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埋屍
趙驍騎馬走到他身邊,勾起嘴角道:“公羊大人。”
“不敢當,不敢當,下官聽聞將軍要來,心中甚是激動,早早命人在府中備好了飯菜,將軍若不嫌棄,可否來府中小聚一下?”
“好啊。”趙驍下了馬,把手裡的馬鞭扔給鄭大安,一個人走在前麵。
公羊青馬上跟在他身後,滿臉堆笑道:“不知將軍這次前來有何貴乾?”
“沒事,隨便看看。”
“哦,哦。”雖然鄭甲那邊說已經收拾乾淨了,可公羊青心裡依舊七上八下的,總覺得趙驍此行沒那麼簡單。
“皇上身體可還康健,一年不見甚是想念啊!”
“挺好的。”趙驍邊走邊打量,街上行人不少,大多穿著整潔。街邊的商鋪也正常營業,看不出城裡有什麼不同。
到了公羊青的府上,一進門趙驍就挑了挑眉。隻見門口角落裡擺著一顆金錢竹,這竹子可不便宜,從嶺南運過來一顆要上百兩銀子,如今放在外麵葉子都凍黃了。
公羊青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嘴角抽動了兩下,心裡怒罵下人辦事不力,這竹子居然放在了門口!
繼續往裡走,庭院裡跟之前沒太大變化,就連桌子都是上次用的那張。
進了屋子,趙驍隨便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道:“皇上命我回來的途中順路看看官道修的怎麼樣了。”
公羊青一聽,臉上頓時綻開笑容:“修了一百多裡了,前陣子皇上下了命令,讓明年春耕後再繼續修,屬下便讓他們停了工。”
趙驍點點頭:“那就好,待會我去官道轉轉,回去也好交差。”
“應該的,應該的,一會我親自陪您去看。”
趙驍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沒一會侍從端著熱騰騰的飯菜上來,公羊青還特地讓人搬了一壇子酒來。
“將軍嘗嘗這酒,是朋友從江州捎回來的杜康,味道極好!”
“酒就免了,喝多了耽誤辦事。”
“好好好,那吃菜,嘗嘗這魚燉的怎麼樣。”
吃完飯後,公羊青親自陪同趙驍去檢查官道。
東州城外,一條寬約兩丈,平坦的水泥路麵向北延伸。
公羊青又是一頓恭維:“皇上下令修的水泥路真好!修完了直通上京,到時候乘坐馬車用不了七八日就能到上京,跟原來相比能節省一半的時間呢!”
“確實不錯。”趙驍騎在馬上繼續往前走。
走出城快二十裡地了,公羊青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將軍,差不多可以了吧,您舟車勞頓不如回去休息休息?”
趙驍道:“我記得這裡離鹽場不遠吧,正好順路去瞧瞧。”
“這……”
“皇上誇讚你們製鹽有功,鹽稅越交越多,是各州典範。”
“是…是嗎?”公羊青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裡敲起鼓。也不知道鄭甲把鹽場安排的怎麼樣了……萬一被他看出端倪,自己的腦袋可要搬家了!
離鹽場越近,公羊青的臉越白,直到抵達鹽場後,看著井井有序的鹽工後,公羊青才把心放回肚子裡。
他滿臉笑容道:“將軍,咱們進去看看?”
趙驍皺著眉頭,徑直走了進去。
玉竹在信上說,鹽場裡的工人不分晝夜工作,各個累的麵黃肌瘦,可這些人看起來十分正常。
隨手招來一個人,見他滿頭大汗,身上都衣服都被汗水沾濕,上麵還掛著結晶的鹽粒。
“在這乾了多久了?”
鹽工伏在地上道:“回大人,小的在這乾了六個月了。”
“起來吧,活累嗎?”
漢子笑道:“自然是累的,不過能賺銀子累也高興!”
他當然高興,應付過去就能拿到鄭大人賞的十兩銀子,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趙驍揮了揮手道:“去乾活吧。”
“將軍,您看這鹽場管理的如何?”
“不錯。”
公羊青諂笑道:“還望將軍能在陛下麵前多美言幾句。”
這裡越正常趙驍心中越是懷疑,玉竹八百裡加急給自己送信,不可能是空穴來風,恐怕這鹽場裡另有隱情。
出了煮鹽的棚子後,趙驍繼續往旁邊向走。
突然出來幾個人攔住他們的去路:“大人,前邊是豬圈了,牲畜汙穢彆臟了大人的鞋子。”
趙驍不理會他們,徑直往裡走,沒想到其中一個人居然擋在他身前。
公羊青嚇了一跳,怒斥道:“瞎了你的狗眼!將軍也是你能攔的嗎!”
那人連忙跪地磕頭:“小的知錯,大人饒恕?”
往裡走果然是豬圈,幾十頭生豬養在一處,排泄物堆積在旁邊,臭烘烘的熏的人睜不開眼。
公羊青捂著鼻子道:“將軍,若沒什麼事咱們就回去吧,這裡實在太味兒了!”
趙驍在臭味中敏銳的聞到一股血腥味,不過他沒輕舉妄動,轉身走了出去。
外麵天色漸晚,趙驍騎上馬帶著一眾官員回到了城中休息。
*
晚飯過後,一頂小轎停在了公羊府的後門,不一會門打開,鄭甲從轎子上下來,匆忙走了進去。
“大人,今日怎麼樣?”
“鹽場安排的天衣無縫,那趙驍什麼都沒發現!”
鄭甲舒了口氣:“那就好,鹽場那邊暫時先讓佃戶們乾著,等找來新人再替換下來。”
公羊青擺擺手:“隨你安排。”
“隻是我沒想到,他竟然真是奔著鹽場來的,難道是有人走漏了風聲?”
鄭甲道:“現在想那麼多也沒用,大人您隻需把此人哄高興送走了,咱們才能安全下來。”
“我省得。”公羊青不滿意他這副說教的口吻跟自己說話。
鄭甲連忙低下頭:“前陣子屬下派人在徽州販鹽時,得了一副商朝張垌的花鳥畫,過幾日我讓人給您送來。”
“張垌的畫!”公羊青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鄭甲微微翹起嘴角:“屬下是粗人,不懂鑒賞,還要大人親自過目辨彆真假。”
“好好好!等他們走後你趕緊拿給我瞧瞧!”
“是。”
*
城中客棧裡,趙驍帶著副將和校尉們開了小灶,吃了頓好的,吃完飯他單獨把鄭大安叫到房中。
“將軍找我有事啊?”
“今夜你彆著急睡,去城外安排一千士兵,明早進城聽令。”
鄭大安一愣:“將軍,是不是城裡出了什麼事!”
“現在還不敢確定,明日進城後我再通知你。”
“好!那您呢?”
“我打算再去鹽場探一探究竟。”
外麵的天完全黑下來後,趙驍悄悄從窗戶跳了出去,一個人翻過城牆,朝郊區的鹽場走去。
此時的宋玉竹也操縱著係統緊緊的跟在他身後。
白天趙驍來鹽場時把他急壞了,鹽場裡的一切都是假象!那鄭甲手眼通天,竟然用了短短幾天的時間,就把這從裡到外換了一遍!
奈何他隻能看不能說,沒辦法及時跟趙驍聯絡,告訴這裡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花了不到一個時辰,趙驍就趕到了城外的鹽場。
這個時間鹽場裡的工人已經歇息了,周圍卻還點著不少火把照明,好像在故意提防著什麼。
趙驍悄悄從旁邊繞過去,走近鹽棚時聽見旁邊有兩個人正在閒聊。
“也不知道讓咱們守在這乾嘛?五經半夜誰會來這鬼地方!”
另一個監工道:“噓——你彆說,這幾日我不知道怎麼了,總覺得後背發涼,好像有東西跟著似的。”
旁邊的人嚇得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老張,大半夜的,你他媽可嚇我!”
“嚇你乾嘛?”
前些日子這裡死了那麼多人,怨氣重的很,誰知道會不會有鬼魂回來索命。
他雙手合十對著豬圈的方向拜了拜:“大哥大姐可彆怨我們,冤有頭債有主,是上頭的人要殺你們,我們也沒辦法啊!”
“行啦,趕緊進去睡覺,明天就換彆人值夜了。”
等兩人走遠後,趙驍若有所思,又朝白天的去的豬圈走過去。
豬圈裡的豬已經睡著了,臭味依舊熏人,趙驍為了不驚動這些牲畜,隻圍著豬圈旁邊查看一圈。
走著走著,他感覺腳底下好像踩到什麼東西,掏出火折子點著一看,居然是一隻人的手!
趙驍瞬間明白過來,原來這個豬圈就是為了遮掩死人的味道!
他後退幾步,心裡一驚,如果真如玉竹信上所說,那這裡應該埋了上千個人!
即便他在戰場上殺過那麼多人,依舊被這些人的狠毒驚住!他們為了不讓人發現自己做的惡事,竟然將原來的人全都殺了。
趙驍垂下眼眸,握緊拳頭,怪不得玉竹說自己可以先斬後奏,這公羊青和鄭甲,真是該死!
宋玉竹也暗暗捏了把汗,幸好阿驍發現了埋屍的地點,不然等下次再派人來的時候,這些屍體指不定會被鄭甲埋到哪裡。
第二天一早,公羊青早早就起來,準備給趙驍送行。
到了客棧見趙驍坐在大堂,正在吃著早飯。
公羊青掛上笑容走上前去稽首道:“將軍,昨夜休息的可還好?”
趙驍夾著小菜道:“不怎麼好,昨夜做了個噩夢,醒來半宿都沒睡著。”
“不知是什麼樣的噩夢?”
“我夢見無數個慘死的人抓著我的衣角,請我幫他們申冤。”
公羊青麵色不變道:“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將軍這一年打了數十場戰役,應當歇歇了。”
“我倒是想歇著,但是總有人作死,讓我沒空休息啊。”
公羊青悻悻的笑了笑,心想趕緊送走這尊瘟神,自己好鑒賞張垌的名畫。
昨日聽鄭甲說完他便心癢癢,雖說鄭甲隻是個不入流的商賈,可每次送他的東西都能戳上他的心思。
趙驍喝完粥放下碗,門外突然湧進一群士兵,把兩個人圍住。
公羊青愣住:“將軍,你這,這是乾什麼啊?”
第72章 科技樹
趙驍擺手,士兵立刻將他綁了起來。
公羊青掙紮著怒道:“將軍您這是做什麼?下官不知到了什麼錯,為何要把我綁住!”
“彆著急,一會你就知道了。”趙驍掏出銀子結了帳。
走出客棧公羊青才發現,鄭甲也被綁了,手腳還掛了鐐銬。
兩人目光一對視,公羊青見他眼底一片晦暗,心驚肉跳的低下頭,已經猜出了幾分。
趙驍帶著二人再一次去了鹽場,大軍一來鹽場裡的監工就覺得不好,立馬扔下東西跑路。
然而雙腳哪跑的過馬蹄子,很快就被騎兵追上,拿繩子套住脖子拉了回來。
“去幾個人把豬圈挖開。”
“是!”
鄭甲一聽要挖豬圈,嚇得腿一軟坐在了地上,他竟然什麼都知道了!
公羊青麵色慘白道:“不關我的事啊,將軍真的不關我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趙驍並不理會他,隨著豬圈被挖開,埋藏在地下的屍體也重見天日。
士兵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可挖出這些屍體時依舊紅了眼睛。
這裡麵有未成人的孩子,也有年逾古稀的老人,更多的是則是跟他們年紀相仿的男女。
屍體密密麻麻的擺在地上,看得公羊青頭皮發麻,他不清楚鄭甲居然這麼狠,把人都殺了。
趙驍走到鄭甲麵前,看著這個嚇得已經說不出話的人,一腳把他踢進了死人堆裡。
鄭甲吐了口血,趴在地上砰砰磕起頭來:“對不住,對不住……我不該殺你們……我也沒辦法了……”
趙驍踩著他的頭道:“彆著急道歉,等你下了地獄,親自跟他們說清楚。”
鄭甲渾身抽出,嘴裡發出嗬嗬的嘶鳴聲,過了一會瞪大眼睛身體僵住,居然被活活嚇死了!
趙驍冷冷道:“真是便宜你了。”
那邊公羊青嚇得,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士兵們一直挖到午時才把屍體全挖出來,之前死的加上後來殺了,一共七千三百四十七人。
趙驍命人把屍骸堆積到一起,澆上火油焚燒。
以前在處理戰場上的屍體時,宋玉竹曾告訴過他,如果屍體不處理乾淨,來年天氣炎熱就會腐爛,招來的蚊蟲會傳染瘟疫。
大火一直燒到子時,所有的士兵都自發走到屍火前鞠躬送行。等火熄滅後,趙驍讓人在這裡建了個碩大的墳包,立了塊無字的石碑,希望這些苦命的人能早日投胎。
最後就是處理公羊青,此人罪大惡極,若不是他助紂為虐,光憑借鄭甲一介商賈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膽子。
第二日趙驍命人將公羊青和鄭甲所做的事公之於眾,然後把公羊青囚在車上遊街示眾。
老百姓起先都不知道鹽場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如今聽聞那些去了鹽場工作的人已經沒了命,不由的慶幸當初自己沒去。更多人則對公羊青所做所為感到憤怒。
大家追著囚車怒罵吐口水,更有甚者往他身上砸臭雞蛋,狗屎和爛菜葉。
公羊青縮在囚車裡瑟瑟發抖,完全沒了往日威風的模樣。
囚車到了菜市口,公羊青才發現自己的一家老小都跪在這!
“爹!爹救我!”公羊青十多歲的小兒子麵色驚恐,不停的掙紮大喊。
旁邊的士兵踹了他一腳:“給我老實點!”
公羊青涕淚橫流,趴在地上砰砰磕頭:“趙驍,趙將軍!求求您放過我的家人,這都是我一人所為,饒了他們吧。”
那些無辜的百姓誰饒了他們?
趙驍麵無表情的揮了揮手,士兵舉起屠刀,將公羊家四十一口人,全部斬首棄市。
鄭甲的家人不在東州,此人非常狡猾,害怕事情暴露禍及家人,竟然提前把人和半數家產都轉移到了彆的地方。
趙驍讓人審問了他的下屬,得知鄭甲把家人藏到了徽州,但具體是什麼地方,他也不清楚。
趙驍決定回去的途中再去尋找,這些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
遠在上京的宋玉竹睜開眼睛,從係統中清醒過來。
公羊青和鄭甲之流死不足惜,隻可惜了那些百姓,若是自己發現的再早一些,興許能把他們救出來。
然而再想這些已經沒有用,隻能派遣靠譜的官員去接手東州。
鹽場出了這麼大的問題,當地百姓肯定也會留下心理陰影,讓新上任的官員好生安撫,再重新開設鹽場。
宋玉竹感歎,幸好自己當初查看了一下東州的情況,否則任誰也想不到,表麵上一片歌舞升平的州府居然隱藏著這麼黑暗的一麵。
宋玉竹決定自己每日都要在全國地圖巡查一遍,特彆是各個礦場,一旦發現不妥,早發現早解決,千萬不能埋下禍根。
東州的事處理完趙驍應該快回來了,他也有功夫看一看那個科技樹到底是什麼東西。
再次點開腦海中的書,第一頁是地圖,第二頁則變成了一顆小樹。
樹上結了許多青色的小蘋果,宋玉竹拿手碰了一下,整棵樹居然顫動起來,然後樹乾上顯示:您的科技值不足,無發摘取蘋果,請升級後再嘗試領取。
宋玉竹敏銳的察覺到一個詞彙——科技值,是指這個時代的科技發展水平嗎?
大樹下麵有一行小字,當前的科技值為:506滿10000時,可以摘取成熟的果實。(注:每一個蘋果裡的獎勵不同,根據當前科技水平隨機發放。)
宋玉竹摸著下巴,看來蘋果就是科技樹的獎勵,蘋果應該不是普通的蘋果,但究竟是什麼獎勵,得等到科技值達到後才能知道。
*
過完正月十五,官員的假期就結束了,科研部也正式掛牌運作起來。
沈倫作為科研部的主事,第一件事便是要錢,因為這裡什麼都沒有。
宋玉竹直接給他撥了一百萬兩銀子,這些錢全都用於科學研發上麵,還特地囑咐他,買不著的東西,直接讓工部幫忙造出來。
很快他帶領著手下研究出了名堂,居然發明出了蒸汽車。不需要人力,隻要點鐵皮桶裡的煤炭,就能驅動馬車行走。
這種蒸汽車跟十七世紀的蒸汽火車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利用煤炭燒開水,用水蒸氣膨脹原理推動活塞做功。
宋玉竹聽到這個消息後激動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要知道上輩子西方國家就是從蒸汽機開始進入的工業革命!
“快備車,朕要親自去看一看!”
*
“往左,左拐,對對對,慢一點,再慢點……”
“師傅,這太好玩了!”沈倫的徒弟江一道,正駕駛著蒸汽車在院子裡做實驗。
沈倫掐著腰道:“彆光顧著好玩,注意下麵的火候!”
“哎,哎!”江一道往下麵加煤的口子裡扔了幾塊煤,火苗竄上來,木車的速度慢慢加快。
“皇上駕到!”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叫聲,嚇得江一道手腳發麻不會拐彎了,居然徑直朝著大門口駛去。
宋玉竹雖然心裡早有準備,可仍舊被這奇形怪狀的“馬車”依舊嚇了一跳。這跟自己後世所見到的汽車差距太大了。
車頭是一個橢圓形巨大的鐵皮爐子,爐子上方還有煙囪,白色的蒸汽便從煙囪裡冒出來,驅動著馬車向前行駛。
內侍看見這麼個龐然大物朝自己走過來,更是嚇得癱坐在地上。
沈倫大喊道:“皇上快閃開,車子停不下來了!”
宋玉竹眼疾手快的拉起□□退到一旁,隻聽“哐當!”一聲脆響,第一台蒸汽車撞在牆上當場報廢。
沈倫跑過來,麵色驚恐的詢問:“皇上,您沒事吧?”
“沒事,快去看看駕車的小子怎麼樣了?”
鐵罐子裡可都是開水,撞漏了水流了一地,彆把人燙傷了才好。
旁邊的人又趕緊圍過去把江一道從車上拉下來。這小子運氣好,蒸汽杠的水都在另一邊流出去了,隻有手被濺出的熱水燙了一點,身上沒有受傷。
不過他嚇得不輕,剛才差一點就撞到了皇帝身上,也不知道自己這小命還能不能保住。
沒想到宋玉竹走過來親自詢問:“可有受傷?”
江一道抬起頭,看見眼前這個頭戴金冠,容貌清麗俊逸的男子愣住,呆呆的點了點頭,又馬上搖頭:“沒,沒受傷。”
沈倫踢了踢他的胳膊:“那還不快起來拜見皇上!”
江一道這才反應過來,立馬爬起來磕頭:“拜見皇上!”
“起來吧,剛剛朕都看見了,這車子確實新奇,不過為何沒有刹車?”
沈倫愣了一下:“何為刹車?”
畢竟以前的車都是馬車,人趕著馬用口令行事,還從未聽過刹車是什麼東西。
宋玉竹想了想道:“在車上安裝一個緊急停車的裝置,拉下時可以及時把車停住,以免傷到人。”
江一道眼睛一亮:“啊!這東西好,屬下馬上就去做。”說完扭頭就往屋裡跑。
沈倫眼角抽搐:“陛下恕罪,我這小徒弟腦子有些不夠用,一心撲在這蒸汽車上。”
宋玉竹笑道:“無妨,是個人才。”科學狂人嘛,他都懂。
沈倫道:“隻是此車雖好,但做出來也不太實用。”因為需要燒煤和柴才能走遠,難不成要拉一馬車的煤邊走邊燒?實在太費力了,而是造價也高了許多,根本不適合百姓們使用。況且馬車就那麼大一點,一次能拉多少煤?
“你等一下。”宋玉竹想起蒸汽火車,他命人拿出紙筆,在桌子上畫了起來。
不多時宋玉竹把繪好的圖樣遞給他:“若是修成這樣的鐵軌,上麵跑這樣的車,是否可以事半功倍?”
沈倫看著圖紙愣住如果車能在這樣特定的鐵軌上奔跑,不僅可以節省能量,還能加快速度。隻要把前麵的蒸汽機做的足夠大,後麵一截一截的車廂可以裝載多少東西啊!
沈倫越想越激動,仿佛已經看到那尊龐然大物在鐵軌上飛馳。
宋玉竹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拍了拍沈倫的肩膀道:“經費不夠可以朝朕要,想辦法把這台車搞出來。”
“屬下遵命!隻是這車看起來奇特,不知叫什麼名好,還請陛下賜名。”
宋玉竹微微一笑道:“就叫火車吧。”
沈倫念了幾遍:“火車,用火驅動的車子,甚好甚好!”
第73章 回朝
正月二十,趙驍帶領大軍終於回到上京。
小彆勝新婚,這次分彆了三個多月,乍一見麵兩人都紅了眼睛。
當著一眾大臣的麵,不能表露心意,兩人隻能用眉目傳情。
趙驍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一一奏報,蜀州大捷,楊元灝已經伏誅,餘下的下屬一部分歸降,一部分斬殺。
他一死,楊元吉也主動歸降,那些有異心的老臣算是徹底的偃旗息鼓。
趙驍又講了東州鹽場發生的事,誅殺了兩名主事後,趙驍在兩人的住所搜羅出打量金銀珠寶。
特彆是鄭甲,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竟然私吞了上百萬兩銀子,這還不算他搜羅的其他貴重物品,可見販鹽暴利。
大臣們聽聞東州發生了那樣大的事,各個麵色迥異。
有人為百姓的遭遇氣憤,幾千條人命,說殺就殺了,這些人實在太過殘忍!
也有人為趙驍的行事狠辣所畏懼,雖然公羊青犯錯在先,可他畢竟是一州主事。趙驍竟然都沒通知皇上,直接先斬後奏了公羊青一家人,實在目無法紀!照這樣下去,朝廷究竟誰當家做主?
當天就有言官摻了他一本,不過此時兩人哪有心思看奏折,下了朝回到寢宮,趙驍拉著宋玉竹迫不及待的廝磨到了一起。
這幾個月快把趙驍饞瘋了,深吻著身邊的人,仿佛要把他生吞進肚子一般。
宋玉竹推著他的胸口道:“彆,彆鬨了,我有正事要說……”
趙驍蹭了蹭他的額頭,聲音喑啞的說:“有什麼事一會再說,我等不及了。”說罷便扯開了衣裳,露出精壯的上身。
宋玉竹被他吻的也有些意亂情迷,隻能縱著他胡鬨。
等兩人平複下來時外麵的天色都暗了,趙驍摸著空癟的肚子道:“陛下,我餓了。”
宋玉竹咬著牙踹了他一腳,不小心扯動身後的傷,疼的他倒吸冷氣,這麼運動能不餓嗎?
趙驍咧嘴傻笑,握著宋玉竹的一綹頭發把玩:“對了,你說有事要跟我講,什麼事?”
宋玉竹決定把係統的事跟趙驍坦白,這件事他考慮了許久,趙驍是他最信任的人,沒有之一,作為伴侶不應該瞞著他。而且以後科技樹的獎勵出來,也沒辦法跟他解釋。
唯一讓他擔憂的是,不知道趙驍聽完能不能相信自己。
“阿驍,如果我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信嗎?”
趙驍側身,支著下巴看著他,眼裡滿是疑惑:“什麼叫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宋玉竹突然想起以前看的一個畫本便道:“你聽過白塵夢遠那個典故嗎?”
趙驍點頭:“聽過。”
相傳有一個叫白塵的男子,有一日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飛越了很遠的地方,在那裡生活了幾十年,後來在哪裡死亡後又回來了,仿佛做了個夢一般。
宋玉竹道:“我跟他差不多,我是從一個很遠的地方來到這裡。”
趙驍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思考片刻道:“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不一般,小小年紀居然敢用刀子割開肉取箭,即便是行醫多年的老郎中都不敢下手。”
“我在另一個世界就是專門乾這個的。”
“屠夫?”
宋玉竹噴笑:“不不不,我們那叫外科醫生,這隻是九牛一毛,在我們的世界裡,開膛破肚是普通手術,那邊都可以打開人的頭顱做手術了。”
趙驍震驚的目瞪口呆,要知道這個時代傷風感冒都能要人命,開顱真是想都不敢想。
“在那個世界的你多大年紀?”
“三十四歲。”
趙驍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怪不得一直覺得玉竹比尋常人要成熟許多。
“那,那你娶妻生子了嗎?”
“沒有。”
趙驍高興起來,雖然宋玉竹娶親了他也不會介意,但是聽到他隻有自己,心裡自然更開心。
不過馬上臉色就變了,“你還會回去嗎?!”
宋玉竹搖頭:“不回去了,也回不去。”曾經有一次回去的機會,已經被自己放棄了。
趙驍抱緊他道:“我不管你來自何方,隻要你不離開我就好。”
宋玉竹被勒的喘不過氣,把這隻大型犬推開又道:“你不好奇我是怎麼知道東州鹽場的秘密嗎?”
趙驍道:“好奇,不過你不說我也不會問。”
“其實我不光從彆的世界來,腦袋裡還有一個係統。”
“何為係統?”
宋玉竹搖了搖頭:“這東西在我們那裡也沒聽說過,不過它的功能非常強大,我可以借用他查看大啟的每個地方,東州鹽場的秘密就是頭偶然發現的。”
“這麼厲害!”
宋玉竹點點頭:“這個功能也最近剛開發出來的,之前隻能查看各地的天氣和地形。”
“那你這幾天有沒有看見我?”
“當然看見了,那天晚上你一個人前去鹽場查看,把我擔心壞了。”
趙驍眼裡露出興奮的神色:“還看見什麼了?”
“看見你早飯吃了六個包子兩碗粥。”
趙驍忍不住驚歎聲:“這不就是千裡眼嗎!太厲害了!”
宋玉竹擔憂的問:“你不介意嗎?”
“介意什麼?”
“我跟常人與眾不同。”
趙驍道:“我的玉竹自然是與眾不同的,畢竟天底下有幾個人能坐上皇位啊!”
宋玉竹老臉一紅,被他誇的有些不好意思。
“對了,徐冰的好事將近了,欽天監給挑的日子,二月十六。”雖然時間有點趕但兩人都願意,畢竟年紀大了,誰也不想再浪費時間。
忘了說一嘴,如今欽天監歸常明道長管,他對這方麵非常擅長,也算是帶薪搞封建迷信了。
趙驍驚訝道:“老徐要成親了?娶的誰家閨女!”
“前朝禦史大夫王客的女兒,與徐冰年紀相仿,倒是樁好姻緣。”
趙驍摩拳擦掌道:“成親那日我可得好好去喝他幾杯喜酒!”
*
二月初,恩科考試也提上了日程,此次恩科在上京舉行,參加的學子都是去年秋闈的舉子。
恩科考試是件大事,全國各地都對此非常重視。因為本地有舉子考中進士,當地的官員也是大功一件,若是考中前三甲,明年的考評必然是上等!
不過這次春闈跟以往不同,除了經意、策論、治道之外還另外加了兩門數術和巧工。
參加後兩項考試的人可以直接報名,則優錄取。
自古以來民間對科學研究都是秉承一個嘲笑和打擊的狀態,因為古人覺得這是奇思淫巧,浪費時間浪費金錢。不懂科學發展對社會發展的重要性。
不過宋玉竹登基後,種種舉措都透露出一個信號——他重工。
古代帝王要麼重文重武,要麼重農重商,這還是頭一個皇帝重工的。
以前的工部排外六部的最末,凡調進工部的官員,不升就是貶官了,即便生半級也沒人願意去。
如今的工部的官員揚眉吐氣起來,走路都帶風。
特彆是新建立的科研部,簡直成了上京的香餑餑,誰不知道沈倫得皇帝青眼啊,一旬有四五日都要召進宮中單獨問話。
一些老臣看不過去,把注意打到了徐冰頭上,想借徐冰的口勸一勸皇上。
不要總把心思浪費在奇思淫巧上,這樣下去,百姓人有樣學樣,以後國將不國,朝將不朝啊!
徐冰聽完笑了笑:“皇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其他的事不是有諸位大臣們麼。”
“再者說,若是連這點事都辦不好,還不如回去種田,何必當官呢?”
大家這才明白過來,找他沒用,徐相跟皇上是一夥的!
*
沈倫的火車已經開始造起來,他準備先造一輛小的做實驗,等實驗成功後再做台大的投入使用。
畢竟錢不是大風刮來的,雖說這會兒皇帝重視科研,指不定哪天突然又改變心意,能省還是省些的好。
可惜剛開始就遇上了麻煩,做火車和鐵軌需要大量的鐵。民間流通的鐵根本不夠用,去兵部請調,新上任的兵部尚書卻以庫存不足為由不給調。
這幾天急得沈倫滿嘴起燎泡,倒是可以求助皇上,可事事都依靠彆人,自己這個尚書還當它做什麼?不如回養豬去!
大概搞科研的人,天生都有恒心和毅力。一次不給他就天天去要,就不相信鐵杵磨不成針!
這不今日下了早朝,又跑到兵部來要鐵了。
新上任的兵部尚書叫安長瑞,是個和稀泥的高手,說話好聽又不得罪人,沈倫來了好茶招待,反正就是不鬆口給鐵。
開玩笑呢,一張口就是十萬石的生鐵,兵部大庫裡統共才三十萬石生鐵,給他三分之一去做那勞什子火車,自己腦袋被驢踢了?
這些鐵可都是軍隊的命,一旦發生戰爭,武器供應不上,他自己也是要掉腦袋的!
安尚書去如廁剛回來,就看見坐在廳房等待他的沈倫,膩歪的他齜牙咧嘴,怎麼有人會這麼討人厭,天天來,他不煩自己都煩了!
不過他也沒法撕破臉攆人,畢竟眼下沈倫正得寵不是。
安長瑞清了清嗓子走進來。
沈倫連忙起身稽首:“下官見過安大人。”
“沈大人,快坐坐坐。”
沈倫揣著雙手坐下,臉上是萬年不變苦大仇深的表情,張口還是那句話:“今日前來,是懇請大人能把生鐵批給我們。”
安長瑞嘴角抽搐,自己倒了八輩子跟這個犟種同朝為官,都拒絕了那麼多次了,就不能往心裡去嗎?
“沈大人不是我不批給你,你也知道,咱們庫存的生鐵不多,眼下時局還不穩定,若是都拿給你,萬一打起仗怎麼辦?”
沈倫囁嚅道:“十…十萬石若是太多,五萬也可以。”
“真的行,要不然您還是想想彆的辦法?”
沈倫搖頭:“造火車用的鐵太多了,民間流通的根本不夠用。”
安尚書攤手道:“那我也沒辦法了。”
“麻煩您了。”沈倫起身要走。
安長瑞好奇道:“沈大人,你造那個火什麼車究竟有什麼用處,怎會需要這麼多生鐵?”
提起火車沈倫仿佛變了個人,他神采奕奕的坐下來,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準備長篇大論。
安長瑞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讓你嘴欠!讓你嘴欠!
作者有話說
六部尚書都從二品官職,科研部尚書為正三品官職,沈倫比他低半級,所以需要見禮。
第74章 徐冰成親
沈倫這人屬實是沒什麼情商,難怪他榜眼大才子,之前當了七八年的工部侍郎。
安尚書被迫聽了一上午的火車的構造原理和對國家發展的作用,聽得哈欠連天。
“我們能把北邊的貨物運往南方,將南方的東西運到北方。若是行軍打仗,輜重不再需要人力,火車可以源源不斷的把東西運送過去……”
“哈……”安長瑞打了個哈欠,用拇指擦了擦眼角滲出的淚水。
“好了好了,沈大人,你說的我都知道了,要不這樣吧……”
沈倫停下來,滿臉希冀的看著他,安長瑞也不好意思一點不給。
“最多隻能給你調三萬石生鐵,您可得省著點用啊!”
沈倫驚喜的站起來,拱手道:“下官謝過安大人,便不打擾了!”說完一溜煙的跑回了。
安長瑞看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後隻能搖頭笑了笑,若火車真如他說的那麼好,造出來倒也不錯。
不過想讓那麼大的鐵疙瘩跑起來可不是容易的事,自己倒是要看看沈倫有多大的本事。
兵部那邊辦事很麻利,上頭批下來生鐵,沒幾日便運送到了科研部。
三萬石生鐵可不是小數目,沈倫提前準備的庫房太小,連一半都裝不下,剩下的堆放在後院,幾乎有小山那麼高!
沈倫揣著袖子,看著成堆的生鐵,臉上笑開了花,旁邊的徒弟們被這仗勢驚的目瞪口呆,師傅真厲害!居然搞到了這麼多鐵,這得做多少量火車啊!
其實火車所用的鐵並不算多,大頭都在軌道上呢。若是想鋪設一條貫穿南北的鐵路,這些生鐵簡直連零頭都不夠!
不過眼下先把火車造出來再說,想要把生鐵煉成熟鐵還需要鐵匠。
沈倫派人在城中尋找鐵匠,雇傭工人,最後招了六千多號人,轟轟烈烈的煉鐵做火車。
誰都沒見過火車什麼模樣,也不知道這東西做好後到底能不能走,照葫蘆畫瓢總要試一試。
與此同時,科研部的另外兩個部門也逐漸成型。
從兵部調來的金炎負責武器的研究和製造,太醫苑調來杜卿之負責醫藥研究。
*
一轉眼到了二月中旬,徐冰的婚事也越來越近,過了十五便快到正日子了。
相國成親,還是皇帝親賜的婚事,這可是大啟朝建立至今的頭一份。不光滿朝文武議論紛紛,就連街上的百姓都對這場婚事充滿了好奇。
早朝下朝時,官員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討論:“你們知道徐相爺取的是哪家姑娘?”
“聽說是王家小姐。”
“琅琊王氏還是保定王家?”
翰林大學士道:“都不是,是前朝的禦史大夫家的女兒。”
旁人想了一下:“哎喲,我記得那姑娘年紀可不小了吧?”
“和徐相年紀差不多大,兩人倒也般配。”
資政卻有些不屑道:“要我說,以徐相的身份地位,理應娶個身份貴重的女子才是。王家早就沒落了,王客死後兩個兒子都沒多大出息,隻有一個入仕,如今三十多歲才混了個六品的國子監司業。”
“孫大人你這話說的不妥,娶妻娶賢,王大人在世時為人清廉正直,想來他教養出的女兒肯定錯不了。”
孫英抱著胳膊冷笑:“嗬,若真是那麼好的姑娘,能這麼大年紀都沒人要?”
有些人不招人待見是有理由的,這孫資政張口閉口貶低王家女,仿佛女子年紀大有多不堪一般。
其他人見狀麵麵相覷,各自散去不再討論此事。
*
古代成親比現代要繁瑣很多,比如說三媒六聘,三媒就是指三個媒人。
刑部尚書張齊開算一個,測日子的常明道長也姑且算一個,最後一個實在沒人,拉來了秦鳳圖。
六聘則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跟親迎。如果按這套流程走下來,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
不過兩人都挺著急的,事急從簡,三個月便都準備妥了。
酒席訂了兩百八十桌,滿朝文武差不多都得來慶祝他的婚禮。
這兩百八十桌還不一定能把人全部容下,品級低或者來晚了的,估計得等下一輪才能坐上。
能承辦這麼大排場的酒樓不多,最後訂了祥雲樓和鶴雙樓兩家一起辦。
*
明日就是迎親的正日子,徐府張燈結彩,掛滿了紅綢。
趙驍、杜衝、柳燕子、白一舟還有常明等人提前趕來幫他準備成親用的東西,明早還得陪他去王家迎親。
趙驍把一盞紅燈掛在二樓房簷上,從上麵飛身落地,旁邊人紛紛鼓掌叫好。
柳燕子不甘示弱,拎著兩盞燈便跳到另一側房簷上,掛完還朝趙驍抬了抬下巴。
趙驍笑著給他輸了大拇指,這小子的輕功確實厲害,自己比不過他乾脆認輸。
徐冰穿著一身紅綢長衫,跑前跑後累的滿腦門子汗,臉上的笑容卻不變。
見收拾的差不多了,招呼大夥:“彆忙活了,快進屋吃飯。”
正廳擺了一大桌子菜,十多個人圍坐在一死邊吃邊聊。
常明道長捋著胡子道:“老徐行啊,一眨眼都要成親了,你若不來找我算日子我都不知道。”
徐冰拱手道:“托了皇上的福,讓人給我介紹了這麼好的姻緣。”
常明:“說起來,皇上登基也有半年多了,怎麼一直不見他冊封後宮呢?”
“噗!”柳燕子嘴裡的菜噴出來,連忙捂住嘴擺手道“不好意思。”
旁邊白一舟掏出帕子遞給他:“柳兄擦擦嘴。”
“多謝,多謝。”
他這麼一打岔,常明把剛剛的問題忘了,說起自己給徐冰和王姑娘合的八字。
“你們二人的八字分開來看都略有不足,但合在一起又是相輔相成,是極好的命格!而且你二人命中子嗣繁多,是家門興旺之兆。”
大夥聽完嗷嗷的起哄,徐冰漲紅著臉隻剩下傻笑。誰能想到一年後的他能正正經經的結婚,將來還會有自己都孩子。
因為明天接親要起早,大夥都沒喝酒,住處遠的索性都留在了府裡休息。
吃完飯其他都去休息了,隻剩下趙驍和柳燕子二人。
柳燕子看出趙驍有話要說,指了指頭頂。
趙驍點點頭,踩著旁邊的欄杆借力,率先跳了上去。
不多時柳燕子也飛身上來,站在他身邊道:“將軍有事要吩咐嗎?”
“私下彆叫將軍了。”
柳燕子不語。
趙驍問:“你什麼時候知道我跟皇帝的關係?”
“在徐州的時候就猜到一些。”柳燕子頗為坦誠的說,隻是沒想到登基後兩人依舊保持著關係。
前些日子宋玉竹召他進宮辦事,不小心瞧見皇上脖子後麵有一處齒痕,心中便有了猜測。
“我們倆的確在一起了,隻不過玉竹不願讓旁人知道。”他明白宋玉竹的顧慮,帝君無子嗣,恐怕會與江山社稷不利。
“屬下不會亂說。”
趙驍點點頭:“今天的事謝了。”
柳燕子笑了笑:“這點小事,不足掛齒。”
“老徐成親了,你呢?有沒有中意的姑娘?”
柳燕子搖頭:“我這輩子無拘無束慣了,不適合成家。”
當初進京論功行賞時,柳燕子原本不打算留在這裡,後來宋玉竹找他談了一次話。詢問他要不要做暗衛統領,專門幫殺奸佞之臣。
柳燕子自然願意,他的家人都是被前朝的貪官汙吏所殺,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殺儘狗官為民除害,因此才留在了上京。
雖然他挺羨慕徐冰能有個家,但他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條無光的路,恐怕無法善終,為了沒有牽掛,還是孤身一人比較好。
*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大夥就起來了。
接親的花轎已經準備好了,抬花轎的人是趙驍從兵營調來的士兵,身體強壯健步如飛,定不會讓新娘顛簸了。
杜衝還特地給徐冰準備了一匹性子溫順的棗紅色的馬,徐冰騎術欠佳,能穩坐在上麵不摔下來就是極限。
全都收拾妥當,常明見時辰差不多了,大喊一聲:“吉時到,起轎!”
徐冰緊張的爬上了馬,趙驍親自幫他牽著韁繩。
“徐大哥,坐穩了,兄弟送你去接新娘子!”
徐冰眼裡閃爍著淚光:“哎!”
鞭炮聲響起,接親的隊伍朝兩條街外的王家走去。
王宅裡,王庭玥穿著大紅色的喜袍,頭戴鳳冠,身披霞帔,白嫩的臉上染著胭脂像天邊的晚霞。
其實她長的並不驚豔,卻是耐看型的。鵝蛋臉,柳葉眉,一雙杏眼微微上挑,看起來比實際年紀小了許多。笑起來腮邊還有兩枚淺淺的酒窩,難怪把徐冰迷的找不著北。
“姑娘,該梳頭了。”丫鬟在旁邊說。
王庭玥走到梳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過了今日她便冠上了徐姓,成了彆人的娘子。
梳頭本來應該由母親梳,但王庭玥的母親已經去世了,隻能由彆人代替。
王家請的是張齊開的夫人幫她梳的頭發,張夫人與王庭玥的母親曾是閨中密友,幾乎是看著她長大的。
她握著王庭玥的手,聲音微微顫抖道:“延華要是能看見你出嫁的模樣該多好啊。”
王庭玥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張夫人趕緊拿帕子按住她的眼角,“大喜的日子,咱們可不興哭。”
“嗯。”王廷玥點頭,可眼淚還是控製不住的往下掉,待平複下來丫鬟連忙又幫她撲粉。
張夫人幫她蓋上蓋頭道:“徐相是良配,到了那邊好好相與。”
王庭玥點頭,當年退婚後母親因病去世,她守孝三年,孝期結束已經二十歲了。
上京城中像她這般年紀的姑娘,有的孩子都生了兩,提親的媒人介紹的人要麼是續弦,要麼是平庸之輩,王庭玥不願將就,慢慢便耽擱了下來。
後來父親也去世了,守孝完她已經二十八歲,這回連媒人都沒了。
原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誰能想到還能碰上徐相這樣出色的人。
外麵突然響起鞭炮聲,丫鬟興奮的跑進來:“小姐,姑爺來了!姑爺來接親了!”
王庭玥連忙站起身,由張夫人扶著她走到門口。
很快接親的隊伍就到了王家門口,王庭玥的兩個兄弟攔著大門出題。
奈何兄弟加一塊也難不倒自己這個淵博的姐夫。況且這麼好的姻緣,兩人也不願添亂,笑嗬嗬的放他們一行人進了門。
徐冰腳下生風,匆匆走到王庭玥的院子門口,鏗鏘有力的喊道:“娘子,隨我回家吧!”
第75章 走失
接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從王家往回走,路兩旁都是圍觀的百姓。
國相成親可是難得一見的大喜事,大家都出來沾沾喜氣。
徐冰身穿紅色長袍,胸口掛著一朵紅綢捏的大花,昂首挺胸坐在馬背上。
花轎上的王庭玥蒙著蓋頭,手裡抱著蘋果,聽見外麵的歡呼聲,忍不住翹起嘴角。
有百姓不清楚轎上的姑娘是誰,小聲詢問:“新娘子是哪家的姑娘啊?家底可夠殷實的!”
後麵的陪嫁整整六十四台,裝的滿滿登登,把抬箱子的扁都壓彎了。
其實這些東西,有一大半都是王夫人留下的嫁妝,剩下的一部分則是王客生前給女兒準備的。
他覺得自己虧欠女兒太多,當初要不是他識人不清訂下了婚事,女兒也不會受到連累,以至於二十多歲還沒能成家。
不過王客為官清廉,並沒有多少積蓄,僅存的一點銀子都補償給了女兒,沒有錢給兩個兒子在官路上打點。如今大兒子隻是個六品的閒職,小兒子在平山書院任教諭。
不過王家兄弟倆卻從未怨恨過姐姐,相反姐弟的感情非常好,他們也同樣心疼長姐。
花轎很快就到了徐府門口,有吉人宣讀婚書,然後全福的人去掀轎簾,把新娘子從花轎上接下來。
全福的人是指上有父母,下有兒女,夫婿健康,闔家美滿之人。
掀轎簾的福人是禮部侍郎的娘子,姓劉是個長相圓潤,性格爽朗的女子,她最愛乾這個差事,誰家請她從不拒絕,用她的話說:“這是看得起我,讓我沾喜氣呢!”
她滿臉笑容的掀開簾子,握著王庭玥的胳膊把人扶下來,然後一步一步的引到徐冰身邊,讓新娘子拉住綢緞的另一端。
徐冰就這樣慢慢帶著她進了家門,跳過馬鞍,跨過火盆,最後在一眾親友的見證下拜堂成親。
宋玉竹來時剛巧趕上拜天地,徐冰遠遠看見他,連忙伏地跪拜。
宋玉竹擺擺手讓他先完成儀式。
拜完天地,宮裡的賞賜也來了,兩對多子多福雙耳圓肚瓶,玉如意兩柄,珊瑚擺件兩對,玉碗十雙,玉碟十雙,玉簪八對以及布料若乾……這些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討個彩頭。
大臣們都在感歎,徐相跟皇帝的關係確實不一般,這賞賜可不薄。
徐冰夫妻二人謝恩後,按照流程便是入洞房。徐冰把夫人送回去後連忙跑回前院,在側廳找到宋玉竹一行人。
“拜見皇上!”
宋玉竹嘴裡含著喜糖,笑眯眯道:“快起來吧,徐相今日看著格外有精氣神。”
徐冰老臉一紅:“陛下,您就彆打趣屬下了,臣給您在正廳單獨擺了一桌,請移駕過去。”
宋玉竹擺擺手:“酒就不喝了,朕在這裡他們也吃不下去飯,讓趙驍代我喝兩杯就得了。”
“哎。”
“行了,你快去招呼客人吧,朕這就回去了。”
臨走前宋玉竹抓著趙驍的胳膊囑咐:“少喝酒,喝多了又該頭痛。”
趙驍把他送上馬車,“省得了。”
皇上離開後,其他人果然放開許多,特彆是武將們,一群大老粗,吵吵嚷嚷喝酒像打仗似的。
平日裡難得聚這麼齊,今天不談正事隻拚酒量,喝到後麵都對壇子吹了。
相比而言,文臣那邊斯文許多,平日裡在朝堂上勾心鬥角慣了,如今有機會坐在一起,免不了還得擠兌兩句,氣氛搞的有些尷尬。
還有些人,喝點酒就原形畢露,嘴裡說出的話越來越不著調。
“要我說,徐相就該娶個年輕貌美的娘子,娶這麼個半老徐娘有什麼意思?”說話的又是孫資政,他仗著自己年紀大,彆人不跟他一般見識,愈發不像話。
同桌的參政拽了拽他的衣袖:“孫大人,大喜的日子,莫要說這些了……”
“嗝,我說的有錯麼?娶個年輕漂亮的還能多享用享用,娶個年紀大的,沒準連蛋都下不來。”
“您喝多了,我送您去歇歇?”
“彆拉我,我沒喝多,我酒量好著呢。”孫英跌跌撞撞的站起身。
鄰桌的人見狀忍不住小聲嘲笑:“他倒是懂得享受,前些日子娶了個十六歲的女子續弦,比他孫女都小,一把年紀的人也不知道害臊。”
其實孫資政一直揪著王庭玥的年紀不放,其中另有隱情。
當年王庭玥守孝結束已經二十多歲了,有媒人張羅著給她說續弦的官員,其中就有孫資政。
那會孫資政都年逾五十了,比王客還大好幾歲呢,他怎麼可能把女兒往火坑裡推?直接命小廝大棒子把這不靠譜的媒人打了出去。
這件事傳到孫英耳朵裡,可把他氣的不輕,心道這王家姑娘還是的什麼天仙不成,嫁給給三品大員做正妻還委屈她了?!
後來王庭玥的婚事一直不成,也有他的手筆,他暗地裡派人攪和黃了好幾次說媒。
一直把王客熬死,王庭玥熬成老姑娘,他才暗戳戳的得意。想趁這機會納她為妾室,讓她後悔當年沒答應嫁給自己。
誰能想到張齊開橫插一腳,直接把人介紹給了徐冰。偏偏這假人孫資政都得罪不起,他心裡恨得要命,隻能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眼見他越說越不像話,同桌的官員要麼低頭吃菜,要麼找借口去茅廁。這種人誰敢跟他坐在一起啊,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大喜的日子,其他人也不想讓他惹出事端,連忙叫了府裡的小廝,扶著孫資政去旁邊休息。
“莫要拉扯我,老夫會走路!”
“這就是徐相的待客之道嗎!”
“王庭玥哪裡好?哪配得上徐相您啊……改日老夫送你幾個顏色鮮嫩的姑娘嘗嘗,便知道這人老珠黃的娘們沒意思了。”
剛巧柳燕子吃完飯從側廳出來,走到院子裡就看見兩個小廝扶著晃晃悠悠的孫資政走過來,聽見老頭嘴裡依舊不乾不淨的。
柳燕子冷冷的暼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
宋玉竹從徐府出來沒回宮,而是去回家轉了一圈,還有兩日就是潼潼的周歲生辰,他打算正式給妹妹封為公主。
剛把父母接進京的時候,宋玉竹就跟二人提過此事,不光要冊封公主,還要追封宋柏和江蓉為太帝太後,
不過宋柏夫妻二人直接拒絕了,江蓉說:“潼潼年紀還小,這麼早給她封為公主,怕壓不住福氣。”
至於他們二人,也不願當太帝太後,這樣普普通通守著兒女生活便覺得很好了。
宋玉竹尊重父母的意願,隻要自己對他們儘孝比什麼虛名都強。
今天天氣暖和一點,來的時候潼潼正在院子裡跟小梅的女兒玩耍。
快滿一歲的宋玉潼已經能扶著東西走幾步了,旁邊宋萍兒拍著小手鼓勵她:“潼潼加油!”
小梅拉住女兒小聲道:“娘在家教過你什麼了?”
萍兒囁嚅道:“不可以,叫潼潼的名字,要…要叫小姐。”
小梅點了點頭。
萍兒歪著頭說:“可是我才是姐姐呀。”她年紀太小,還沒分清姐姐和小姐的區彆。
宋玉竹道:“小孩子不論那些,隨便叫。”
小梅見他來了,連忙伏地磕頭:“拜見皇上!”
萍兒也有樣學樣的撅著小屁|股:“拜見皇上。”
宋玉竹覺得可愛,伸手把萍兒抱起來,捏了捏蘋果似的小臉,想當初這小丫頭還是自己接生的呢。
旁邊的宋玉潼看見他,也伸出兩隻小短手也要抱抱。
宋玉竹故意逗她:“你叫哥哥,就抱你。”
“嘚…嘚嘚……”宋玉潼口齒不清的叫著。
宋玉竹伸手把妹妹也抱了起來,兩個小姑娘在他懷裡咯咯直笑。
江蓉聞聲從屋裡走出來,連忙跑過來道:“快放下,彆摔著孩子。”
“沒事。”
“摔著就有事了。”江蓉把宋玉潼接過來,小梅也抱起自己都女兒退下。
“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母子三人進了屋。
“徐相成親,我去轉了轉。”
“我都忘了這事了,怪不得早上你爹說要去吃喜酒。”
宋玉竹:“妹妹的周歲宴準備的怎麼樣了?”
“都準備妥當了,準備了十桌宴席,隻請些親近的人來吃頓飯就成了。”
宋玉竹點點頭,他們身份特殊,請朝中的大臣來也不太適合。
“我們小潼潼快滿一歲了。”宋玉竹抱起妹妹撓她癢癢。
小姑娘笑得不停,嘴裡喊著:“嘚,嘚嘚!”
江蓉驚訝道:“哎喲,潼潼居然都會喊哥哥了。”
小潼潼摟著宋玉竹的脖子,自豪的仰起頭,似乎在說看我多厲害!把屋子裡的人逗的哈哈大笑。
*
另一邊小梅帶著女兒出了宋府,兩人步行往家走。
宋全當上管家後,宋玉竹給他消了奴籍,另賜給一座兩進宅子,離著宋家不太遠,步行一刻鐘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