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枝感覺自己睡了很長時間。
以至於醒過來的時候,思緒還是混亂的。她坐起身,醉酒後的症狀仍未消退,腦袋又痛又沉。
遲枝抓了抓頭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大床上。
這張床很大,純白色的床單和被子,旁邊床尾還鋪著深色刺繡的床旗,似乎還沒有被動過。
周圍沒有人,黑漆漆的。隻有不遠處的浴室亮著燈,有淅淅瀝瀝的水聲傳來。透過來的光是暖且淡的色調,但也勉強幫她照亮了四周的景象。
房間很大,甚至於開闊得出乎意料。
很明顯,這是一家酒店,而且是那種偏新中式的總統套房。
視野雖大,但空間的層次感卻又設計得極好。小葉紫檀的雕花隔斷牆,旁邊還有極簡化的博古架,上麵有一些原木和黑色鐵藝的擺件,既有格調卻又不會讓人壓抑。線條簡約,厚而不重。空氣中有淡而雅致的香氣。
但遲枝有些搞不清狀況。
這是哪裡?自己又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她頭疼得厲害,隻能勉強回憶起剛剛在周年慶上,自己找林神告白,然後又喝酒喝多了的零星片段。喝多了之後……
女孩兒皺了皺眉。
半晌,才終於找到了點模糊的印象:自己睡著之後,迷迷糊糊地好像是感覺有個人把她抱起來。因為她記得那人領口間淡淡的香氣,像是烏木和白檀的混合,穩重而內斂。
冷漠間,又有一種妥帖的溫柔。
她很確定那是個男人,而且是一個穿西裝的男人。因為那種胸膛寬闊可靠的力量感,她還隱隱記得。
隻是當時自己半夢半醒,還以為是春夢的內容。沒想到卻是現實發生的?
驀地,遲枝的耳朵紅了個透。
因為她忽然想起來林神當時跟她說讓她在那邊等一下,等他忙完再過來。當時遲枝還以為那隻是敷衍的客套話。
所以現在正在浴室裡的那個人是……
想到這裡,遲枝心臟怦跳,雙腿並緊,兩隻手緊緊抓著胸前的被角,腦子裡又開始無序混亂。
怎麼辦怎麼辦?
她掀開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褲子都很整齊,沒有被動過的痕跡。林神應該隻是把她抱過來之後就放在這裡了。可是對方現在又在浴室……
林神是對我也有意思嗎?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女孩兒心跳快得像坐過山車一樣,逐漸攀升。
而就在這時——
驀地,不遠處浴室的那道光滅了。
隨著周遭頓時陷入黑暗,遲枝的心跳也在危險的最高處驟然停了下來,一切幻想和糾結戛然而止。
遲枝呆坐在床上,屏住呼吸,一動都不敢動。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間套房遮光窗簾的質量好得有些過分。那浴室的燈光一關,整個空間都陷入了一種極致的黑暗,連一點點月光也透不進來。
就在這時,有人從浴室裡出來了。
遲枝睜大了眼睛,可惜還是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聽到男人沉穩厚重的腳步聲,正在由遠及近。
小姑娘不由得往床角拱了拱,身體縮在被子裡。
隨著瞳孔逐漸適應了黑暗,她也終於能夠模模糊糊地看清了一些。雖然還是黑乎乎地看不真切,但至少能夠辨析出方位和對方的基本輪廓。
“學,學長?”
她極生怯地叫了一聲,心裡有八分的不確定。
話音未落,對方的腳步停了下來,且沒有否認。
遲枝心裡有了數。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本來就極靜的空間一下子冷了下來,氣氛有些尷尬。遲枝坐在床上,抿了抿唇,臉已經漲紅得不成樣子,心臟突突地跳。
明明這樣緊張,心裡卻微微地發甜。
她在想: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遲枝抿了抿唇,捏緊了手指從床上下來,雙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男人則站在那裡一直沒有說話,就好像是在等著她先開口一樣。
“學長……我……”
她終於走到那人身前。遲枝有些驚訝,林神今晚怎麼看這麼高?雖然之前也很高,但是有這麼高嗎?
是因為離得近了,自己又矮,所以才顯得眼前的人高吧。
她這麼想。
或許是剛剛從浴室出來的緣故,男人身上還明顯帶著一股溫熱的水汽。遲枝站在他麵前的時候都能感覺得到那種熱,讓她心裡也濕漉漉的。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女孩兒腦子裡竟驀地閃過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麵。
“那個……我……我喜歡你……”
她磕磕絆絆地,好不容易才把這整句話說完,然後便再也不敢動。
房間裡又陷入了安靜。
男人並沒有什麼答複,甚至連點反應都沒有,隻是站在那裡。遲枝不由得開始心裡打鼓,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她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想要看對方一眼。
可惜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
遲枝腦子裡亂亂的。
她突然想,是不是自己太過唐突了?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其實對方隻是因為自己是學妹所以照顧一下而已。想到這裡,心裡就一片慌。
“對,對不起……”
她匆匆忙忙道歉,眼睛裡卻誠實地泛著酸,喉嚨緊張又哽咽:
“我收回剛剛那句話,你就當沒聽到好不好?”
她害怕自己說完之後,兩個人反而連朋友都沒得做了。本來就不是很熟的關係,林神會不會覺得她是那種很隨便的女孩子?那就還不如不說。
遲枝心裡又沉又酸,隻想逃離。
可誰知自己剛移開半步,手腕便被一道力量抓住,將她整個人拽回到原位。與此同時,頭頂有一道沉沉的男聲傳來。
“為什麼收回?”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低低的,但聲線磁性又清澈,咬字也讓人舒服。
不知道為什麼,對方這麼一問,遲枝忽然就一陣鼻酸,眼淚掉了下來。
她不敢抬頭,隻是吸了吸鼻子:
“我……”
話還沒有說完,下巴莫名被微涼的手指勾的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