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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折如磨 關抒耳 94666 字 2024-04-23

於天洲心轟然一沉,早該知道有這麼一天。

“清楚,我在為您辦事。”

“是嗎。”這聲音實在稱不上?有什麼溫度。

於天洲痛苦地皺了下眉,幾番來回後將事情托出:“年會那天,老?夫人看?見了……”

他觀察著梁恪言的?神色,“……老?夫人也是關心心切,想知道您的?近況。對不起小梁總,是我的?錯,是我多言。”

幾天前,梁恪言照例去老?宅看?望爺爺奶奶。飯後,許芳華叫住他,委婉地提醒他和柳絮寧走得?遠一些。許芳華說,柳絮寧寄人籬下,有些事情情非得?已,也拒絕不來,他不應該把情緒和意願強加在她?身上?,她?也許隻是沒有說出拒絕的?勇氣。

梁恪言仔仔細細地回想,他有沒有把他自己的?情緒和意願強加給她?,她?又有沒有幾次其實想要拒絕。又在思考之?餘有幾分幼稚不平地想,許芳華這套說辭是否也曾原封不動?地講給梁銳言聽過。

如果這套規則是專門為他定製的?,那也太不公平了。

一室寂然無聲。

也不過許久,梁恪言的?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他神色平淡:“下不為例。”

夾在中間,的?確難做人。

下不為例?於天洲愣了一下,轉而點頭,又一次抱歉。

一旁的?手機頻繁震動?,打破空間裡流淌著的?安靜。梁恪言看?著陌生來電,沒什麼興致地摁滅。

過了一會兒,那電話又打來。他摁下免提。

“你……好?”電話那頭,吵鬨聲十足。女生聲音帶著試探。

“哪位?”

“你好,請問你是哪位?”

梁恪言頗有幾分好笑?地看?著來電顯示,一串陌生的?數字。她?給他打電話,然後問他是誰?

梁恪言最近連和人進行一場禮貌交談的?功夫都不願花費,他不多廢話就要掛斷,那女生卻接著說:“你認識柳絮寧嗎?是這樣的?,她?喝多了我沒法送她?回家?,問她?記不記得?家?裡人的?聯係方式,她?也隻報得?出這一個手機號。請問我有打錯嗎?”

於天洲捏著文件的?手不斷收緊。他應該在梁恪言按下免提鍵的?那一刻就無聲示意自己的?離開。

電話掛斷,梁恪言一臉平靜地看?他。

將功補過的?機會來得?如此?之?快,於天洲福至心靈:“梁總,需要用車嗎?”

梁恪言:“嗯。”

是誰情非得?已?又是誰無法拒絕?

第36章 滔天嫉妒

半個?小時後, moon酒吧門外。

梁恪言仰頭看著?霓虹色的招牌,門口的侍應生上前問他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手機的棱角磨在他的手心?,如果他是個?好人,如果他希望一切回到正軌, 那麼他此刻應該做, 也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給?梁銳言, 讓他來接柳絮寧。

“先生?”侍應生見他未應,又疑惑地?問。

梁恪言回神,向裡走。

誰說他是個?好人,誰說他希望一切照舊。

視線之內, 空間被靡靡緋色籠蓋。

梁恪言走在侍應生之間,低頭回?撥那個?陌生來電。電話長時間未被對方接通,他煩躁至極,無意間回?過頭去, 抓住獵物?。

柳絮寧手裡還捏著?酒杯,靠在沙發一角, 周圍的好友似乎在玩遊戲,她像遊離在熱鬨頻道之外,安安靜靜地?坐在最旁邊。身邊還坐了一個?男生, 不時側頭和她說著?話,又想把?她手裡那杯雞尾酒拿開,被柳絮寧拒絕。

男生笑說:“你還能喝呢?”

柳絮寧應答:“嗯。”

“臉都紅成這樣了。”男生被她這堅定?的自以為自己清醒的模樣笑到,伸手要去碰她的臉,被她躲開。

“柳絮寧。”胡盼盼叫她。

柳絮寧迷迷糊糊抬頭。

胡盼盼下巴一揚:“你哥來了。”

柳絮寧和男生一道回?過頭去。

見到往這邊走來的梁恪言, 柳絮寧呆滯的眼神裡緩緩綻開一抹愉悅, 笑得露出?一口漂亮的貝齒,用力衝他揮了揮手。

那時的她表情呆滯, 原本整齊的劉海上豎著?一縷呆毛,隨她揮手的動作也一搖一晃。從麵頰至耳垂,通通被緋紅彌漫,醉酒味十足。

男生低聲問:“他是誰啊?”

“她哥。”柳絮寧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已經走到身邊的梁恪言打斷。

胡盼盼一眾好姐妹互相挑眉交換眼色,最後齊齊落在胡盼盼臉上,頗有一種“有此極品不早說”的遺憾感。胡盼盼無辜望天。

男生鈍鈍地?“哦哦”兩聲,七搖八晃地?起身要和他握手自我介紹。

梁恪言掩住不耐,手掌虛碰他一下,又拉過柳絮寧的手臂:“回?家了。”

柳絮寧彼時思緒全無,被他拉著?走時也不忘回?頭看其他人,笑吟吟地?擺手:“盼盼,拜拜。婷婷,拜拜。大家都拜——”

梁恪言耐心?等她第二個?“拜”字出?口,她卻打了個?酒嗝,朗姆酒和青提汁的味道混著?鑽入梁恪言的鼻息。

他一手臂彎掛著?她厚重的外套和小包,另一隻?手搭過她的肩膀,嗓音在喉嚨裡壓得極輕:“和你的朋友們拜拜好了?能回?家了?”

柳絮寧在他懷裡,聽見他的聲音,遲緩地?仰起頭,醉醺醺間和他對上視線,燦然一笑:“你也拜拜。”

梁恪言說:“那誰送你回?家?”

她思考許久:“我哥哥有很多很多車。”

他繼續問:“那誰開車呢?”

她沉默了一會?兒:“哦好吧,那你彆走。”

這樣說還不夠,她緊緊抓住他的手腕,“你彆走啊。”

梁恪言嗯了聲,手腕間有股涼意,他下意識低頭,是她手腕上的手鏈碰到了他的皮膚。他莫名覺得眼熟,於是多看了一眼。

柳絮寧發現他的目光,倏地?把?手藏在身後,毫無震懾力地?威脅:“彆想搶走。”

梁恪言有一瞬失語。

“怎麼突然戴了這個??”

“這個?嗎?”柳絮寧抬起手,三條手鏈在燈光下浮空著?,如綴上灼眼的光。她手腕晃動間,梁恪言眸光閃爍,如一場壓縮的記憶突然拉長,浮動跳躍著?回?溯至他眼前。

他記得它。

那是柳絮寧高考剛結束的夏天,他給?梁銳言買了份畢業禮物?,路過一家專櫃,他突然想起,自己給?弟弟買了禮物?,那絕不能厚此薄彼,他的妹妹自然也該有一份。於是走進那家專櫃,為她挑了一條手鏈。

櫃姐上下瞧了眼他穿著?,又注意到他腕間和手上提的那表牌子都價格不菲,他手上的那一款更是限量,於是又向他介紹好幾款,說幾條一起戴才好看。

梁恪言無所謂她口中的好看,但?他也覺得可以多買一些任妹妹挑。

可送給?她後,他從未見她拿出?來過,她的手腕上也隻?戴著?和梁銳言一模一樣的手串。

倒是專情,長年累月都沒有想要更換的想法?。

梁恪言於是順理成章地?忘記了這件事。

時至今日,他又在她手腕上瞧見這份古早的畢業禮物?,也不知心?中是何情緒。

“都怪你,我沒有手串了,不習慣啊,隻?能戴這個?了。”

記憶被她的下半句話拉回?。

怎麼就怪到了他的頭上?

緊繃著?的臉在此刻終於有了點笑意。梁恪言不再說話,隻?拉著?她往外走,倒是柳絮寧,酒精打開了話匣子,回?程路上隻?有她一人的喋喋不休。

梁恪言第一次為她的話多而感覺到耳朵疼。

夜色裡的雲灣園被安靜籠罩。

半拖半拽著?柳絮寧下車,在玄關處換鞋也顯得費勁。

梁恪言在她麵前半蹲,去解鞋帶。

眼前昏昧一片,柔軟的長發隨她的低頭晃蕩在他的耳垂與後頸。也不知她今天噴的什麼香水,一股奶油硬糖的味道。

梁恪言指尖一頓,隻?覺得這癢意和她靠近時的氣息如燎原之火從頭頂燒至腳尖,把?人的理智一絲一扣地?從身體?中擠出?。

“你怎麼不開燈呀?”她好奇地?問。

因為他不想開。開燈必然引起旁人注意,這旁人裡有誰,這棟彆墅之內又有誰存在,他不知道,但?無論是誰,都請不要來打擾這段獨屬於他和她的時間。

輕輕一抽就能鬆開的鞋帶在梁恪言掌心?裡靜靜待著?,就似他和她的關係,破局之法?簡單輕鬆,大不了分崩離析而已,原定?的結局不就是如此。

可他偏偏不要,他偏偏要執迷不悟地?站在懸崖邊上,在一團亂麻之中與她屢次糾纏。

“你怎麼不說話。”她腳尖動了動,被他一把?扣住腳腕。

“彆動。”第一次伺候人,不太習慣,所以耐心?稀缺。

他語氣算不上好,甚至有點凶,柳絮寧不大高興地?看著?他:“就動就動!”

梁恪言抬頭看了眼她,柳絮寧氣勢弱下去:“……好吧,不動了。”

他從鞋櫃裡拿出?拖鞋,又將她的短靴放置歸位。

剛走到房間門口,腹腔之內一股異樣的感覺上湧。柳絮寧突然用力推開他,跌跌撞撞地?往房間裡走,憑著?記憶撞開廁所的門,倒在馬桶邊吐。

梁恪言麵色一凜,快步跟上去,蹲在她身邊,輕拍她的背。

“彆、彆看……”她另一隻?手無力地?揚起,去遮梁恪言的眼睛。

冰涼的掌心?虛虛覆蓋住他,眼前視線半虛半實?,梁恪言依著?她說好,隻?在沒有遮全的視線之中抓住她垂著?的長發,握在掌心?之中。

吐完,柳絮寧沒了力氣,四肢像剛從酒中撈起,渾身使不上一點勁兒。她坐在地?上,嘴邊和頭發絲上都有酒漬沾著?。梁恪言抽過洗臉巾,沾濕之後,輕輕在她臉頰上擦拭。

浴室裡明亮的燈灼著?她的眼睛,她半眯著?,長睫浸濕,盈盈一雙眼,莫名露出?可憐相。

梁恪言突然覺得前幾日自己不明就裡的疏遠實?在過分又不講道理。

“起來。”他扔過洗臉巾,空下來的兩手想拉她起身,又怕力道不適合弄疼了她,一時陷入束手無策的境地?。

柳絮寧乖乖仰頭,伸手像要他抱。

梁恪言必然不可能用這個?姿勢抱她,他索性撈過她雙腿搭在臂彎,習慣性地?往上輕輕掂了掂。

柳絮寧原本張開的手臂木木地?縮了回?去,喃喃自語間帶著?埋怨:“你怎麼就是記不住啊,再掂我又要吐了。”

梁恪言:“……抱歉。”

把?她抱到床上,剛放下,她又噌得一下坐起。

“躺著?也想吐。”

梁恪言:“好,那就坐著?。”

柳絮寧眨眨眼,得寸進尺:“我還沒有卸妝。”

梁恪言:“所以?”

她一仰臉,討好地?衝他笑笑:“卸妝水在那裡。”

“要卸兩遍的。”

“謝謝你。”

梁恪言站在盥洗室裡看著?瓶瓶罐罐時依然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會?被柳絮寧使喚至此。

磨砂的玻璃門外,她還在喋喋不休,酒精浸泡下的大腦連語言係統都要紊亂,卻還要一遍一遍地?重複“在第二格上麵”“一瓶快用完了,一瓶還沒拆,一定?要先拿那瓶快用完的”“……”

梁恪言拿著?卸妝水和卸妝棉出?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挽起袖子,臉上是不耐,手上動作卻細致。

柳絮寧閉著?眼睛,又覺得脖子好累好累,於是抬手抱住他的腰,兩手在他後腰處相握,像打上一個?緊緊的結扣,要把?他與自己纏在一起。

這距離太近太危險,近到兩人之間再無一絲空氣殘存。他承認,他包藏歹心?,渴望著?與她的親密距離,但?絕不是在此番情景下。

梁恪言另一隻?手伸到後麵,不由分說強硬地?掰開她的手。

柳絮寧委屈地?看他,那句“你這人怎麼這樣”似乎就要在下一秒噴薄而出?,又在梁恪言在她麵前屈膝蹲下時堵在唇齒間。

他半蹲著?,麵頰邊的碎發被他繞到耳後。

不同?於盥洗室灼人的燈光,臥室裡隻?開著?一盞壁燈,亮度人為調到了最低,斜斜打下來的光暈一圈又一圈地?在柳絮寧眼前散開,男人的身影輪廓都變得柔軟。沒有扣緊的大衣帶著?料峭春夜裡獨有的寒意,像輕盈的蝴蝶呼啦呼啦往她眼前飄。

隔著?一張薄薄的卸妝棉,她依然能感受到他指尖炙熱的溫度,慢慢地?從額頭劃至臉頰,又在唇邊停住。

她的心?要飄起來了,像飄過萬裡高空,最後卻輕輕地?落到一朵柔軟的雲上。

於是鬼使神差的,她的手撫上他的喉結,指尖在那顆痣上遊離。

臉頰上的觸感暫停了。

她眼睛上抬,和他對視。

指腹下,那堅硬的棱角也跟著?滑動。像一場緩慢、溫柔,卻又不容置喙的強勢攻伐,卻不知是誰陷入。

“喜歡你。”她不受控製地?說出?口。

梁恪言愣在原地?,直到柳絮寧的手指頂了頂他的眼鏡框,他才如夢初醒。手不自覺握成拳,再鬆開時又陡然附上一層汗。

“再說一遍。”他雙膝快要碰地?。

梁恪言想,她一定?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白皙的臉頰和鼻尖都綴上緋紅,眼睛夾雨帶雪,潮濕一片,聲音不休不止地?撓著?人心?:“我說我喜歡你。”

她一下子擁抱住他,下巴與他肩膀的布料摩擦,長發拂過他的頸,像進行了一場無人知曉的精神親吻。

聲線似梢頭小鳥,在溫柔的春風中撲騰翅膀,生動活潑地?往梁恪言的耳邊鑽。

“我喜歡你呀,阿銳。”

……

好像一場美夢突然叫停。

一個?字一個?字,是沿著?斜坡滾落的重石,堵著?他的耳朵,來回?碰撞。大腦轟鳴一聲,頃刻陷入一片茫然寬大的白。

梁恪言怔了一瞬,用為數不多的理智一遍遍去回?想剛才從她口中冒出?的兩個?字,卻也沒有勇氣再問她一遍。

她的身體?柔軟,壓在他身上時像一床涼涼的綢緞,可卻能給?人以捂掩鼻息的窒息感,讓他連氣都喘不出?來。

她居然真的喜歡他的弟弟?憑什麼?梁銳言憑什麼?他哪裡來的這種好運氣?

她的呼吸和胸口起伏的弧度逐漸趨於平穩。

梁恪言僵硬地?抬手,捏著?她的後頸:“柳絮寧,你再給?我說一遍。”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冷得嚇人。

他沒得到她的回?答。

梁恪言的手緩緩往下移,落至她的腰間,而後輕輕抱住她。想把?她揉進自己的懷裡,又怕稍一用力就吵醒了她。

落地?窗上附了幾顆雨珠,旋即,降落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砸地?聲打破一切平靜,他的心?被灌得燥熱,燃燒了一團又一團名為嫉妒的火焰。像潛伏在陰暗處的獨行獸,看見成雙成對的獵物?就起了滔天的嫉妒心?。

“不許喜歡他。”她的名字在他唇齒間細磨,反反複複,一遍又一遍,好像一個?咒語,多試幾次就能扭轉局麵,“柳絮寧,要喜歡我。”

可惜臥室靜悄悄,無人回?應。

第37章 爆發

大雨下了一整夜。

柳絮寧醒來?時, 雨還沒停,勢頭倒是小了不少。天空霧蒙蒙的,像籠了一個透灰色的玻璃罩。

點開手機,胡盼盼和許婷發了幾條消息過來?, 柳絮寧一一回複完後還是覺得頭有點疼, 被子一拉再次睡過去。等她再醒來?時, 是林姨敲門讓她吃午飯。

這一夜睡的口乾舌燥,她站在落地鏡前,湊近看自己?略重的黑眼圈和較往日更白的臉色。

涼水拍臉,一瞬清醒許多。

打開臥室房門時, 林姨正拿著吸塵器為房間的毛絨地毯吸塵。她看向柳絮寧:“寧寧,今天很開心呀?”

柳絮寧一怔,又一次將目光投落至落地鏡前,再一次好?好?觀摩自己?這張因為宿醉而憔悴的慘白臉蛋。

“是嗎?”這張臉, 怎麼看都與開心一詞搭不上邊吧。

林姨笑笑不再說話。

柳絮寧是最晚落座的那?一個。她不知道梁安成是何時回來?的,但如果早知他會在這個周末回家, 她斷不會安安心心地睡到?自然醒,然後連頭發都隻是隨便盤起後便下樓吃飯。

梁安成拿著鼎隆商行的晚宴邀請函,讓梁恪言帶弟弟妹妹一同前往。

梁恪言沉默著收下。

梁銳言看他一眼, 他今日似乎興致不高。無所謂了,費儘心思不就為了這個目的嗎?

他轉而瞧眼坐在自己?身邊的柳絮寧:“胡盼盼把你送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待梁安成走後,梁銳言低聲抱怨。

柳絮寧叉菠蘿的動作一頓,胡盼盼是這麼說的嗎?

還沒等到?柳絮寧的回答,椅子在地麵挪出一道刺耳聲音。兩人俱是抬頭, 梁恪言一言不發地起身。

抬頭的動作倒也是如出一轍的默契。好?笑, 真夠好?笑的,青梅竹馬, 兩情相悅,默契滿分,誰不說一句般配。

他路過柳絮寧時,冰涼的衣擺擦過她的肩膀。

柳絮寧咬下一口菠蘿,忍不住皺眉感歎這個季節的菠蘿可真酸,又在想自己?選擇吃這個季節的菠蘿算不算是自討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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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來?,青城財經日報被鼎隆商行這四個大字占據。原因無他,四月底,鼎隆商行建成100周年酒會召開,酒會邀請了各界名流與行業新貴,來?人皆是非富即貴。起瑞作為鼎隆位列第一級彆的商業大客戶,梁家一乾人的名字受邀在列。

酒店從外看去?金碧輝煌,門口鑲兩隻金雕貔貅,有口無肛,攬八方財。一樓大廳外聚集著各路媒體記者,閃光燈與相機的按鍵聲不絕如縷。

二樓,酒樓宴會廳,侍應生著統一的西?裝製服,端著酒水碟步履輕盈地於?席間穿梭。

梁家人一出現自然是吸引到?了足夠的目光,梁恪言身居其中,回國以來?的商業戰績更像是一張打著滿分的成績表。

酒杯與奉承接二連三地襲來?,交際與攀談一連接著一連,像是望不到?頭。

“恪言。”身後,有人叫他。

是鼎隆商行上任行長鄺臨,雖然商行事?務已經全權著手交由長子鄺行鳴處理,但此番大場麵,他自然會出席。

梁恪言對此人不甚了解,所以來?之前的車上,梁繼衷和?梁恪言講了鼎隆發家史。鄺家祖上是靠入贅母係的酒店行業發的家,與萬恒在業界有長久的第一第二之爭。鄺行鳴也盯著萬恒許久,隻不過沒想到?被起瑞搶先一步。

梁繼衷又告訴他,站在鄺臨身邊的那?個中年男人是吉安的核心高管陳航,雖居王民?昊之下,在吉安內部卻很有威望,他和?鼎隆一貫走得很近。

梁恪言依次朝人頷首。

饒是這麼多年過去?,柳絮寧還是受不慣這種?大場麵。她和?梁銳言打了個招呼,就往甜品台走。不趕巧,今天身體不適,所有的冰淇淋甜品她都敬謝不敏。拿過一塊蛋糕,小小地刮下一勺,卻索然無味,她的視線在宴廳中漫無目的地遊走,又像帶著蓄謀已久的任務,尋找著既定目標,等待他的落單時刻。

真煩,他的身邊怎麼總有圍上來?奉承的人,消了一片又湧來?一片。那?她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和?他坦白?

柳絮寧今日穿著一身淺色做底的玫瑰抹胸裙,豆蔻色與淺沙色交錯,背後拉鏈將將至兩片蝴蝶骨之下,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姣好?身形,像誤入私人莊園的玫瑰少女。

在一片萬紫千紅中,這顏色低調卻又矛盾地出挑,自然有人雙眸不自覺聚集於?她身上。席上皆是出身錦繡堆的二代?三代?子弟,闊綽優越的背景之下,自卑是他們的稀缺物,想要什麼主動出擊是他們多年來?奉承的一慣信條。

不學無術的紈絝少年一擊瞧準獵物,問?身旁的管家那?女孩是誰。

管家說那?是梁家的人。

“梁家?”除了那?兩兄弟,哪來?的女孩?

管家附在他耳邊密語。

少年輕輕“哦”一聲,是那?個啊。那?就好?。

“小梁總——”正說話間,於?天洲攜一中年男人向梁恪言走來?。

於?天洲壓低聲音,快速說清事?情來?龍去?脈。

搖晃酒杯的手一頓,梁恪言眼裡的散漫一消而散,認真地打量來?人,一轉頭,又看見不遠處甜品台旁正和?柳絮寧說話的少年,身著燕尾服,談吐之間不自覺揚著下巴,又不時回頭朝這邊望來?,雙眼之間皆是初出茅廬卻胸有成竹的自信。

莫名像極了梁銳言。

須臾,柳絮寧也回過頭。隔著攘攘人群,和?明?亮通透的燈光,兩人的視線遙遙相接,似並不流暢的電流,在空氣中擦出火花。

那?夜之後,除了那?頓中飯,他與柳絮寧幾乎沒什麼交集。她一直待在學校裡,周末也不回來?,就連剛剛從雲灣園駛到?這裡的保姆車內,她也沒有和?他說話,隻是發呆似的看著車窗外。梁銳言偶爾和?她搭話,她笑著冒出一句“你傻不傻”——一如年少時,她和?梁銳言親密無間,而他總是坐在前排圍觀的那?一個。

這種?感覺,比打不出噴嚏還要難受,眼眶酸澀,鼻息微滯,怎麼努力都努力不出來?。他並非再也不想和?她有交集,可他實在難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逢場作戲。

他也沒有想到?,時隔十幾日,她送來?的第一個彆開生麵的眼神?裡帶著委屈和?惱羞成怒。

梁恪言閉了閉眼,再睜眼時毫不客氣地打斷那?個還在喋喋不休的中年男人:“起瑞截止去?年年終市值超675億,你覺得我妹妹和?他配嗎?”

鄺行鳴知道這位梁家少爺回國之後風頭正盛,能完美篤定地周旋於?起瑞總部高層之間,那?必是有的一手雷厲風行的商業策略與挑不出錯處的嫻熟轉圜之術,倒是不知道他說話如此直言不諱,不怕得罪人。

萬恒的收購案中,他居然是輸給這樣一個人。

厭倦了此等望不到?頭的攀談阿諛,梁恪言握著高腳杯的手一抖,分不清是不是故意,紅酒傾倒皮鞋之上,一點印記沾濕褲腳。

鄺行鳴說樓上有休息室。

梁恪言點頭道謝。

宴會舉辦於?尼威酒店,這裡以其占地廣闊的麵積成為大型宴會的不二首選。梁家舉辦的多場宴會也曾選址於?此。三樓最南側的那?間客房,曆來?屬於?梁家的VIP休息室。

柳絮寧拎著小巧的手包,另一手抓著裙擺,輕車熟路地踏上旋轉樓梯。細高跟踩於?鎏金紅毯上時,她衷心地盼望那?位娛樂公司的小公子不要再糾纏不清。

喜歡真是廉價,初次見麵就能深情款款地脫口而出嗎?

還有梁恪言,他憑什麼……

還好?沒有坦白那?夜的謊言,不然可真是一場淋漓儘致的自取其辱。

捏著裙擺的手更加用力地攥緊,柔滑的絲綢衣料因為她的用力而從手中逃出,她差點要被絆一跤。

帶著一腔怒氣走到?VIP休息室,小小的氣憤讓她根本沒在意那?虛掩的門把,立刻推門而入。休息室內並沒關燈,明?晃晃的光筆直打下,柳絮寧站在門口,眼前被一抹高大的背影覆蓋。

梁恪言下意識回頭,也沒想到?她會此番模樣出現在自己?麵前。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在原地。

手包裡突然響起一陣鈴聲,柳絮寧回神?,看一眼來?電,梁銳言。她接起,還沒說話,對麵的聲音便一股腦地冒出。

“你去?哪兒了啊?我怎麼在哪裡都找不到?你,大晚上的玩什麼失蹤啊柳絮寧。”

兩道聲音先後交彙,柳絮寧皺著眉將手機離耳朵遠了些,都能聽?見梁銳言的聲音。她認真地辨彆,不遠處之外,有足跡正踏上旋轉樓梯而來?,一步一步,回蕩於?空曠寂然的樓梯間,與手機裡的聲音吻合。

大腦登時一片空白,她說不清究竟此刻腦內有何驅動力,竟然驅使?著她倉皇說出一句“我現在有事?,待會兒就下來?”後便不由分說地掛斷電話。手機裡的聲音已然隔絕,樓梯間的步伐頓卻一秒繼而上行得更為快。

柳絮寧抬眼,梁恪言意味難言地看著她。

她一咬牙,猛一推他胸膛,讓毫無準備的他往後退了一步。於?是房門與他的身體之間足以空下一個身位容納柳絮寧。她轉身關上門,雙指一旋,哢噠一聲,門輕巧上鎖。

幾乎就在上鎖的那?一刹那?,她的腰被人從後方箍住。她因為這意外而低呼一聲,手包掉落在地,兩手下意識去?撐門板。在暖氣打得十足的室內,她的上身不知為何冰涼徹骨,背後裸露的肌膚緊貼梁恪言炙熱的胸膛,像烈烈岩漿,隨胸膛迭動要將她從後吞噬。

臉頰貼在門上,柳絮寧艱難吞咽一下口水:“梁、梁恪言……哥……”

“今天又要玩什麼把戲呢,飄飄?”他的呼吸一點點壓近了。

她到?底覺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點?堂而皇之地當著他的麵和?梁銳言說現在有事??現在有什麼事?,她又要開始唱什麼戲了?柳絮寧是否太過低估他了些,他是喜歡她,但這不意味著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戲弄他。

“我沒有……”

又是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柳絮寧手忙腳亂地去?摁掛斷鍵。

梁銳言停下腳步,盯著眼前這扇門。良久,才離開。

一門之隔內,柳絮寧的手機被梁恪言從後方奪走,調成靜音,隨手扔至沙發上。

至此,她整個人已然在梁恪言懷裡,扣住她腰的手已經鬆開,又移到?她的手腕間,兩手亦被他的兩手牽製著,壓於?冰冷的門上。她隻要稍許扭動身子,門板便能發出沉悶聲響。

柳絮寧不知梁銳言是否離開,連掙紮的幅度都極為小心,直到?聽?見那?逐漸變輕的腳步聲,她才不自覺地吐了口氣。

梁恪言將她的一舉一動全部捕捉,心中不由哂笑。

“膽子不夠大就不要做這些。”

太近的距離之下,每吐出一個字,她脖頸便要瑟縮一下。柳絮寧不明?白他的怒意為什麼突然之間勃發。

“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不然為什麼莫名其妙地疏遠她。

“是。”

“因為什麼?”

她還敢這樣問??梁恪言都要被氣笑,事?到?如今,他不想再藏著掩著,也沒功夫玩那?些欲蓋彌彰的小遊戲。

“魚被鉤久了,也是會膩的。柳絮寧,你到?底要哪一條?”

柳絮寧,你到?底要哪一個?是他,還是梁銳言?

“那?你呢?”小小一句話也同時勾起她的怒意。他說她的餌勾到?他了,那?她又何嘗不是。

柳絮寧用儘全力掙脫開他的束縛,冰涼的表帶和?袖扣一齊擦過她的手腕,白皙手腕間瞬間起了紅痕。

梁恪言皺眉,剛抓過她的手腕想看那?道痕跡如何,又被她再一次掙脫。

“那?你呢?”柳絮寧重複,“你才是那?個陰晴不定反複無常的人。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你要突然生氣,要突然冷落我。”

她當然不知道,因為他不想再重提一遍舊事?,重提他是怎麼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他是怎麼愚蠢到?把那?些她蓄意為之拋下的餌當做自己?心動淪陷的軌跡。可她怎麼能蠻不講理地倒打一耙?

“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是不知道,還是忘了?”梁恪言後退一步,與她保持著安全距離。

“梁銳言生日那?天,我也去?了丹林。”

柳絮寧奇怪:“所以呢?”

去?了丹林,那?又怎樣?

就是這樣,就是這番無辜姿態,實在讓人燥從心起。是她不在乎,是她早就忘記了自己?做下的一言一行,是她謊言與欺騙犯下的次數太多,多到?她自己?都忘記了。

他忍不住冷笑:“都能一個人騎馬越欄了?距離我教你騎馬才過去?幾個月?柳絮寧,這麼有天賦,一學就會。”

他的聲線割著她的耳朵。柳絮寧手心突然冒起一層汗。她是忘了,她曾在這事?上騙過他。

梁恪言捕捉到?她短暫的局促,又是一陣笑:“終於?記起來?了?知道我不會再出國,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憤怒在言語間層層疊加,那?些裝腔作勢的冷靜徹底消失,被人玩弄被人欺騙的怒意讓他再次扣住她的腕,手避開那?抹紅痕,“那?怎麼不從小時候進?我家門開始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那?時候為什麼選擇阿銳。既然以前選了他,現在就繼續選他啊。”

他自認自己?和?弟弟不同,也清楚他和?梁銳言站在一起,多數人都會下意識地親近後者。他不奇怪,並為此表示正常。

可是柳絮寧,你又憑什麼反複橫跳?

日久經年的嫉妒穿過他陰暗的心臟和?胸口,在口不擇言間踱出。

為什麼選擇梁銳言?他不清楚嗎?心跳是沾了水的皮球,吃力地跳動著,她滿心滿眼全是藏不住的委屈。

“是你一直討厭我,對我冷漠又不給我好?臉色。我知道,這是你的家,所以我已經夠小心謹慎了,我已經離你遠遠的了!騙你我不會騎馬這件事?是我的錯,可我隻是想拉近一點我們的關係,就一點,不需要太多,隻要夠我們能在家裡和?平相處就可以了。是你,是你自己?湊上來?的。我說我不會騎馬,你就找馴馬手啊,憑什麼要和?我共騎一馬?”黑白分明?的一雙眼,此刻鋒利直白如箭狠狠刺向他,如一塊玻璃碎片,割出事?實,“你們原本泡湯的地方選擇的是薑山,怎麼變成湯山了?也是你改的嗎,你為什麼改?”明?明?是質問?,卻在梁恪言還沒回答時她便將答案脫口,“因為我。梁恪言,因為我要去?那?裡,所以你才改的。”

到?底是誰在打誰的主意?既然要算舊賬,那?就算個徹底。她是動了心思耍花招,那?梁恪言未必比她清白,他的心思未必比她乾淨。

她語氣並不平靜,和?猛烈的攻擊一起毫不遮掩也不猶豫地朝對方刺去?:“如果我的朋友有了喜歡的男生,任憑我對他有再多想法也會退避三舍。而不是像你一樣,在明?知你親弟弟喜歡我的情況下,還——”

後麵的話沒有機會說出口,因為下巴被他鉗住,卡在虎口之間。他的唇忍無可忍地覆上來?,堵住這張喋喋不休又將他陰暗不堪的意圖暴露至徹底的嘴。

像懲罰,像處置,而目的無外乎讓她閉嘴,彆再將事?實殘忍地剝落。

柳絮寧的腦中一片空白,裸露在外的肌膚貼著冰冷的牆,脊背僵直,肩膀顫抖,大聲說話給予的勇氣在他霸道地吻上來?之後煙消雲散。

她下意識想掙紮,在他懷裡扭動逃離,又被他抓得更緊,撕咬得更烈。

她不受控製地溢出一道哭聲,那?雙眼裡水光彌漫,氤氳著團團霧氣。

梁恪言放開了她,捧著她的臉,額頭抵著她的,鼻尖貼著她的,如潮呼吸在相交後置換。

像極了動物世界的片尾曲,誰是勝者,誰又被廝殺,分不清楚,一片狼藉。

室內陷入長久的寂靜,隻有兩顆心倉皇亂跳。

這吻太久太久,難舍難分,讓柳絮寧筋酥骨軟,腿都要站不穩。她喉嚨不知為什麼發癢,不住得咳嗽出聲。

梁恪言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雙眸盯著她通紅的臉頰,儘數攤牌:“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我明?知阿銳喜歡你卻還是動了歪心思,怎麼樣?那?又怎麼樣?”聲音如冷風測測,“我是不好?,可你不就喜歡我這樣的人?”

“我不喜歡你!”猛然推開他的手,淚眼朦朧間,柳絮寧筆直看向他,聲音裡含著沙啞的委屈,氣勢卻仍舊不落下風。

她蹙著眉,想往後退以拉開距離,可後麵就是冰冷的牆,徹徹底底堵住她的出口。

身前是他毫不掩飾的帶著侵略性的目光,讓柳絮寧進?退維穀。

“不喜歡我?”頭頂的燈光從梁恪言的短發間掠過,他笑笑,替她整理鬢角淩亂的發,有一縷貼著水潤的唇,沾上一點口紅。

“是,我忘記了,裝醉那?天你抱著我,對我說,你喜歡阿銳。”他輕輕拍打她的臉頰,“我們飄飄的心思真是難猜啊。”

血液急躁地湧動著,柳絮寧沒忍住驚訝,望住他的眼睛:“你知道我是在裝醉?”

“對。”梁恪言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短暫的憤怒與嫉妒過後,他終於?冷靜下來?。回國數月,柳絮寧從未打過他的電話,僅有的聯係方式不過以微信傳遞消息,她憑什麼能記住他的電話。這麼低級的把戲,他自認沒有失智到?這種?地步。

“柳絮寧,有些事?情你不用做成這樣,演技太差成效太低。”

“演技很差嗎?”她長睫垂落,連帶著聲音也濕漉漉的,“既然知道我沒醉,你為什麼要生氣?”

他聰明?的妹妹真是一針見血。

梁恪言有一瞬胸滯心悸,連呼吸都要用力。丹林馬場那?件事?,如果非要扣架於?天平之上,那?他被人欺騙的怒意早就消弭於?無形。他連於?天洲都可以給第二次機會,何況是他的柳絮寧呢。

可是他不明?白,她是怎麼輕描淡寫地就能把喜歡這個詞說出口,又是怎麼輕而易舉地編造出這份心意的。哪怕知道她在作戲,知道她拙劣的演技,知道她嘴裡沒句真話,他也討厭她那?句喜歡梁銳言的說辭。

她的脫口而出,讓他前期如折如磨般的思想博弈與藏在心裡的這份喜歡變得廉價無比。

“因為我不允許你說你喜歡彆人,哪怕是假的。”他幾乎是咬牙切齒,捏著她臉頰的手的力道不斷收緊。

他不允許?柳絮寧都覺得納悶:“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不允許,我又憑什麼聽?你的?剛才在樓下大堂,那?個叫Simon的男生說他對我一見鐘情,又說你已經同意讓我們試著相處,你眼裡的喜歡不是照樣廉價?是你自己?突然不要理我,連話都不想和?我說,我猜不透你在想什麼,我裝醉騙你又怎麼樣,難道我有彆的辦法嗎?”

Simon?哪來?的癡根。

“誰?”

他還敢問?Simon是誰?

柳絮寧瞪大雙目:“也許是你未來?的妹夫啊,哥哥。”

空氣一瞬靜止,梁恪言怒極反笑:“柳絮寧,我在好?好?問?你。”

她回敬:“我也在好?好?地回答。”

這話落,胸口壓抑著的薄怒似翻天的熱浪,要把理智全部擠出他的身體。他又一次低頭,身上的氣味帶著強烈的侵略性壓她而來?。

柳絮寧眼裡蓄了已久的淚大顆大顆滾落,她扭過頭去?,胸口劇烈起伏,抖著聲控訴:“為什麼又要親我,你說不過我就要堵住我的嘴嗎。”

好?似理智回籠,梁恪言驟然停下,鼻尖僵持地頂著她的側臉。良久,無可奈何地抬手抹去?她臉上的淚。

“對不起。”他道歉,“我是說不過你,也是真的想親你。”

“莫名其妙地不理你是我的錯,我向你認錯。”

“但我不知道誰是Simon,如果你指的是剛才站在你旁邊的男人,我已經回絕了他們家來?的那?個。什麼同不同意的屁話,我都沒說過。平時這麼聰明?,能把我耍得團團轉,現在就不會動腦子想想了嗎?從小到?大,你對我有多警惕,怎麼這個隻見了一麵的陌生人說什麼你都信?”

“我同意讓你們試著相處?”他冷笑,“我有什麼資格支配你的想法?他又有哪裡能配得上你的?”

“那?誰配的上我?”

她咄咄逼人的質問?讓梁恪言心口發癢,麵前仿佛吊著一個誘惑巨大的餌,搖來?又晃去?。

梁恪言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縫,指腹剛摩挲過她的指甲邊緣,她就縮回,他再想去?抓,被柳絮寧擋住,堅硬的骨骼頂著她柔軟的手心。她不安分地動了動拇指,又被他牢牢扣住。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那?個人是我。”

第38章 貓鼠遊戲

VIP休息室裡有架老式唱片機, 安靜地置於房間一隅,播放著薩克斯管樂曲。是他們的爭吵聲太大,掩埋了婉轉的曲調。於是在這長久寂然之下,柳絮寧現在才得以聽見。

她怔了一拍, 聽出他言語裡的示弱。她是個見好就收的人?, 胡盼盼這麼評價過她很多次。但胡盼盼失策了, 在和梁恪言有關的事上,柳絮寧做不到“收”字。

她隻會乘勝追擊:“你哪裡來的什麼配不配得上?你這麼厲害,什麼東西都是優先供你選擇,隻有你不要的份, 哪有你不配的份。”

柳絮寧自己都覺得奇怪,她就是敢在梁恪言麵前口無遮攔為所欲為。

這樣的冷言冷語下,梁恪言無端笑了一聲:“飄飄,為什麼隻對?我這麼凶?為什麼隻對?我不講道理?”

好像一下子被人?攥住心尖, 她無言應答,撇過頭去, 聲音弱了幾?分:“沒有為什麼,我就?要這麼對?你。”

“好。”那也?算是一種特例了。

這一聲利落,柳絮寧心如樂器砰砰跳, 似滔天熱浪般的血液又恢複平靜。她推推他的手臂:“能不能彆擋著我了?”

他還是說好,往後退一步,撿起?她掉在地上的手包。柳絮寧拿過包,憤憤就?要走,才想起?自己是因為生理期才上來上廁所的。她又折回, 怒瞪梁恪言一眼。都怪他。

梁恪言沉默地應下那眼刀, 隻覺得自己無辜。

穿著禮服上廁所實在不便?,等從廁所出來已?經過去了十分鐘, 彼時梁恪言坐在沙發上,神情飄渺不知在想什麼,見她出來,起?身。

柳絮寧快步朝門口走,被他拉住。抱怨的話還沒說出口,脊背貼上冰涼的觸感,伴著禮服拉鏈上滑的聲音——禮服在剛才的掙紮中亂了裙擺,略帶狼狽,連著後頭的拉鏈也?有些往下滑。

“沒拉好。”梁恪言說。

臉上一瞬染上灼灼緋紅,柳絮寧彆扭地“哦”一聲,停幾?秒,又擰擰巴巴說了句“謝謝”。

沒走幾?步,手腕又被他拉住。

柳絮寧不耐煩:“又怎麼?”

“你還沒回答我。”

“什麼?”

“你覺得我配得上你嗎?”

這要她怎麼說?

配得上?她才不想說出真話讓梁恪言痛快。

配不上?那……那真真是違背少女心意了。

柳絮寧信奉一個原則——落於左右為難的下風境地時就?不要絞儘腦汁想著如何回答彆人?的問題了,岔開問題另走他路才是上上策。

“我喜歡你,梁恪言。”上鎖的門被柳絮寧打開,在梁恪言怔愣之際,她輕而易舉地脫離開他的掌心,仰起?頭看他,“你猜猜,這次是真還是假?”

還未等他回神,她立刻關上門,提著裙擺小?跑下樓。

梁恪言疾速打開房門,隻能看見她的一尾杏色裙擺輕巧地消失在旋轉樓梯之間。

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唇間的觸感卻還頑強存在。柔軟,飽滿,爽到讓他指尖發麻。

·

柳絮寧在轉角處和梁銳言撞了個滿懷。她真的未曾想到這樓上還有其他人?,剛平複的心跳又在霎時間被嚇得驚魂未定?。

梁銳言靜靜地望著她,她那時頭發淩亂,幾?個小?時之前為了這場宴會而燙過的卷發此刻正?狼狽地貼著側臉。這條長長不見儘頭的走廊頂上燈光如蜉蝣般遊移在她白皙瑩潤的臉頰上,他得以看見她下半張臉上的紅痕,說不清是什麼,像是五指印,也?像是不久前有人?的一雙大手狠狠捂住她的嘴,讓她無法發聲。

“第二個電話怎麼沒接?”他問。

柳絮寧想,自己偶爾也?有點可以做演員的天分。她茫然地從手包裡拿出手機:“啊,你怎麼給我打了兩個電話啊?可能是手機靜音了沒聽到。”

“出什麼事了?”不想他再追問下去,柳絮寧主動岔開話題。

梁銳言搖頭:“能出什麼事,就?是沒看見你。按照你這個智商,在這裡迷路也?有可能。”

“喂——”柳絮寧出聲。

梁銳言笑著舉手投降:“我瞎說的,你聰明絕頂,隻有我會在這裡迷路,好了吧。”

柳絮寧不常穿高跟鞋,此刻細高跟踩在柔軟的暗紅色地麵上,她走得有些慢。行至樓梯口,燈光亮了許多,梁銳言看見她後頸處密布的一層汗,在打著冷氣的室內還未消。他的嗓子眼裡似被突如其來的疾風穿行而過,澀得他想咳嗽。

他抬手,指尖輕盈盈地點過柳絮寧的後頸,聲音沉著:“怎麼都是汗?”

猝不及防的碰觸讓她整個人?一抖,柳絮寧猛然回頭:“啊?”

她也?跟著去摸自己的脖子,和手心裡的汗水融為一體?。

梁銳言的眼眸寸步不移地盯著她,黑沉沉的,在這一瞬像怎麼都望不見底。

“這裡太熱了。”她重複,“好熱好熱的。”

是嗎?那為什麼獨獨他的雙手冰涼?

晚宴快要結束時,梁銳言有點犯困。是以晚宴將將結束,鄺家人?還在和梁繼衷他們進行一些必要的客套話時,梁銳言帶著柳絮寧和爺爺奶奶低聲示意,他們兩人?想先回去。許芳華的眸光輕輕落在柳絮寧身上,又很快離開,她笑著說好。

宴會廳裡人?來人?往,歡笑聲不絕於耳。她和梁恪言擦肩而過,手背貼著他的手背,又旋即分開。

“柳絮寧。”他的聲音壓得極低。

柳絮寧腳步下意識一頓。

“等我一下。”

“——恪言,過來。”他話未說完,梁繼衷突然轉過頭來叫他的名字。

梁恪言往那看去一眼,點頭的同時繼續壓著聲兒:“可以等我回家嗎?”

柳絮寧抬頭,那張臉輪廓利落,五官挺拔,唇上由於那場吻留下的口紅印早已?不見。他說話間談吐清晰,還可以一心二用地嫻熟應對?多方?還滴水不漏,真是裝模作樣的一把好手。

“……嗯。”

等他回家?真有意思,等他回家和她算賬嗎?

柳絮寧站在房間門口,乾脆地按下門鎖。

誰要等他回家。

柳絮寧和失眠搏鬥著,許久才掉入夢中。夢中場景似飛沙走石,一個接一個地變幻,但大多都是曾經切切實實發生過的事。

有童年時期,柳家人?坐在一起?熱熱鬨鬨地吃飯,她坐在電視機前,雙手環膝仰頭看著彩屏裡的梁繼衷一家;有盛夏的午後,她和梁銳言一起?在院子裡玩飛行棋,梁銳言說如果他的四個棋子先到了終點,她就?要答應他一個願望,後來他真贏了,她問他願望是什麼,他說她能不能和他做一輩子的好朋友,這太簡單了,她不假思索地說“好”;有上學時寫作文?,主題是“父愛”或“母愛”,她對?著這主題頭疼,隔壁班周行斂的小?跟班嘲笑她能有什麼好寫的,梁銳言聽見了當即和人?乾了一架,最後是高中部的梁恪言來撈他們兩個,她清楚地從梁恪言的臉上看出了不耐煩。

最後夢裡的場景又變做了幾?個小?時前的VIP休息室,她和梁恪言吻在一起?。

最開始知道他會留在青城,於是借著不會騎馬的由頭向他示弱、以熟知他曆來的畫作為“表忠心”的貢禮時,她沒想過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不知不覺中的淪陷,但非要究其根本,何時淪陷,為何淪陷,柳絮寧一點兒也?說不上來。

她討厭梁恪言這忽近忽遠的樣子,扯得她這顆心也?忽上忽下地飄,除了想他什麼事都做不好。

裝出醉酒的模樣,向他說出自己喜歡梁銳言的違心話,她承認這番動作太卑劣了。可是她和梁恪言不一樣,沒有什麼東西擺在她眼前供她選擇,她為了所謂的愛情向前邁一步,誰知道那是平川還是懸崖。

她想知道在他心裡,是弟弟更重要,還是她。當然是親生弟弟啊,旁人?怎麼比得過鐵骨錚錚的親情啊。可是,可是……萬一結果不是這樣呢。萬一她真的擁有這份僥幸呢。

屈起?的指節輕輕地碰了碰唇,柳絮寧想起?梁恪言吻得好用力的,簡直像用牙齒在咬她。所以她加大力道,用手指重重地點了一下自己的唇。

拉上窗簾的房間裡漆黑一片,她莫名笑了一下,把頭埋進被子裡滾了好幾?圈。想到剛剛順手給門上了鎖,她立刻起?身,下床時腳腕被被子纏住,一個踉蹌緘,她再次把自己逗笑。

房間門打開沒一會兒,她又神經質地繼續鎖上。

今天有點累了,不想見他啦。

所以一個小?時後,遲遲才結束酒會的梁恪言回家時站在那道特意為他而上鎖的門前怔愣許久,眉宇間盤亙著複雜又難解的情緒。這裡不是老?宅,沒有爺爺奶奶,還不是他梁恪言說了算的,今天他就?算是生生把這門踹壞也?沒一個人?敢置喙他。

但是……

梁恪言深吐一口氣,鬆了鬆喉間緊扣的領結,倏忽又無聲地笑笑。

柳絮寧,真是好硬的一顆心,說好了等他怎麼又出爾反爾。不過無礙,他喜歡柳絮寧賦予他的良性?自虐。

·

梁銳言今天是起?的最早的那一個,他下樓準備跑步時,林姨正?在清理前一晚留下的衣物。路過梁銳言,林姨點頭向他說了聲早安。

“林姨,等一下。”

梁銳言停住腳步。在阿姨困惑的眼神中,梁銳言遲鈍地抬手,手指勾起?纏繞在那件襯衫紐扣上的一根長發。

栗色,小?卷。

和柳絮寧昨晚的發型如出一轍。

梁恪言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走到二樓拐角處的時候,他一眼瞥見柳絮寧的房門未關。偌大的空間裡隻有寂靜長久地留存著,垂在腿側的手指不自覺地蜷曲了一下。梁恪言往那邊走。

虛掩著的房門留下一條不窄不寬的門縫,讓他得以看清房間裡的景象——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書桌上的本子歸於原位,空空無人?。

有人?在背後發出一道動靜。梁恪言回頭,看見正?在打掃二樓衛生的林姨。他問柳絮寧呢。

“寧寧啊,一大早就?去學校了。她還和我說這學期課程比較多,這幾?天都不回家。”林姨說。

梁恪言定?義之中的“這幾?天”不過是兩三天。所以在公司結束公事之後他每天都會準時回家,隻是,無論他何時回,玄關處從未出現過柳絮寧的鞋。

好。好好好。

外強中乾的小?紙老?虎。

梁恪言對?此菜雞行為不予置評,因為他也?曾在酒店度過完完整整的一個月。

隻是,柳絮寧,有本事就?一直彆回家。

彆讓他抓到她。

·

輪上期中結課,柳絮寧最近的課業真的有點多,她覺得自己命不好,選了這專業,成?日裡沒個休息的時間。中途,出版社?的編輯告知她六月中旬在青城有場漫展,漫展策展方?發來了邀請,詢問她有沒有意向參與簽售會。

柳絮寧掐著手指算自己既定?下的安排,最後說好。

期中結課那一天,柳絮寧在宿舍裡睡到了下午五六點。天氣入初夏,天黑得越來越晚,金邊嵌在薄雲周圍,晚霞被教學樓如織的燈光熏成?了赤紅色。

柳絮寧爬下床的時候,胡盼盼和許婷也?剛醒不久。一場結課吸乾了所有人?的精力,補了一覺後,每個人?又變得旺盛起?來。

“你倆晚上吃什麼?”胡盼盼問。

柳絮寧盯著日曆表,想起?自己已?經好久沒回雲灣園了,明天一整天都沒課,她正?好可以回去。

那回去之後呢,她一定?會看見他的,就?算明天不回去,日子這麼長,她早晚會撞上他。

球不來,她便?哽著一口氣,帶著打破砂鍋的勇氣非要固執地往球的方?向走。等球真滾到了她腳下,她又開始擺出一副深謀遠慮的姿態,謹慎地想著是不是這球也?沒有到非接不可的地步。

深夜是絕不能做決定?的,索性?她還沒有被愛情衝昏頭腦,鎖上那道門,再艱難熬到朗朗白日。

梁銳言會怎麼辦,梁繼衷和許芳華怎麼辦,梁安成?又怎麼辦?清醒的思緒下,腦子裡冒出一個接一個的人?名。為什麼中間會橫亙著這麼這麼多的人?啊。

口口聲聲的為她兜底,在梁繼衷與許芳華絕對?的權利和地位麵前,真的能實現嗎?

“問你呢,柳絮寧!”連叫她好幾?聲都沒答,胡盼盼拔高音量,“想什麼呢?”

柳絮寧回神:“沒,我都行。”

胡盼盼:“許婷說荷川路開了家燒烤店,去吃嗎?”

“荷川路?在市中心吧,離學校很遠。”

“明天不是沒課嗎,晚上吃完順便?回家了呀。”

想想也?是。柳絮寧說好呀,去盥洗室洗了把臉,換上衣服後,等剩下兩人?。離開寢室前,她盯著麵前的化妝櫃,突然鬼使?神差地抓了支口紅。

真討厭這樣反複橫跳的自己。

·

梁恪言這幾?天沒閒著,有場消費論壇峰會邀請他出席,有青城市政府協助召開,規格高,出席大咖雲集,還有各界頂級的商業公司參與其中。

今天恰好是第三天,峰會正?式結束後,有在峰會上認識的新?朋友問他去不去喝酒,梁恪言是愛喝酒的,但這次委婉表達了拒絕。

持續高速運轉了好幾?天,強度超過了他當下的負荷底線,有點累。但他知道,累是其次的,他在不爽,且不爽了好幾?天。

比起?休息,梁恪言更想回家看看會不會有驚喜。當然也?可以去學校逮她,但有些事,成?年人?該心知肚明。

她既然選擇長時間地待在學校裡,那擺明了就?是不想見自己,他天天出現在她身邊也?沒有用。等她可憐他,想見他的時候,他推開彆墅的門,就?能看見她的身影。

她很難懂,但他有耐心,總能慢慢讀懂她。

晚霞的餘暉逐漸消失,梁恪言抬頭看天,像鋪陳一張吸飽了水的毛巾,陰沉得讓人?覺得待會兒就?要下雨。沒一會兒,雨真的下起?來,是撐傘小?題大做,不撐又讓頭發濕漉的惱人?程度。

於天洲的車堵在了路上,梁恪言站在wine shop門口躲雨,一旁的門開了又合,合了又開,這家酒鋪時常打折,力度大時甚至能做到中歐同價,這噱頭吸引了不少人?。梁恪言等得無聊,轉身進酒鋪挑了兩瓶葡萄酒。

出門時,遠遠的,他看見一個人?。起?初帶著點不敢置信,他往雨裡走了幾?步,確認之後,氣定?神閒地笑了笑。於天洲的電話在此刻打來,詢問他的具體?位置。

他說,不用等他,他自己回去。

於天洲在電話那頭錯愕地啊了聲,又即刻說好。

說完的那一刹那,梁恪言掛了電話。

他低頭看看手中的香檳,隻覺得自己買的真合時宜,是該慶祝一下。

他快步往前走,也?不管冰涼的雨水落在眼睫上,氤氳了眼前的視線。明明那人?也?不會跑,他就?是想要快一點,再快一點地到她麵前。

這條路上有家潮牌買手店,胡盼盼一進去就?如老?鼠掉進米缸出不來。柳絮寧不太喜歡人?擠人?的擁擠,和胡盼盼說她在門口等她。

十幾?度的天氣,伴著潮濕的雨水,空氣中還有一絲因為夜幕降臨而起?的涼意,較之擁堵的室內實在舒爽。

柳絮寧低頭刷著手機,隻覺一道目光落在她的後頸。下意識回頭的那一刻,她的視線默契地和梁恪言撞上。

“柳絮寧,好久不見。”帶著點算賬的味道。

柳絮寧,抓到你了。

第39章 吻

接了一個不算溫柔的吻, 發出氣勢洶洶的吵架,撂下幾句狠話,又拋下一個“我喜歡你”的鉤。柳絮寧想,這是他們這場意外會麵的劇情前提。

太?過猝不及防, 她此?刻腦內的思路有些屏障, 語言係統也在雨天變得潮濕, 愣愣地看著他,卻說不出一句話。那支口紅不應該放在包裡,應該早早地塗上,才算是物儘其用。

梁恪言也沒多期待她的回?答, 問她:“等人嗎?”

“嗯。”

“室友嗎?”

“嗯。”

真?夠言簡意賅的,梁恪言難得不知道說什麼,隻?直直盯著她。五月初的天氣,她穿了簡單的白T和卡其色背帶長褲, 肩上挎了?個小?小?的包,梁恪言掃了眼包的容量:“帶傘了嗎?”

“沒有。”柳絮寧也悄悄打量他, 全身?上下除了?拎著酒的袋子,再沒有可?以收納的物件。她於是補充,“我朋友帶了?, 我可?以撐她們的。”

梁恪言慢慢地接她的話:“我沒帶。”

那關她什麼事。

“關我什麼事。”

話冒出口的瞬間,她後?知後?覺自己這語調有點軟。

梁恪言笑了?笑。

聽著他這笑聲,柳絮寧的臉開始發燙,她眼神?亂飛,不自然地轉移注意力:“你會打領帶了?。”

他也低頭看自己的領帶:“對, 跟著你發的視頻學的。”

“那個都發你很久了?, 現在才學會。”笨笨的。

“太?快就學會了?還怎麼讓你幫我係。”他一點也沒藏著掖著。

柳絮寧瞪大眼睛:“你這人……”

“我這人怎麼?”他問。

“……沒怎麼。”

“你朋友出來了?。”他點到為止,也不再逗她。

柳絮寧往回?看, 胡盼盼和許婷拎著幾袋子的累累戰果出門。胡盼盼正要?喊累,一抬眼看見了?梁恪言,她“誒”了?聲:“你哥來啦。”

梁恪言和兩?人簡單打過招呼。

“那你哥哥要?和我們一起去吃燒烤嗎?”許婷也問。

梁恪言沒開口,隻?看著柳絮寧。她心裡想著你看我乾什麼,嘴上隻?能裝模作樣地詢問他的意見。想也知道,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許婷和胡盼盼各帶了?一把傘,胡盼盼的那把遞給了?兩?人。

她們走在前麵,柳絮寧和梁恪言走在後?麵。

荷川路在梧桐區上,一排的咖啡館、買手?店,年輕人打著傘穿行在巷道上。碰上雨天,膠片電影感很濃。

梁恪言一手?拎著酒,一手?打傘,柳絮寧有挽著人的習慣,何況是兩?人共撐一傘,中間還要?分開這麼大的距離,想也不太?合理。她正要?靠近梁恪言一點,後?者卻把傘往她那邊靠。

柳絮寧說:“你的肩膀要?淋濕了?。”

梁恪言的頭低下:“那你可?以離我近一點。”

可?是已經?很近了?,近到他身?上的味道都要?以說一不二的姿態竄進她的鼻尖。

“知道了?。”

下了?雨,沿路的牆濕了?一半,底下顏色更深一些。空氣裡莫名?有些陰冷,濕乎乎的風斜吹著。柳絮寧得承認,他和梁銳言一樣,體溫很高?,靠近時就像碰觸著熱乎乎的暖手?寶。她甚至,甚至想勾著他的手?腕。

“那天為什麼不等我?”

車軲轆了?這麼久,是終於要?進入正題了?嗎?

“就是困了?。”

這回?答裡搪塞意味太?重。

“不是。”

“就是。”

“不是。”梁恪言重複。

她急了?:“那我就是不能見你不想見你,不行嗎!”

“不能見我?”梁恪言抓住那個關鍵詞,“為什麼不能?”

她說了?句沒什麼,就不再開口。

如果那個夜晚為他開門後?,她會迎接什麼?也許又是一個令人猝不及防卻眷戀十足的吻,再之後?呢,她就要?麵對很多很多東西了?,甚至是獨自麵對。

他們中間隔著一麵玻璃,彼此?可?以清晰相?望,可?若要?觸碰,那隻?能打碎。由他打碎,碎片會濺傷她,由她打碎,裂痕依然會割傷她的手?。

她不想讓自己受到任何傷害。

再走過一個街角,就到了?烤肉店。此?時是晚上八點,下雨的緣故,今天的人比較少。四人選擇了?偏角落的位置。這裡地方偏小?,過道也窄,柳絮寧和梁恪言的那一邊抵著後?麵的牆,這點空間對柳絮寧來說剛好,對梁恪言來說卻有些局促。

“你要?和盼盼換個位子嗎?”柳絮寧問。

“不用,可?以坐。”梁恪言回?。

掃碼點單,柳絮寧點得很快。

三個女生都不約而同地餓了?,眼神?俱是被烤爐上滋拉作響的肉類吸引。

梁恪言其實沒什麼胃口,比起這些,勞累了?三天的他更想回?家睡覺,隻?是因?為有她的存在,那些困意可?以通通消失。他吃了?幾口後?,又覺得此?刻放下筷子會令人掃興,於是繼續拿著,偶爾夾一筷素菜,眼神?卻不自覺地看向她。

他想,剛剛是失策了?,他的確該和胡盼盼換個位子,這樣就能直白地看著她了?。

他的目光好明顯,柳絮寧的那塊烤肉在調料碗裡翻來覆去也不見他移開視線。辣椒粉蘸得太?多,滿滿一口嗆到了?喉嚨,柳絮寧咳得臉頰通紅,眼裡泛淚。梁恪言拿了?涼白開遞給她,又輕輕拍她的背,問她有沒有好一點。

柳絮寧搖頭,指了?指水杯。梁恪言滿上後?又遞到她嘴邊。

梁恪言算是把胡盼盼的活都乾了?,她咬著塊肉,眯著眼睛在兩?人之間逡巡,繼而和旁邊的許婷對視上。對方正巧看過來,意味不明地挑眉。

胡盼盼沒說話,小?幅度地瘋狂點頭,完成一場秘密對話。

好奇怪,好微妙,好不正常。

出了?烤肉店,雨恰好停了?,柳絮寧把傘還給了?胡盼盼。四人往地鐵站的方向走。

這裡離地鐵站有點距離,四人沿著屋簷下走。柳絮寧低頭踩著格子上的線,偶爾有積攢在屋簷上的雨水斷斷續續地落在她頭頂和脖頸,她下意識一瑟縮,在抬手?抹掉脖子上的雨珠前,有人比她更快。

他的手?很乾,又有點熱,落在後?頸上的觸感久久散不去。

“待會兒去哪裡?”梁恪言問。

柳絮寧依舊是低頭看著歪曲不平的格子線:“回?學校。”

胡盼盼和許婷沒回?頭,對視一眼。

——回?學校?誰回?學校?我不回?的啊……

——不知道啊,我也不回?!

她說這話時臉上神?情平靜,輕輕抿了?抿唇,剛塗上的淡色口紅暈開了?點。

梁恪言忽然被氣笑了?。

後?麵的路程,他一言不發。兩?人的速度不知為什麼默契地慢下來,逐漸和前麵的人差開一步、兩?步、三步的距離。這條路再長總有走到終點的時候,梁恪言看著她的背影,像電影落幕後?大屏幕上開始徐徐滾動演職員名?單,他失落地低頭,手?裡隻?有一桶空了?的爆米花。

靠近地鐵站,又開始下雨,一旁路燈閃爍,人流越來越多,歡笑高?語夾雜其間。

這樣糟糕的陰冷潮濕天氣裡,他們是怎麼做到開開心心出來玩的?梁恪言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的心裡全是煩躁。他不喜歡被動,可?卻一次一次被她掌控。

他不準備,也不可?以再給她這種機會了?。

想法支配著大腦,欲望占領了?理智的高?地,他忽然牽住她的手?,重重地往自己身?前一拉。在柳絮寧驚訝的雙眸中,他牢牢握住她的手?,帶著她穿過擁擠的人群逆行。

“哥……”

“酒忘拿了?。”他言簡意賅,一句話堵住她接下來問句的缺口。

“寧寧,你們往哪裡走?”胡盼盼回?頭,恰巧看見梁恪言牽起柳絮寧的手?大步離開她的視線。她不敢置信地扯著許婷的袖口:“他們這是……”

許婷說:“你看不出來?”她室友這麼笨呢,酒吧那次就該看出點苗頭來的。

胡盼盼咋舌:“看是看出來一點兒,但是他們怎麼……”她不知該如何形容,後?麵半句話噎在喉嚨裡不上不下。

許婷覺得她大驚小?怪:“怎麼,她和梁銳言牽手?你習以為常,她和梁恪言站在一起你就覺得難以接受了??”

胡盼盼恍然,對哦!沒這道理!

沿著來時的路走,梁恪言的腳步愈發快,快到柳絮寧都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她斷斷續續地叫他哥,他沒反應,她煩了?,想甩開他的手?,他抓得真?緊,她實在脫離不開。柳絮寧徹底惱了?,連名?帶姓叫他的名?字。

“梁恪言,你到底想乾什麼呀?”

這句話像一個開關,梁恪言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反問:“那你呢,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這問題讓柳絮寧無言以答。她從來都是個利己主義者,渴望他能懂她,又不主動將想法挑明,她有時也討厭自己這個性格,就像在離開烤肉店前,她借著上廁所的由頭在鏡子前塗口紅。她希望在自己不挑明的情況下讓他發現她的這點小?心機。

那時他們走到一家老洋房門口,柳絮寧站在門前,有人想繞過她往前走,梁恪言搭了?搭她的肩膀往旁邊一帶。

“那你在想什麼?”她輕輕地把問題拋回?去。

梁恪言看著她,看著她這張一貫柔軟無辜,卻又真?誠地擺出自私天性的臉:“我在想,為什麼你說不能見我。”

話題又被他繞到了?最初。

“你是不是想讓我繼續問下去?”他接著說。

柳絮寧此?刻眼裡是徹徹底底的驚訝,他怎麼知道她言語之間故意露出的破綻,他怎麼知道她在等待他的追問。

她的神?情在梁恪言的意料之中。

“我是不是說過,你不用這樣。我會給你兜底的。”他說,“所有事情。”

雨落在地上,蕩起一片柔軟的漣漪,她的心也軟軟的。

“難道你什麼事情都可?以兜得住嗎?”

“是。”他看著她,“我想做的事,想得到的人,我可?以不計一切代價。”

這話太?大,柳絮寧想反駁,才不是這樣的,這世上總有你做不成的事,也總有你得不到的人。

“那代價如果你無法承擔呢?”

“那我自認倒黴,願賭服輸。”他的視線灼熱地描摹過她的五官,最後?落在她的唇上,又很快移開,“但說實話,我沒怎麼倒黴過。”

這樣自負的回?答讓柳絮寧無法招架,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複。

“所以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不能見我?”

真?是一場狡猾的循循善誘。

酒店晚宴結束前,梁恪言的手?和她的短暫相?牽又分開時,她注意到了?許芳華的目光。柳絮寧知道自己是有一點點怕的,她甚至不敢去細想去回?味那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眼神?。

招惹完小?孫子,就去勾搭大孫子了??

“在酒店的那天,走之前,奶奶好像看見我們了?。”

“看見我們什麼?”

她晃了?下自己的手?,梁恪言低頭,看見兩?人即使麵對麵也沒有分開的、緊緊交握的手?。

“那又怎麼樣?”他反問,“她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她訥訥地問。她還什麼都沒做,許芳華能知道什麼?

梁恪言看出她在想什麼:“知道我喜歡你。”

從他口中聽到她早已明了?的真?相?時,心跳的頻率還是會不講道理地加快。

“柳絮寧,你那天讓我猜,你喜歡我這句話到底是真?是假。可?我覺得這不重要?。”

“不重要?嗎?”

“當然,這有什麼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對你的喜歡是真?的。”

洋房裡的燈透過壁櫥閃爍了?幾下,橙黃色的光混著雨夜的朦朧,在兩?人的臉上緩慢流轉著。梁恪言放開她的手?,轉而兩?手?輕輕地捧著她的臉,“我知道你是不怕我的,那能不能也不要?害怕和我在一起?”

柳絮寧忍不住想,這雨下得真?妙,滴滴答答落在她手?背上,衝刷掉了?雜念,摒棄掉了?憂慮。

遲遲得不到答案真?是一場無聲的酷刑。梁恪言想吻她,又怕她躲開,所以唇在距她鼻尖一寸的地方停住。

但她沒躲,踮腳湊近他,鼻尖碰到他的鼻尖。柳絮寧想,他的鼻梁怎麼這麼高?這麼挺。

她輕輕“呀”了?一聲:“你能不能歪一下頭?”

梁恪言聽她的話,偏過一點幅度,低頭吻下去。

第40章 煩人

這是客觀定義上的第一次接吻, 比起上一次,少了凶狠,多了幾?分溫柔和纏綿。

她的嘴唇有點冰,他的卻是熾熱的, 像蝴蝶撲閃而來, 撞到他的唇, 那些情?愫與心意在這兩道截然不同的溫度中都要融化成糖。還有他呼吸之間落在她鼻翼間的氣息,讓她的手和心,都潮濕一片。

他咬她的下唇時,她似乎知道他接下來的意圖, 忍不住仰起臉迎合他,手卻下意識去?抓他的衣擺。

梁恪言抬睫去?看她,她的一雙眼是一對成色透亮的珍寶,氤氳些許霧氣, 和雨夜相得益彰。

是漫長的一個吻。

良久,他們才分開。柳絮寧剛塗過的口紅已?經被他徹徹底底地抹掉了痕跡, 她條件反射地舔了舔嘴唇,又想到他方才的吮吸,在撬開她的唇關後?舌尖試探地進入, 和自己的碰在一起。這感覺從未有過,好陌生,卻又讓人心跳不住地加快。

多巴胺真是害人不淺的東西,她再抬頭看他時,眼前都好像升起了五彩斑斕的泡泡, 戳破一個又升起一個。

柳絮寧忍不住直勾勾地盯著?他, 又想把腦袋埋在他的頸間聞聞那裡?的味道是不是和唇上的一樣勾人。

也許是這眼神一點兒也沒隱藏,直白地寫出她的欲望, 對視的那一刻,柳絮寧看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伴著?他吞咽口水的動靜,很輕,但被她抓住了。她也跟著?不受控製地咽了一下。

梁恪言陷在那個吻裡?沒有出來,她的眼神像無形的線要把他往下拉。他下一秒又低頭靠近,柳絮寧偏過頭,手指也算不清他的唇在哪兒,就胡亂抬起捂住他的嘴:“一次夠了啊。”

尾聲揚起的緣故,加之躲避的眼神,像是在撒嬌。

梁恪言知道有商有量、見好就收的道理,也明白淺嘗輒止後?的下一次才能收獲更豐盛的成果。

“好。”被她的手捂著?,這聲好含糊不清的,說話的時候淺淺吐息噴在她掌心,她心也跟著?發癢。

這室外的空間這麼寬闊,沒什麼人來往,隻有身?後?的木門打?開又合上的撞擊聲。羞恥像地上的漣漪,在初次經曆真正?意義上接吻的成年男女之間無休無止地擴散。

·

於天洲搞不明白,說不用車的是他這位小梁總,現在讓他開過來的又是這位小梁總。

車開到梁恪言說的那個路口停下,於天洲不僅看到了梁恪言,還看見站在他身?邊的柳絮寧。

兩人坐在後?座,一路無話,比平常更沉默。

男人女人的事,但凡旁觀者稍微上點心觀察,那就是十分明了的。努力做到不將好奇與八卦落在後?頭,是於天洲的基本素養,隻是,偶爾看路況時還是會?從前視燈裡?瞟見後?座的狀況。

路燈燈光明亮,他看見梁恪言唇邊的一點淺紅色印記。再一對照兩人此刻的表情?,猜測與事實?像是嚴絲合縫地對上了。不過於天洲又覺得不應該,他上司不像是強人所難的那類人。

算了,人心總是難測。何?況男人。

晚上的路況通暢,車很快就行駛到了雲灣園。

於天洲扭過頭向兩人說到了,側身?的瞬間,他看見柳絮寧原本垂下的手飛快地從梁恪言的袖口中離開。也許是骨骼的條件反射,梁恪言的手指因為那份已?經存在了一路的溫度的離開而微微屈了一下。

於天洲想,自己是不該回頭的。

比之柳絮寧,梁恪言鎮定地下車,離開前又折回來對他說明天不用來接他上班,上午的會?議改到下午,形式變為線上。

於天洲說好。

雲灣園小花園因為汽車行駛的聲音自動地亮起兩盞地燈,又在半分鐘後?黯淡。

徹底暗下去?的前一秒,他清楚地看見梁恪言牽過柳絮寧的手。

·

柳絮寧理所當然地失眠了,翻來覆去?許久,唇上的觸感卻依舊像個忘記關掉的鬨鈴,在她將要恢複平靜時又給她一個重擊,光是想想就覺得心跳加快。她上一次失眠似乎也是因為他的一個吻。

那隻能將失眠的憂愁都怪到另一位當事人頭上了。

【你在乾嘛呀?】她也不開燈,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出手機,打?開那個始作俑者的對話框,又覺得這後?綴的語氣詞顯得自己仿佛在撒嬌,於是立刻撤回,又換了個措辭。

【在乾什麼?】

挺好,硬邦邦的,也顯得兩人挺不熟。

梁恪言好久都沒回,她篤定他睡著?了,因為聊天框的頂側連【對方正?在輸入中……】這幾?個字都沒出現過。

一個準備把晨間會?議挪到下午,且不準備去?上班的人,居然能如此安然地入睡嗎?更讓她有一些不爽的是,他怎麼不像她一樣精神亢奮?想想真是有點不公平。

門口響起一道敲門聲。

一聲沉悶的“咚——”,又短又快,如果不是房間太寧靜她都疑心是自己幻聽了。

柳絮寧起身?去?開門,二樓長廊上的聲控地燈隨她開門的聲響亮了一瞬,她剛看清麵前的人,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就被人單手抱在懷裡?,空出的另一隻手順勢卡著?她的下巴,讓她被迫仰起臉。

梁恪言幾?乎是一手摟起她的腰強勢地進入她的房間,手肘一推房門,隔絕了外麵的燈,一片漆黑中他低頭去?吻她。

柳絮寧嘗出來了,他剛漱過口,清涼的薄荷香從他舌尖蔓延到她唇上。

他是不是明天就要死掉了?不然吻這麼急乾什麼?真是奇怪,難道他們明天就不會?再接吻了嗎?

柳絮寧推推他的胸口,意料之中也之外,掌心下是一片她喜歡的手感,她又不舍得推開了。

梁恪言放開她的時候她已?經被吻得有些茫然若失。

“也就一層樓,沒必要發信息。”他說。

沒開燈的房間,隻有月色從窗簾底下悄悄淌進來,柳絮寧看不清他的神情?,揣測人心的技能也被吻得大打?折扣。

他這話算是什麼意思?

“那我想你了怎麼辦?”她信口胡諏,她總是擅長這項。

“那就上來找我。”他說,“待會?兒上去?錄指紋。”

太唐突了太唐突了,這才哪到哪兒,還沒到錄臥室指紋鎖的地步吧。

他接話都不帶思考的,看著?遊刃有餘得很,可惜柳絮寧掌心下,他的心跳無所遁形地突然變快。

柳絮寧於是不慌不忙地說她懶得爬樓梯。

“是麼,平時上樓不是很勤快。”

這心跳怎麼能這麼快呀。

“因為舞蹈房在樓上啊。”

梁恪言覺得她真是伶牙俐齒,和彆人對話也少有結巴的時候。他笑了,說,你說的都對。

手指卻忍不住彎起去?掐她的臉蛋。他很早就想這麼做了。小的時候,他就覺得她臉蛋軟軟的,像棉花糖,那時候他想當然地認為日後?會?有很多機會?和這位粉雕玉琢的妹妹一起玩,事實?也的確如此,隻不過妹妹還是那個妹妹,陪她玩的變成了另一個人罷了。

“明天早上想吃什麼?”

梁恪言這話題跳得有點快。

“你起得來嗎?”柳絮寧有些好奇,他推遲一場晨會?的目的,就是為了給她做早餐?

“起不來。”梁恪言如實?說。他坦誠地想,自己今晚是絕計做不到按時入眠的。

柳絮寧在他懷裡?笑,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他的手肘:“我肯定也起不來的。”

“那就不吃了。晚餐呢,想吃什麼?”

“林姨會?做的呀。”

“她明天放假。”

“啊?”

“臨時決定。”

是林姨臨時還是他臨時?柳絮寧這麼想著?,直接出了口。

他忍不住再一次去?掐她的臉蛋:“問?到這兒就可以了吧。”

也是。柳絮寧就乖乖作答,想吃白灼蝦,想吃芹菜炒牛肉,想吃脆皮五花肉,要撒點白芝麻,哦對,還想喝玉米排骨湯,能加枸杞就更好了。

全是她在說,憑空就能想出一堆吃的。見他沒應聲,柳絮寧好奇:“怎麼不理我?你在想什麼?”

“想念你吃海苔滑蛋炒飯的日子。”

“喂——”

梁恪言喜歡她這副似被踩著?尾巴瞬間炸毛的模樣。但他又怕她真生氣,那實?在得不償失,於是梁恪言見好就收。

“明天不會?又偷偷起床跑回學校吧?”

“不會?。”逃兵做一次就夠了,再做第二次第三次她自己都覺得沒意思。

“好。”

在他往後?退的時候,柳絮寧才反應過來,他進門開始放在她腰間的手就沒有離開。

剛要開口刺他幾?句,他那雙手已?經捧起她的臉,在光線昏昧的室內也能輕車熟路找到她的唇,然後?輕輕貼了一下,又很快離開。

真煩人,明天、後?天、以後?,她都會?親他的呀,哪有第一天就要親個沒完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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