表妹怎樣了?昨兒我去看她,說著了涼,吃了藥睡下了……”連玉翹也就沒進去。沈雲婷親事未成,她卻是明年就要出嫁的人,若硬是要見,倒怕勾起沈雲婷的不快。

說起沈雲婷,大概如今沈家就隻有這麼一樁不喜慶的事兒了。

“天氣冷,婷兒上回病那一場,身子還有些弱。郎中來看過,說等開了春天氣轉暖自然就好了。”許碧說著忍不住就想歎口氣,其實哪是身子弱,郎中都說了,就是心思重,歇不好,鬱結。

沈雲婷與香姨娘說的話,輾輾轉轉,還是一字不差地落到了許碧耳朵裡。許碧聽了,也唯有歎息而已,大約沈雲婷這病,一半是因著梅若明,一半卻還是因著香姨娘吧。

從連玉翹院子裡出來,許碧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看沈雲婷。她去過兩次,沈雲婷都說病沒好沒見人,自從她打鹽官鎮回來,因為臉上帶傷不能見風,也就沒怎麼出自己院子,算一算,這都好久沒去看過沈雲婷了。

因著連玉翹屋裡的歡快勁兒,就越發顯得沈雲婷這裡靜得有些教人不自在。寶梨在小廚房看著熬藥,寶杏見許碧來了,頓時就要落淚:“大少奶奶來了,您勸勸我們姑娘吧……”這會兒她真是後悔,早知如此,當初她就不該把香姨娘跟沈大將軍說的話告訴沈雲婷。

沈雲婷已經在屋裡聽見許碧的聲音了:“大嫂來了?我這病還沒好,大嫂還是彆進來了。”

她話沒說完呢,許碧已經進屋了:“你這又不是病,難道還能過人?”

沈雲婷瘦了一圈兒,臉上肌膚還有些斑痕,顏色倒是已經褪做淺黃,看起來再過些日子也就看不大出來了,隻是皮膚有些粗糙,怕是隻能慢慢地養了。

許碧端詳了一下:“妹妹這臉好得多了,珍珠粉倒是甚有效的。”

沈雲婷苦笑了一下:“其實又何必浪費這些好東西……”

“這是什麼話呢。”許碧徑直在她床邊上坐了下來,“東西本來就是讓人用的。我這不是也用著呢嗎。”她臉上那條刀傷,在愈合之後用了特製的什麼珍珠白玉膏,還真管用,這會兒已經隻剩下淡淡一條粉紅色,稍微撲點脂粉就看不出來了。郎中還說,再用上幾個月,管保不留痕跡。

女人嘛,哪有不愛惜自己一張臉的,就是沈雲婷,病成這樣,其實這珍珠粉也沒停用。這會兒聽許碧這麼說,眼圈不由得微微一紅:“我哪還有臉皮出去見人呢……”

“又胡說了。”許碧輕輕打了她肩膀一下,隻覺得那尖尖的肩胛骨都有些硌人,“你好端端的,沒做一件虧心事兒,怎麼就不能見人了?你才多大,遇著點事就這樣心窄,硬把自己弄成這副瘦骨支離的模樣。不是我說,你隻為了姨娘愁成這樣,就不想想大將軍為你還發愁呢。那軍營裡頭多少事兒,大將軍忙正事尚且忙不過來,你還要添亂,可是不孝。”

寶杏在旁邊聽大少奶奶這麼不客氣,臉都白了,生怕自己姑娘受不住。可大少奶奶還在那裡說呢:“前些日子你病著就算了,如今這都好了,也就不該總在床上躺著。這久臥傷氣,儘是躺著精神怎麼會好?這會兒臉也不怕見風了罷?不說彆的,第一那射箭的事兒該重新拾起來,第二連表妹明年就要出嫁,你也該幫著做點針線。”

寶杏簡直急得都想跺腳了。自己姑娘就是在親事上出了毛病才弄成這個樣子,大少奶奶偏提表姑娘的親事,這不是哪裡疼就戳哪裡嗎?

誰知大少奶奶這麼劈哩啪啦的一通,寶杏就瞅著自己姑娘臉上居然有了活氣,不是原來那仿佛戴了個麵具似的死氣沉沉了。寶杏還在驚訝,就見自己姑娘抱了大少奶奶的手臂,眼淚也下來了:“我還當嫂子生我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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