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張氏今天必須走。
要麼和離要麼被休,她自己選。
如果大孫子想跟他娘走,也一並去張家就行。
昏暗的燈光下,馮裡正滿臉溝壑的臉上竟似多了幾分猙獰。
見馮裡正不為所動,張氏突然笑了起來,從地上爬起來,指著馮裡正便開罵。
“我嫁到你馮家多年,生兒育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彆提全家都靠著我做繡活養活,怎麼?現在搭上貴人,有了出路,就想過河拆橋?”
聽她這樣說,馮裡正眸色更冷。
“老婆子,你去把家中這些年的賬本拿出來。”他扭頭看向自己的老妻。
林婆子點點頭,回屋拿了本子。
她不識字,本子上畫的是隻有她自己才能看懂的符號。
馮裡正盯著張氏,沉聲道:“從張氏嫁進家中開始念。”
林婆子翻開賬本,找到那一頁。
“張氏婚後半年,大房才開始上交銀兩,第一個月交了300文,第二個月500文,之後每個月都是500文。”
“晏兒讀書後,每月筆墨紙硯,公中補貼700文,而大房依然上交的是500文……”
“……這一筆一筆算下來,張氏,晏兒這些年讀書的花銷,你上交的銀子都用來補貼給他了,算起來,供晏兒讀書,二房也出了不少力……”
“……雖說束脩是你在出,但每月的筆墨紙硯,我們從來不曾吝嗇,因著你非要供,明知道他不是那塊料,我們也都勒緊褲腰帶一起供……”
“這些年,他除了伸手問家裡要銀子,還做過什麼?”
“二房的瑜兒和昌兒那麼小,都知道跟著大人上山采些山貨去城裡賣,給家中減輕負擔。”
林婆子越說越覺得長孫沒用。
八歲的小孫子都知道往家裡掙銀子,大孫子天天說讀書,沒見讀出什麼名堂,銀子倒是拿出去不少,三天兩頭都在和同窗小聚。
“張氏,你還有什麼話說?”馮裡正一杵拐杖。
張氏啞口無言,扭頭看向馮大富。
馮大富側開頭,並不與她對視。
他曾不止一次提過,讓晏兒不要讀了,回家來找個活計。
可張氏不同意,還罵自己目光短淺。
兩人為此吵過好幾次,還是最近村裡開了作坊,忙起來才沒有再繼續因為這件事吵架。
“晏兒,收拾東西,我們走!”張氏沉聲道。
這個家,不留就不留,等晏兒考上,做了官老爺,有他們後悔的時候!
聽到張氏真的要帶自己離開,馮晏猶豫了。
不論是和離還是被休棄,阿娘的名聲總歸是壞了,如果被同窗們知道,他有這樣一個母親……
“晏兒,乖,隻有阿娘會供你讀書。”張氏一句話幫馮晏下定了決心。
是啊,跟著阿娘,他還能繼續讀書,參加同窗們的集會,大家一起飲酒寫詩,好不快活。
若是留在家裡,他就得像村裡其他同齡人一樣,娶一個平庸粗俗的妻子,上山打獵,下地伺候莊稼,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好,我跟娘一起走!”馮晏理了理衣裳,目光在屋中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到馮笙臉上,嗤笑一聲。
馮笙捧著自己紅腫的手,沒有說話。
見馮晏做下決定,對馮大貴擺了擺手道:“去把族譜拿來。”
馮大貴還沒動,張氏就尖著嗓子叫,“老東西!你是想逼死我們娘倆兒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