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不見雪》全本免費閱讀
季融沒有立刻說話，隻是將兩手枕在了腦後，隨意靠坐在一塊山石上。
雨漸漸停了，將士們見他們說話，不欲打擾，紛紛走遠了些吃。
年蘅也揉著眼睛上了馬車。隻片刻，這棚下便剩靜坐的他二人。
她麵容模糊地隱蔽在樹影下，有些難辨神情。
“我與他......認識十五年了。”
“他善良，真誠，才華橫溢，寫的詩詞靈氣逼人，風骨暗藏。若不談身份，他原本會是最天賦異稟、誌得意滿的詩詞豪傑。”
她半闔雙目，像是要睡去：
“......而我們原本，也能做永遠的好朋友。”
“可你為他死去，這不算永遠嗎。”
崔致輕聲道，側過頭看她。
“前世，孝和帝曾給我看過一紙詔書。”
季融沒什麼情緒地看著漆黑夜空，“說要誅我季家九族，隻因所謂擁兵自重，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脅。”
崔致眸光一閃。
“那時我因事被困上京，他要我發血誓，若他駕崩，必須輔佐太子上位，儘心儘力，為他鋪平一切前路。”
“他死後，我一直以為這遺詔還留在什麼地方，於是不敢走，更不敢問，於是蹉跎三年，然後為陛下死在金殿。”
“陛下卻說，他早將那紙詔書焚毀......但我也早就不想活著了。”
她突然轉頭看他，他這才恍然發覺，從前那雙璨如星鬥的眸子，盛滿著多少不為人知的倦怠與冷漠。
“你可知，我叔叔和兄長的死，是孝和帝一手造成的？”
崔致一震，卻沒有那樣訝異，“......方才聽你說那遺詔，便有此猜想。”
“他父皇，是我之仇敵，每每見他，都仿佛在提醒我彆忘記。”
“可你也知道，這與他無甚關係。”
崔致嗓音如涓涓流水，仿佛洞察她的一切心緒，溫和的目光在她看來幾乎有些銳利。
是的。她在心裡回答。
那些從前刻意的疏遠和冷漠，又何不是在互相的心上捅刀，何嘗不是一種糾結與自厭。
年庭蘭毀了詔書，又在死前要保她一命，她終究還是欠著他。
“......這一世，我隻願他自由。”
“那你認為，誰又合適？”
她與崔致之間，不知何時存在著一種默契，像是能隨時知道對方的想法，順水推舟般地自然銜接。
“大人心中，想必已經有自己的人選了。”
崔致前世官至尚書，若無甚意外，位極人臣隻是時間問題。
如此權臣，站位至關重要。他既對燕王不滿，又會推舉誰？會效忠誰？
季融暫時不欲與他作對，如果能讓年庭蘭不做皇帝，那他願扶持誰，她幫一把又何樂而不為？
崔致眉心微動，輕輕搖了搖頭。
“順其自然，便可。”
季融聞言，知曉這是他還不願說的意思。
於是也不追問了，她拿起木棍繼續挑了幾下火堆。
“如今，離突厥大舉進攻我朝，還有半年時間。此去涼州，是個探查燕王的好時機。”
她被火光沾染的側臉有些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