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青城入秋。吉安高管陳航踏遍吉安大樓也?不見梁恪言,隻能問於天洲他的去向。
“梁總今日在?起瑞。”
陳航暗暗歎氣,又吩咐司機開去世紀府。
雖然想?不明白梁恪言是怎麼抓到?自己?手中?的把?柄,但低頭認錯總歸是唯一的途徑。人到?了這個年歲,無?欲無?求,難得有了點?野心妄圖做個大的,卻被現實打敗。
終於找到?了梁恪言,彼時他正在?打電話,應該是不怎麼重要的,因為他默許了秘書?放他進去。
“兩?位,晚上八點?,頂樓靠窗位,謝謝。”說完這些,梁恪言才抬頭看他。
“梁總是晚上約了人吃飯嗎?”陳航客套地笑。
“嗯。”梁恪言放下手機,他做事講求效率,何況已經清楚來人目的,就不需要再費口舌用在?虛與委蛇上,“陳總有什麼事嗎?”
……
出了世紀府的大門,陳航隻覺得一陣恍惚,回頭望去深入雲間的大樓,隻覺得惡寒。是他,是他們,都小看了梁恪言。幾個月前,他還輕蔑地想?著,梁恪言成為吉安總經理又如何?這還不是董事會的任命。
因著這層緣由,他們自以?為梁恪言不過是新來的提線木偶,可他們應該明白的,孤身入吉安的亂局,自然是早就想?好了解決之法。
線在?他的手裡,他才是牢牢掌握著吉安的把?柄。
蛇打七寸,擒賊擒王,梁恪言的確應該從自己?身上開刀。
大勢已定,陳航沒了爭奪的念頭,此?刻舉白旗何不為一種勝利。
·
去年冬日的承諾,到?今天才實現。給柳絮寧打電話,讓她晚上來綠青吃飯的時候,她顯然愣了一下,疑惑地問梁恪言為什麼突然去那裡。
“忘了?”
“我應該記得什麼嗎?”柳絮寧又問。
靠她自己?是想?不起來事情的,梁恪言自以?為的她驚喜到?眼?睛亮亮望向自己?的場景顯然是不會出現了。
“冬天的時候,不是說帶你開海之後來吃海鮮?”
奈何她總是加班,從九月加到?了十月。
柳絮寧恍然大悟,眼?睛一點?一點?亮起來,嘴角的弧度也?一點?一點?揚起:“啊!想?起來了!”
她的聲音揚著,像飛揚的小鳥,梁恪言在?電話這端笑:“那晚上見。”
綠青的海鮮的確是一絕,生蠔扇貝個大肥美,柳絮寧愛極了辣炒黃蜆子?和海腸炒糯土豆,梁恪言把?那兩?盤都往她跟前移。
“都我吃啊?”柳絮寧有些不好意思。
梁恪言:“嗯。”
柳絮寧得寸進尺地把?椒鹽蝦蛄挪到?他跟前,蝦蛄是半開背的,方便食用,但還是會在?拇指上勾得破皮。她什麼話也?不說,眼?神示意了一下梁恪言,梁恪言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安靜地幫她挑肉。
她朝他討好的笑笑。
“怎麼笑成這樣?”
“討好一下你咯,怕你不願意。”
“怎麼,你還會怕我不願意?”
“當然。”她故意做了個凶巴巴的表情,“難道我這樣命令你你就會願意?”
他邊笑邊搖頭:“願意啊。”
“真的啊?”
他點?了頭,又非要刺她一句:“不過可能是敢怒不敢言。”
她不滿地“喂”了一聲,又看見他手邊的電話響起,提醒他。他兩?手都是油,瞥了眼?屏幕,來電沒有顯示備注,左右都是垃圾電話。
“你接一下。”
柳絮寧把?手機拿過去,先開口說了句你好,對麵沉默幾秒,才緩緩開口:“寧寧,怎麼是你?”
——梁安成的聲音。
柳絮寧一下坐立難安,梁恪言注意到?她的眼?神:“怎麼了?”
柳絮寧抿了抿唇:“梁叔,是我,您稍等?,我把?電話給他。”
她甚至都忘記了可以?靜音,隻牢牢捂著聽筒,把?手機遞給梁恪言:“梁叔的。”
梁恪言神色未變,擦手的功夫還能揶揄她一句:“還以?為是什麼午夜凶鈴,把?我們飄飄嚇成這樣。”
柳絮寧此?時沒興趣和他打趣,小聲催促:“快點?啦。”
他們也?許是在?講工作?的事情,柳絮寧吃著吃著突然沒了什麼胃口,真是在?幸福與依賴的蜜罐裡待久了,以?為這樣的日子?是細水長流,是日複一日,卻不知會不會被人為地收割。
“不吃了?”掛斷電話,梁恪言看了一眼?她。
“飽了。”
“好。”
拉著柳絮寧走到?地下車庫,梁恪言隨口問:“困不困?”
應該是一句平常的疑問,但是前車之鑒讓她瞬間警覺起來,梁恪言看一眼?就知道她又在?發散她天生的想?象力?。
“不困的話,去超市嗎?”
放心了,原來隻是去超市啊。柳絮寧點?頭。
這個點?,超市的人不算多。梁恪言推著推車,柳絮寧剛開始和他並排走著,她對菜果區沒什麼興致,反正他做什麼都好吃,所以?梁恪言讓她拿什麼她就拿什麼。等?到?了零食區,小孩大人占據通道,推車過的慢,她就不管他了,身形在?零食架前穿梭,又在?幾分鐘之後神奇地找到?梁恪言,把?懷裡抱著的一大堆薯片丟到?推車裡。
“我今天發工資,我買單!”她有些雀躍。
出了零食區的時候,推車已經載了滿滿一堆東西。柳絮寧算算也?沒什麼要買的了,就要去結賬,被梁恪言叫住。
“要不要去買花?”她偶爾會來梁恪言的住處過夜,來一次就會感歎這家?裡怎麼除了小飛燕就是小飛燕,滿目皆是低飽和度的藍。但這是人家?的家?,她提這些建議就有些多此?一舉了。
“好呀。”
柳絮寧直奔小飛燕,剛要拿,梁恪言問:“你喜歡什麼?”
柳絮寧愣了下:“你不是隻喜歡——”
“家?裡不能隻擺我喜歡的東西。”他打斷。
這語氣太自然,柳絮寧無?端紅了臉,又怕自己?會錯意。
“要是你現在?還在?我麵前小心翼翼,那我做男朋友一定很失敗。”
不用戳破,不用說得太明白,但心臟因為他的話收縮著,情感不斷締結牢固。
柳絮寧把?那簇花舉到?擋住臉的高度,掩藏住笑:“白荔枝,小蒼蘭,都好看,我都很喜歡。”
“好。”
“對了對了……再買株發財樹吧,發財最重要了,萬一你破產了怎麼辦?”
梁恪言剛要說“好”,又聽見她後麵那一句,臭著臉改口:“破產了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我不管,你破產了我就找彆人。”
“你現在?可以?嘴硬,還想?說什麼接著說吧。”
“……對不起哥哥,我剛剛都是瞎說的。”
她滑跪的速度讓他一瞬失語,忍不住掐她的臉:“柳飄飄,能不能有點?骨氣?”
整整六袋東西,梁恪言拿了五袋,柳絮寧想?再多拿一袋,被他以?“那你還有手牽我嗎”為理由拒絕。出門的時候夜風微涼,青城即將迎來最舒爽的秋天,梧桐區的葉子?開始泛起金黃,在?月色照耀下像發著淡淡的光。
柳絮寧一隻手塞進了他的外套口袋裡:“你的口袋好淺,下次能不能買口袋深一點?的衣服,不然不方便我揣手。”
梁恪言說好。
車停在?另一個門口,要繞一點?路,平常對於梁恪言來說要用“煩躁”來形容的事情此?刻也?變作?一場滿足。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因為同伴是柳絮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