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不見雪》全本免費閱讀
“諸位父老鄉親們。”
崔致站在台上,溫和開口,聲音不大也不小,剛夠在場的所有人聽到。
“涼州,尤以廣川縣為主,因受匪災侵擾,連月不得安生。那些山匪以袁樂山為首,燒殺搶掠,奸汙婦女,無惡不作,我知曉大家皆怨恨已久。”
他話未說完,人群中便已經有嗚咽的聲響,此起彼伏,有人蹲了下去,又抱在一起痛哭。
陶辛也站在人群中,仰頭望著上麵,身邊攙扶著他抹淚的母親。
“我是被欽派至此的平剿特使,崔致,奉陛下命前來剿匪。若大家能照我說的做,這匪禍半月可平。”
話音落地,一片安靜。
眾人卻沒有預想的那樣激動,反而是堪稱麻木的安靜,似是對這番話沒有反應。
“大人。”
人群裡有人開口了,是個拄著木拐的漢子,“上一個這麼說的官,最後被山匪打得屁滾尿流,也說自己是朝廷派來的。”
其他人卻不敢應和,因為他們看見旁邊又走過來一隊人,指著那說話的漢子便破口大罵:
“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來人是鬱良翰。
他此時挺著肚子,大搖大擺走近,手一揮便要指使後麵的人抓住那漢子:
“我看你是沒被山匪打夠,今日老子便來教訓教訓你!”
那漢子梗著脖子,氣得臉都漲紅:“鬱良翰,說的便是你這個狗官!威風不去那岩鞘嶺耍,竟在這欺負鄉親們!”
官兵圍聚之際,聽聞上頭一個聲音緩緩道:
“鬱都尉,可否聽他講完?”
鬱良翰腳下一頓,臉上又笑了起來,“......特使說的是,叫他說完再處置也不遲。”
他轉身前回頭緊盯著那人的眼睛,語中暗含警告:
“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應該比我清楚。”
漢子瞪了回去,對那崔致也多了幾分恭敬:
“大人,我們叫這山匪折磨了太多時日,縣官州官都說要幫我們剿匪,可要麼去那山上一打就敗,要麼就是向鄉親們收銀子,說要當做什麼剿匪的軍費......”
"我們交了一茬又一茬,山匪卻越剿越多,叫人匪夷所思!也不是我們不信大人您,實在是連燕王從前都沒轍,您又怎可能半月內便解決?"
“你說收銀子,又是何時?”
崔致眼風不動,身旁的小吏在紙上刷刷寫著,鬱良翰則有些坐立不安。
“幾月前,折衝府便說雪災之下,軍餉不足,剿匪所需甚多,開始在各家各戶征錢糧。每一戶要麼繳一兩絲或布,要麼就納半斤粟,或拿銀錢來抵,不交的就拉去服苦力。但沒人敢反抗,大家都希望趕快清了土匪,還廣川縣一個安寧。”
“就這樣一直交,交到我們這幾年的存糧全空了,交到都沒飯吃了,土匪還是那樣猖狂!”
他神情憤恨地吼完,季融環視了一圈眾人。
他們大多穿著破布麻衣,佝僂著身軀,孩子則麵黃肌瘦,如逃荒的難民,甚至比之都不及。
這可是涼州州府所在的大縣,不到半年,竟然被剝削貧瘠至此。
楊稷聞言立馬向崔致道:“大人,下官知曉此事,但折衝府說不夠,我也無法駁斥,隻好按他說法而行。”
“鬱都尉。”崔致看向鬱良翰,神情不辯喜怒。
“我大周田租幾何?一年才二石粟,納絹棉二丈,你一次收取數量之多,私自橫征暴斂,可呈稟陛下了?”
鬱良翰眼神一閃爍,卻也強自鎮定,甚至緊盯著崔致道:
“特使,您也知,剿匪耗費巨大,我承報馮大人得到如此指令,不敢不從啊。”
他言下之意是讓崔致謹言慎行,像是在威脅他,自己可是馮鄴的人。
真要徹查前怎麼也要看顧這大周皇帝跟前紅人兒的臉麵,在心中掂量幾分。
誰想崔致壓根不接他的話茬,淡淡道:
“剿匪出兵本應由都督府統管,你如此越級,已是逾矩。”
季融倒是樂了。
這崔致跟馮鄴可是從上輩子就不對頭,他這搬出這座山,怎麼不是觸了崔致的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