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刻鐘後才會出現的人,突然提前回來了。焦侃雲轉身看去,默然記下他日後回府的時間,側目見總管小廝齊齊跪了一地,麵露驚惶,便歎了口氣故作輕鬆地玩笑道:“我沒有生氣。硬要說誰惹我的話,當然是你。也隻有你,堂堂二皇子才惹得了。怎麼,你的茶葉是掐了天上宮闕裡的樹尖兒,喝了能成仙?”
樓庭柘眸底的不悅之色頃刻散去,抬了抬折扇,倜笑著讓眾人起身,顧左右而言他,“你們這些奴才真是不會變通,大小姐要去天機院,帶她去就好了,我的話算什麼,大小姐才是金口玉言,連我都得聽她的,以後在這府中,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眾人齊整地應是,總管抬眸覷了一眼樓庭柘的神色,長長地鬆了口氣,又指引著身後眾人,“多謝大小姐。”救他們的命。
府廝們隨樓庭柘喚一聲“大小姐”,倒是取悅了他,偏了偏頭示意焦侃雲走那條通向天機院的小道,“大小姐,隨我來吧。”
總管很有眼力,等候兩人走出一段距離,撤走大部分侍從,隻遣了兩人跟隨。
天機院內,四座事務樓拔地而起,呈田字排列,每一座都如瓊樓玉宇般燦然,雖不如阿玉手下各司府獨立門戶,卻遠比阿玉奢侈得多。從支窗看進去,隻見小吏們忙碌得身影。院中雕花桌一字排開,正曬著一本本筆墨未乾的簿子,旁邊還有數名官員執筆查閱。
辛朝皇子掛朝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阿玉自幼便由聖上親自教導,又跟隨內閣學習處理政務,年長些便至內閣任職。樓庭柘後來居上,同樣是由內閣教輔。
不同的是,十三歲時聖上將樓庭柘指去了吏部文選司那個撈儘油水的地方。三年時間,他果然幸不辱命,還真賺得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同樣積累下來的,還有四通八達的人脈。
與她爹這個清廉的吏部尚書一對比,聖上都頗為不好意思,畢竟錢都教他兒子吃了,有時見到她爹,甚至會勸一句:愛卿多少貪點兒吧。
在聖上眼裡,長子須教培國事,行端坐正,次子卻是拿來寵愛的,想來,就算有一日他被舉報,聖上迫不得已要將他貶為庶人,他也能一生衣食無憂。
去年將要立府,聖上不再讓他待在吏部,卻將管轄各國貢使互市的市舶司部分權柄交予他,後又讓他至樞密院見習,彼時得到消息的焦侃雲真是兩眼一黑又一黑。
也是那之後,她相繼寫了樓庭柘的黨羽大理寺少卿和指揮司知事的事跡,又寫了野史《辛官》,於今年初發售,配合阿玉的手筆,才對朝中官員有了些許牽製。
如今阿玉去世,聖上逐漸將內閣事務分撥給樓庭柘,天機院更是忙起來了。
遠遠見到人來,輔官們迎拜。
“近幾月的賬本,拿給我看。”對不起了樓庭柘,焦侃雲不說廢話,伸手管他要。
為首的輔官一愣,立刻看向樓庭柘,後者勾手,“去拿。”
不消多時,小吏搬來一個箱子,擺在焦侃雲的麵前,打開來看,
賬簿整齊擺放其中。她撥開麵上的,隨意挑揀了一本,翻開查看,又拿來算盤,在院中坐下,細細算了幾頁,“帳倒是做得挺平的。一時也算不儘,不過看來看去,開支確實小了許多。”()
不知何時有人給樓庭柘搬了把搖椅,他蹺著腿坐下,邊打扇子邊看著她,笑道:我說了,這幾月我很節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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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支儉,不代表收入也儉。”焦侃雲起身,將周身之人都看過一遍,“想來偌大個府邸,入庫之物必然是按時間、來由細分過的吧。那麼,我給你們十天時間,購入也好、送入也罷,把近一月所有出現在澈園的東西都重新點算一遍。
“時間、來由、價值幾何,據實寫清,交給我過目,這幾日,我會一直坐在這方院中,點一樣記一樣,逐一細查,若有一絲錯漏,打回去重算。且我會查出是誰出了紕漏,為何紕漏,按罪處之,若有誰包庇隱瞞,直接連坐。
“另,將這一月遞入府中的拜帖、邀貼,都找出來給我看,整理一份往來名單,我要知道都有誰與澈園關係密切,上門、下邀又是所圖何事。此事交給四座事務樓的主領操辦,最後呈上的四本名單若有出入,那必然是有人刻意隱瞞。想來這麼簡單的事都寫不詳細,也沒有留用的必要了,直接踢出府去,永不任用。
“最後,今日時辰尚早,把你們的名字、家世、府中職位以及調動經曆都寫下來,配合畫像報給我,戌時前,我要看到一份詳細的、嶄新的名冊,逐一點到,一是方便日後行事,二是由我來剔除一些贅餘之職。
“哦,還有一件小事。想來諸位都是由二殿下精挑細選的輔官、幕僚,崇敬二殿下的為人品行,才入府做事,手下小吏也必然是忠心耿耿之人,既然大家不為財來,那麼我實在想不通,為何諸位的月銀數額比往日太子府的輔官還要多近兩倍。那麼就請總管將諸位的份例減半,若有人要離開,送一錠銀子請好。”
她一口氣說完,溫聲細語,卻聽得人汗流浹背。
無論是份例減半,還是由她剔除贅職,都代表著會有人離開,一旦有人離開,一向緊密的事務關係網便會斷掉。好比在剪除天機院的羽翼。如此,要在幾日內將賬目和往來名單落實,就無法迅速串通勾扯,隻能據實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