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攸寧常年被關在內宅裡,全然都不認得他們。
在贏孫這裡,她隻學會了趨炎附勢與矯飾偽裝的作態。
攸寧強忍住慍怒與不甘。
她含著淚,楚楚可憐地說道:“可是我想活,將軍,我還不想死……”
許是她將死的脆弱神情讓畢頃想起了她的母親,他的神色變得柔和少許。
畢頃無疑是對那個女人有著不一樣的情愫。
攸寧從他飽含風霜的眼裡看到了熾熱的、青年般的愛意。
畢頃突然放緩了聲音:“彆怕,彆怕……攸寧。”
他看著她,卻像是在跟另一個人對話。
僅是這樣還不夠。
畢頃俯下身,他伸出手輕輕地擦淨了攸寧唇角的血。
似是想要親近她,又似是想讓她一直保持美麗。
攸寧也是這時候才發現畢頃的手是僵直的,顫抖的。
她的目光向上,瞄準了畢頃毫不設防的脖頸,他脖頸處的青色血管鼓動,昭然地裸/露了出來。
麵對奔跑野兔時的那種殺戮衝動又上湧了起來。
攸寧的心房怦怦直跳,如若擂鼓。
“你再低些頭,好嗎?”她哀傷地說道,“我還有話想對你說。”
攸寧不知道她真正的母親是怎樣的人,她隻是懷著本能去模仿那幻想中的低柔嗓音。
或許是因為攸寧快要死了,又或許是因為她此刻的情態真的很像冉容。
畢頃略微有些觸動,他垂下頭,將耳湊到她的唇邊。
這仔細聆聽的姿態把他的脖頸暴露無疑。
畢頃遠比虞何更強大,也更為敏銳,他不是草包,是位貨真價實的大將。
攸寧的心臟快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她屏住呼吸,撥動尾指上的青色玉環,用儘全身的氣力,將那枚尖銳細長的銀針深深地刺進了畢頃的喉管裡。
滾燙的鮮血霎時濺射出來,將攸寧的小半張臉都染得透紅。
她邊控製不住地咳血,邊屈起指骨瘋狂地刺穿畢頃的脖頸。
連日的射藝練習讓攸寧的手臂變得有力,不再那般柔弱易折,曾經麵對虞何時的絕望像是火焰,讓她殺戮的欲望開始灼燒。
畢頃的氣徹底斷了。
他似是一下子就蒼老了,眼睛裡滿是愕然的死氣。
這位聲名赫赫的大將,連反抗的空隙都沒有尋到,就被攸寧這個柔弱的女郎給殺死在暗器之下。
“我不想死。”攸寧聽見她自己冷靜地說道,“哪怕作為媯允的禁臠,我也要活下去。”
她沒有多少氣力了,生命在快速地流逝著。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夢魘裡,不斷地搖晃,不斷地顫抖。
攸寧強撐著站起身,她踩在畢頃的軀乾上,像是自母親屍身中活下來的嬰孩,帶著滿身的血,踉踉蹌蹌地向著外間奔去。
中庭的長青木孤獨地屹立著,風使它的枝葉搖曳,沙沙的聲響仿佛自異域而來的歌謠。
它的生命漫長而沒有終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