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寶十五年春,皇長子趙弼率大軍從洪州返回京師,當地官員列隊歡送,人人臉上洋溢著喜悅之情。先帝曆經半生,將周邊諸國打得毫無反抗之力,到當今聖上齊宣帝即位,大齊已休養生息十餘年,許久未起戰事了。此次西夏犯境使得整個朝堂措手不及,幸得大皇子主動請纓,僅用了不到半年就將西夏趕回了草原。
在歡送隊伍中,兩個身著公服的官員輕聲交談著,其中略瘦一人說:“大皇子這次大敗西夏蘇大人沒少出力啊,看來這次調回京師指日可待啊。”
另一人拱拱手,笑說:“溫兄切莫取笑,此次幸得大皇子器重,蘇某也隻是做了自己應做的。”他轉頭看了看漸行漸遠的隊伍,回頭說:“走走,去蘇某家好好喝一杯。今日幼筠說商隊從江南帶的竹葉青到了,她知溫兄就好這一口,已經給你留好了。”
“哈哈,還是蘇侄女知我,今日你我定是不醉不歸。”說罷,兩人相攜著走向自己的馬匹。
說話的兩人便是洪州知州蘇文青及通判溫庭君。
洪州——臨近西夏的一個大州,是大齊國防範西夏的第一道有力的防線,也是大齊西部邊境貿易重鎮。
蘇文青膝下有兩女一子,長女蘇寧筠二十歲,兩年前嫁與江寧通判的次子李文錦;二女兒蘇幼筠年十五,是三個孩子中最聰明有主見的,前幾年就開始幫著母親打理家中的生意;幼子蘇頌不到7歲,長得虎頭虎腦的,還正是上房揭瓦的年紀。蘇文青隻得一位原配夫人姓梁,蘇夫人祖籍揚州,家中世代經商,也算是揚州頗具名望的大族。想當年梁老太爺榜下捉婿,為女兒陪嫁了十裡紅妝,使得蘇文青被不少同年所豔羨。
次日休沐,一早蘇文青和夫人在廳中喝茶閒聊,享受這難得的清閒。可杯中茶還未飲儘,孩童嘰嘰喳喳地談笑聲便傳了進來。
不消片刻,一個身著山茶花羅衣,梳著雙髻,小臉圓圓,眼睛圓圓的姑娘牽著一個紮著羊角包的小男孩掀簾步入廳堂,笑著給蘇文青和夫人請安。兩人便是是蘇文青的二女兒蘇幼筠及他們的幼子蘇頌。
蘇頌還未坐定便迫不及待地向爹娘展示姐姐送他的鞠,這鞠用塞外特有的犛牛皮製成,上麵還特特讓人燙印了他的名字,學堂裡的那些小夥伴們羨慕得不得了。
蘇夫人被兒子吵得頭疼,拉過一旁的女兒佯怒道:“你又給他收羅這些玩物,還嫌他不夠皮。”
蘇幼筠撒嬌般地摟著母親的臂膀,替一旁的弟弟說話:“阿弟哪裡皮了,你看阿弟那些同窗,哪個不是騎馬射箭無一不通的,偏阿弟養的嬌氣,個頭都比人矮一截,再不讓玩個蹴鞠,可都要交不到朋友了。”
蘇夫人在江南長大,自是看不慣西北那些糙漢子,剛想反駁,一旁的蘇文青忍不住幫腔道:“是啊,頌兒不小了,你看燕家那小子在頌兒這歲數也是請了武師傅教習騎射的。”
蘇文青說的“燕家小子”是他同窗好友燕嚴浩的獨子燕肅,也是蘇幼筠的未婚夫婿。
見夫君搬出自己那個剛中了探花的未來女婿,蘇夫人一時語塞,隻得瞪了他們父女一眼,拉過自己兒子教育起來。
蘇幼筠聽到父親說到燕肅,臉不由地微微一紅,笑嘻嘻地朝父親吐吐舌頭。見母親的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了,便湊到父親身邊說:“爹爹,昨日溫伯伯覺得這批竹葉青如何?”
“似是要比之前的烈一些,怎地,你是改了方子麼?”蘇文青笑看著這個二女兒,眼裡滿是慈父的溫柔。這個二女兒雖不如長女溫柔美麗,但無論性格還是長相卻是更似自己。也或許是自己多年未有兒子,所以蘇幼筠幼時他總是不自覺的將這孩子當成男孩子養。
蘇幼筠自小就對經商頗感興趣,在揚州那幾年更是得了梁老太爺的親傳。待長大些便開始幫著母親打理家中鋪麵,這些年蘇夫人更是放手隨她折騰。這次能如此圓滿的給邊軍征調糧草和軍需,這個女兒也是功不可沒。
“我哪會改酒方子啊,隻是西北苦寒,好飲烈酒,這竹葉青在此賣的並不好,我就讓蘇成去想想辦法,沒想到他還真的弄來了這個。要是溫伯伯覺得好,讓他去邊軍那邊說說項唄。那邊軍的劉統領可是他未來女婿呢。”蘇幼筠拉拉蘇文青的袖子,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他。
“胡鬨,軍隊裡飲酒可是要軍法處分的。”蘇文青可不吃她這一套,假意擺下臉來。
“誰讓他們當值的時候喝啦,平日也沒見他們少喝啊,那酒樓裡有錢喝好酒的大多不都是那些軍官們嘛。”蘇幼筠吐吐舌頭,不服氣地說。
這邊軍不似禁軍,是長期駐守邊關的,他們有朝廷撥的軍餉和屯田,吃用大多時候都是自行采辦的。所以這次與西夏大戰,臨時調集糧草和軍需才有機會讓蘇文青立功。
“你哦,真是鑽錢眼裡了。對了,這次大軍征調冬衣,給的價錢那麼低,你虧了不少吧。”蘇文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