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不見雪》全本免費閱讀
春日漸深,草木盈盈,白日愈發長了些許。
上京中桃杏競開,枝頭青綠,群鳥低飛,銜著粉白花瓣於街巷庭院穿行。
偶有一二飄落,浮於杯中盞上,勾起捧盅人幾分傷懷。
然後便有以花釀酒流行,或茶上綴一二粉片,價格卻翻了幾翻。
此事令世人捶胸頓足,為何桃瓣杏瓣也曾掉落我杯中,我卻未發現半點商機。
春闈已在半月前結束,杏榜也於今日午時張貼在了端門東側。
橫著的鎏金黃紙長卷鋪在牆麵,紅印官章足有一掌半大小,壓拓在密密麻麻的名籍上。
卷首處的“榜”之一字墨跡深濃,行筆粗獷豪邁,力道幾欲透紙。
此乃四朝元老魏國公,當今左相趙德庸題字,榜下眾人形色各異,但都不約而同探手,撫摸這勾提遒勁的大字。
文人之巔,無人不向往。
據說此次省試中了貢元的,非是那上京傳了多月的張某方某等,而是一位來自蒼州的舉人。
那人名元知豫。
雖在鄉試是解元,但奈何出身州府太過偏僻,也不是什麼名門大戶,入京後又深居簡出的,在那幫闈賭的眼裡堪稱查無此人。
如今連中兩元,眾人又紛紛改注,壓這無名小卒為永貞三年的狀元,甚至言他有勝於藍之勢。
因我朝上一個連中三元的,還是那位姓崔的尚書大人。
朱雀街。
季融此刻坐在攤上,熱得用手扇風。
父親數日前接到消息,說汾州叛亂,捉拿到一窩號稱起義的土匪,還有一眾逃散無籍的難民。她便今早送他出了京。
返程時騎著馬走走停停,回來過了午時三刻,翻羽餓得前蹄刨土,響鼻陣陣。
她隻好將它放在城內馬廄,自己四處看了看。
端門那頭人頭攢動,她去湊了會熱鬨便被擠得滿頭大汗,又順著人流往東市口走。
走著走著她才聽明白,申時市口要斬人。
她停在了街口。
年庭蘭傳信,說馮鄴私下肅清了一批十六衛中人,並發了好一通火。
那次查出他左右衛買賣官職、貪汙銀兩實證的,便是今日被斬首之人的學生,監察禦史荀修同。
此人持正不阿,頭鐵如胄,多年前初出茅廬之時,曾查獲齊氏冒振等數十案。
本應官職不小,但恨他者眾,起起落落還是八品的監察禦史。
他在上京舉目無親,清風兩袖,再有右相陳伯豐撐持,彆人不敢查的他查,不敢上的他上,位高權重的官他一彈劾一個準,不怕砍的脖子生生梗到現在。
過剛易折之道理本應有人教導於他,但他老師,禦史中丞胡汝襄與他無甚不同,亦為寧死不屈的耿介之士,不知在朝上當著年庭蘭的麵揚言撞死多少次。
就連孝和帝在世時也拿他二人無法,多半都是和了稀泥。
而馮鄴,在先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便頗受他器重。
後來升任飛快,權勢滔天,帶著十六衛作威作福,禦史大夫敢怒不敢言,禦史台形同虛設。
本以為新帝登基,吏治能清明些,誰想年庭蘭政事不通,民生不曉,沉迷編寫書畫籍譜;
遠在涼州的燕王野心頗重,馮鄴積威甚久,一個覬覦陛下的皇位,一個看上陛下的錢,動作都是愈發猖獗。
朝中結黨營私、濫用職權、收受賄賂之事隻多不少。
皇帝無用,諫臣們幾乎是孤軍奮戰。
此次彈劾起因,本是有人到衙門處擊鼓鳴冤,稱馮鄴收他白銀千兩,卻遲遲不分官位,甚至閉門不見。
荀修同查後發現是馮鄴屬下一長史欺上瞞下,中飽私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