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不見雪》全本免費閱讀
黃鳳英在那邊怒斥護衛,年庭蘭則縮在季融懷中,眉頭緊蹙,頸邊鮮血淋漓。
“禦醫!叫禦醫!”
季融厲聲高喊,侍女匆忙而去,她垂下的手卻被一人捏住。
“阿融,若我死了,你會想我嗎?”
年庭蘭無力地睜著眸,執拗地看她。
“陛下,您這傷禦醫要是晚來點,就自己好了。”
季融無情地戳破他的愁思無儘,他嘴一扁,頭偏入她懷中不說話了。
她抬眼看向那地上失了一隻耳朵的儒生,無聲地歎了一口。
不過是一走投無路的苦命人。
她把年庭蘭交給了黃鳳英,命人將那儒生押解,即刻候審,自己則上前撿起了那把掉落在地的匕首。
長度有一掌餘,鋒刃極利,也無匕鞘。
所有人進禦前都會搜身,不像是隨身攜帶進來。而這儒生所經的院中之地,也無甚可以藏納凶器的地方。
隻是......
她將目光放向廖賢子的方向。
那老者此時被扶坐在一旁,神情驚惶,冷汗涔涔,地上散落著紙張畫具。
她蹲下身,一一撫過。
最終將手指扣在那方墨硯之上,輕輕摩挲了幾下。
硯台竟然是中空的。
背後被精準地掏挖了一個細長的孔洞,正好容納一把器具,還有兩個卡扣,謹防匕首掉出。
製作精細,籌謀已久,任誰也想不到硯台也能藏納凶器。
她直起了身。
“傳令,封鎖花萼樓後殿,嚴禁進出,將經手作像一事的所有宮人帶到這兒來。除此之外,今日之事任何人絕不可泄漏半分,有執意違令者,斬!”
“是!”
那韋光遠所說,或許為真。但父母皆受困於地方命官的一介讀書人,又怎有能耐被直接引薦於禦前?
流利的賞畫評析,暗藏玄機的硯台,煽動性極強的狀告控訴,季融絕不信無人在背後助推波瀾。
至於是誰,燕王?馮鄴?又或是天下百姓,天道所歸?
一旁的鵝黃衣少女還立著,手腕上帶著一串檀木佛珠。
那麵容依然柔和而秀美,隻不過因鮮血的緣故,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四周宮人也被方才一景嚇到了,沒有人敢貿然靠近這位上來便大見血光的公主。
季融覺得眼前的年蘅,同下午那個在林間逗貓兒的公主相比有些陌生,也不比從前在樹上時鮮活。
但身處深宮,千人千麵,沒點手段又怎能活到最後。
她將年蘅手中的劍抽了出來。
“公主英勇,救了陛下一命。”
年蘅輕輕眨了眨眼,有些羞怯的笑浮上了唇角。
“姐姐。”
季融轉身欲走,她喊了她一聲。
“你可會覺得我殘忍?”
季融沉默著。
“世道渾濁,百姓困苦,皇兄為他們所憂擾,為他們所謀生,但前提是他們拿皇兄當皇帝。”
這裡的皇兄似乎不僅是皇兄,她意指深長,季融又怎會聽不懂。
“人的信任與愛戴是因互相而交付的,你又怎知什麼才是前提?”
“所以我隻砍掉了他的一隻耳朵。”
哢噠哢噠。
日光下,公主站在樹蔭中,轉著腕上的佛珠,麵上有些模糊的悲憫。
“小蘅。”季融開口了。
她沒有叫她公主,就像那天在樹上,她安靜地看著她。
“天下人你是砍不完的。你砍下的耳朵也不僅僅是他們的,更是你的。”
年蘅聞言彎了彎眼角,又溫柔而靦腆,好像片刻前看到的戾氣隻是旁人眼花而已。
院外腳步聲迭起,陳伯豐匆忙而至。
他麵色凝重,衣袍也淩亂不已,見到坐著的年庭蘭才鬆了口氣。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