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風漸寒。
承元公府庫房內,顏秉之拿著賬本清算著顏月月出嫁時要準備的嫁妝,其中綢緞布料、梳妝用具、金銀珠翠、房產地契,奴仆隨從看得他是頭暈眼花,無奈陳氏愛女心切,整整一日的時間他都未能盤算結束。
顏秉之坐在凳子上喝了口熱茶,好不容易歇口氣,忍不住歎謂道:“幸好我就這麼一個同胞妹妹,不然、不然……唉。”
嫁妝是陳氏早早就備好了的,是從自己的嫁妝中原封不動的取出來,至於取了多少,顏秉之也不能估計,畢竟陳氏的母家是齊地首富,她的嫁妝又豈是尋常富戶能夠作比。
顏秉之將桌子上的折子一個個的收好,想著明日再繼續,而他今日清算的隻不過是陳氏為顏月月單獨另添的嫁妝,另外還有父親這邊的資產以及外祖那邊的添置。
他拿毛筆沾了沾墨,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畢竟這是嫁親妹妹又是取的母親的嫁妝,還是自己清算著貼心一些。
在他身旁伺候的白水也是跟著操勞了一天,此時聞言有些不解,不禁問道:“那庶小姐出嫁是誰操辦?”
“府中嫁女兒,誰願意操辦就誰來,”顏秉之一邊看著請帖上賓客的姓名一邊順嘴答道:“月月是嫡女,她的嫁妝定然是父母或者兄長操辦,至於顏姝,庶女的嫁妝都是由管家從庫房中取出來,隻需稟告母親一聲便可。”
“還有就是,月月的嫁妝大多是母親添置的,父親為官俸祿也添不得一些什麼,顏姝的嫁妝父親自然要給一份,至於其他的,倒是要看母親的意思了。”
“啊?”白水有些驚訝,“那看來到時候庶小姐的嫁妝隻怕……”
“安心做你的事便好,哪裡來的這麼多好奇心?”顏秉之拿毛筆在白水臉上劃了一下,目光忽然落到一個粉瓷花瓣鏤空碗之上,不由得沉默。
這碗是顏月月及笄禮之時玄荔送過來的十七頁賀禮之一,由於這個是春日裡琉璃國才送過來的貢品,漂亮且珍貴,他也不由得多注意了一些。
他將這個碗拿起來,也一並添到了嫁妝單子裡邊,總歸是五公主的一番心意,不能浪費。
提及玄荔,顏秉之想起來這段時間裡聽起同僚說的話,其中無外便是勸他安心,五公主與那沈探花如膠似漆,二人郎才女貌,且言玄荔自從與沈裕安在一處後便再未執鞭,而是變得小意溫柔起來。
他的心中忽然有些煩躁,不信玄荔會真的改變,但是卻偏偏他那些同僚們說地是有鼻子有眼,還說是自己親眼見到。
顏秉之將手中的白玉毛筆頗有些厭煩地甩開,他在想,為何玄荔對他是這般,對待他人又是另外一番態度嘴臉,莫非她真的是隻將自己當做一個不值錢的玩意,遇氣則執鞭相向。
他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來,腦中逐漸回想起玄荔三年來與他的種種,一時間心中不是滋味。
顏秉之抿唇,有些悶悶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隻覺得自己是所謂的‘不習慣’罷了,尋常人一個月便能養成的習慣,擱他這兒也是有整整三年,一時間覺得患得患失、難以接受乃為常事。
所以——並不是說他對玄荔有任何旁的感情,隻是說,他不習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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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顏月月那日裡如夢魘一般之後,她回府便睡上了個好幾天,期盼著能將那走馬觀花一般的場景多回想一些起來,隻是卻絲毫不能捉摸。
婚期漸近,她也逐漸地撐著打起一些精神來,九月初七她便要與裴再思完婚,從此以後便要過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顏月月笑了笑,對著鏡子梳著自己的發髻,鏡中人粉麵桃腮,眸光盈盈,少女含春,幾日後便要嫁為人婦。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難言的病症,故而總能莫名想起一些古怪的事情來,那些事情讓她覺得熟悉,卻偏又痛心,其中最多的應當是對於裴再思,不知為何總是心中有愧,無從說起,總是淡淡縈繞在心間,讓她覺得呼吸都是困難。
這種愧疚究竟是由何而起,她不能明白。
“小姐,”吳媽推開門進來,手中拿著一個小盒子,麵上帶著笑意,將盒子往她手中一放,然後才說道:“這是夫人吩咐奴婢送過來的,這……您看了也就明白了。”
她倒是覺得自家小姐看看也好,雖說裴公子年長小姐許多,但也是從未與女子親近過,萬一二人俱是一竅不通,那倒是要鬨出笑話來。
吳媽笑地含蓄,也不細說,隻輕推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自己看便明白了。
顏月月端詳著這個盒子,大概也就二尺來寬,不算太大,也不知裡麵會裝什麼東西,她不禁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