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天劍穀母女離去,龍輝心中喜憂參半,或得或失,但總覺得胸口有股悶漲的感覺,包紮了一下傷口便昏昏沉沉地離去。
魏雪芯離去後,龍輝心情更是空蕩,漫無目的地在金陵內行走,不時地回 望一下秦府的方向,秦素雅的音容笑貌立即浮現眼前,但很快又被失落取代。
不知走了多久,來到一座橫跨小河的拱橋上,隻見袁齊天正坐在橋墩上喝酒。
龍輝感念他相告和相救之情,於是向他客氣的行禮道:「多謝袁長老救命之情。」
袁齊天灌了一口酒道:「找到那個丫頭沒有?」
龍輝無奈地點頭道:「是我沒用,一切都作廢了,冰兒再也不會見我了。」
袁齊天眼珠一瞪,罵道:「你這小子真是廢物,真是白費那丫頭的一番心思,還害得老子白打一場冤枉架,現在可好,我跟端木睺撕破臉皮了,師妹肯定氣得暴跳如雷。」
龍輝歎道:「長老說得沒錯,我真的是廢物。」
袁齊天將酒壇子喝了精光,隨手丟到河裡,罵罵咧咧地道:「你這混帳小鬼,真是白救你一命」龍輝拱手道:「袁長老的救命之恩,晚輩沒齒難忘。」
袁齊天一擺手道:「免了,要不是剛才喝了你的酒,我現在一定一拳打死你。媽的,早知道剛才就不該聽楚丫頭的話,來救你這混蛋。」
龍輝忽然一愣,打了激靈追上前問道:「袁長老,莫非剛才是冰兒求你出手的嗎?」
袁齊天瞪眼道:「廢話,那丫頭一直跟在你身後,知道你要去跟魔界的人交手,便苦苦哀求我出手救你,她那時候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我已是心軟便答應了她,後來看到她出現擄走天劍穀那個丫頭,我還以為你能幫她贏得賭約呢?」
龍輝聽後宛如一桶冷水由頭淋到腳,木訥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語地道:「原來她一直都在擔心我……我還這樣傷害她……我真不是人!」
袁齊天見他神情有異,於是便追問事情經過,誰料聽候立即勃然大怒,伸出一腳猛地便把龍輝踹到河裡,指著他罵道:「他媽的,你這小子學誰不好,偏要學楚無缺沾花惹草,你跟天劍的丫頭眉來眼去,冰丫頭不冒火才怪!」
被涼水一泡,龍輝心中更是冰涼透徹,自嘲道:「楚前輩比我強多了,他一生也就隻跟兩個女子糾纏不清,而我足足是他兩三倍。」
袁齊天罵了一會,揮手一招,龍輝連同身邊的河水便被一股力量牽拉而起,遠遠看去猶如一條水龍衝出河麵。
袁齊天指著渾身濕透的龍輝怒道:「你這小子,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你一定要把冰丫頭哄得氣消,否則我一拳砸爆你的卵蛋,看你以後還怎麼風流。」
龍輝苦笑道:「袁長老為何這麼關心冰兒的狀況?」
袁齊天微微一愣,轉過身去,呆呆低看著月色,過了許久才歎道:「我不想冰丫頭變成第二個洛清妍。」
龍輝臉色一沉,狀起膽問道:「袁長老,你可否將事情原委告之在下。」
袁齊天歎氣道:「罷了,事已至此我便告訴你吧。自煉神浮屠被毀,師妹便一直找尋冰丫頭的蹤跡。找了足足找了五年,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了那丫頭。當時楚無缺不在家中,而冰丫頭正在修煉她母親留下來的妖族十大神通,師妹見狀便破去楚無缺布置的劍陣,帶走了冰丫頭。」
龍輝微微一愣,思忖道:「原來破掉劍陣的不是冰兒,而是妖後。也隻有她能夠破去劍聖的後手。」
袁齊天說了一會,覺得酒癮上來了,便解開腰間的酒葫蘆又喝了兩口,接著繼續說:「當時師妹知道冰丫頭與你有糾葛,便告訴她你這小子已經移情彆戀了,不準她再找你。冰丫頭起初不信,非要到鐵壁關尋你,師妹一怒之下便把她帶來江南。後來你小子竟也找到了江南,還一路上散播什麼狗屁大將軍下江南的消息,冰丫頭心急之下,多次要去找你,但都被師妹抓了回 來。後來師妹挨不住她的苦苦哀求,便同她打了個賭。具體內容便是,冰丫頭要以萬變幻元術改變相貌和聲音,且不能給予任何提示,如果你能在一個月之內將她找出來,便算冰丫頭贏,師妹便不再阻撓你們兩人,如果你不能找出她,從此你們二人就不能再相見,最後還附帶了一句,如果小丫頭不遵守賭約的內容,師妹便要殺了你。後來這丫頭不知從哪裡得知你小子惹了一屁股的風流債,氣惱之下便扮作一個采花賊,但她一個姑娘家能做什麼壞事,最多也就拿走那些女子的褻衣褻褲罷了。她這做法除了報複你之外,還希望能夠引起你的注意,誰知被師妹知曉後,便要將時間縮短為七天,冰丫頭起初不同意,又哭又鬨,後來師妹以你的性命要挾,她才答應修改賭約的內容。賭約便成了,冰丫頭繼續以采花賊的身份在外活動,而你要在七天內將她認出來。這丫頭為了引起你的注意,便把心一橫,把矛頭指向了魏雪芯和秦素雅。」
龍輝暗罵自己糊塗:「冰兒是為了保住我的性命才與妖後立下賭約,我真是禽獸不如,一次有一次的傷了她的心。」
龍輝猛然回 想起,楚婉冰扮作葉俊的時候,並不是穿著緊袖衣服,袖子雖不是很大,但也能夠露出手腕,而手腕之上便一直帶著當年自己送給她的玉珠手鏈,想到這裡龍輝再次懊悔萬分:「我當時還以為葉俊是真正的采花賊,氣惱之下隻想取其性命,卻未曾注意道冰兒的手腕。她雖不能出聲告訴我,但一直都在給我提示,我真是笨!」
袁齊天道:「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便不多說了。」
龍輝沉聲問道:「還有一個問題,請袁長老替我解疑,就是妖後與冰兒是何關係?」
袁齊天微微一愣,沉聲道:「你為何要這樣問。」
龍輝道:「我隻想知道妖後對冰兒的關懷是不是出自真心,又或者是否在利用她對付楚劍聖,甚至是三教。」
袁齊天沉下臉道:「師妹對冰丫頭的關心和愛護當然是發自內心的,師妹她是……她跟洛清妍留著同樣的血,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龍輝微微一愣,思忖道:「果然與當初我的猜測一樣,妖後便是洛清妍的姐妹,也就是冰兒的姨母。」
此刻已是黎明,袁齊天有仰起酒葫蘆,倒了半天卻發現已經沒酒了,於是擺了擺手道:「講了這麼多,酒都沒了,我去找酒喝,再會了。」
臨走之前,龍輝耳邊又響起袁齊天的聲音,這次依舊是聚音成線:「冰丫頭應該住在金陵城郊外的碧濤山莊,後天晚上師妹要到梵雲寺找佛門禿驢的晦氣,你自己看著辦吧。還有山莊外圍設有陣法……」
於是又將入陣法門告訴龍輝。
袁齊天的漸漸走下拱橋,前方是一片空曠的樹林,大約有五裡之長。
隻見倏然他步子一停,冷眼凝視不遠處,淡淡說道:「好家夥竟然能夠瞞住老子這麼久,不簡單!」
龍輝隨在遠處但也聽得真切,竟有人能躲在暗處並瞞過袁齊天,這份修為絕對驚世駭俗。
忽然梵音天降,隨著一聲佛號響起,洪亮的詩韻飄然而至:「救世大智慧,憫世大慈悲,渡世大功德,廣世大威嚴!」
旭陽璀璨,佛耀沛然,黎明旭陽與聖光佛耀縱橫交錯,織出莊嚴佛相,宏偉非常。
隻見緩步而來之佛者,步步生蓮,每一個腳步皆蘊含有著無儘禪機,直到距離袁齊天尚有三尺之處方才停步。
驀然,聖光大現,袁齊天竟陷入被三世諸佛、百萬天神的包圍之中,定神一看竟是一副曼陀羅。
龍輝雖身在遠處,但依舊能夠感受到那股沛然無匹的佛力,渾身傷痛竟消減大半。
佛者身披錦襴袈裟,手持舍利佛珠,其法相慈悲而莊嚴,既像慈悲菩薩又似怒目金剛。
袁齊天哼道:「好個天佛法相,佛者可是雷峰禪寺之首——天佛。光世禪師如是自在佛?」
這極度拗口的法號,龍輝根本就聽不進去,隻知道此佛便是佛界掌教,名為天佛的佛者。
天佛頷首笑道:「老衲許久不入紅塵,想不到袁長老竟然還知道老衲微薄名號。」
袁齊天哼哼笑道:「老和尚,我才不管你名號微薄還是響亮,你快些讓開彆擋著老子去喝酒。」
天佛說道:「凡世俗物,徒增煩惱,超脫紅塵,儘享極樂。」
袁齊天嗬嗬笑道:「天佛老禿,本大爺便是要在這紅塵打滾,你能奈我何?」
天佛歎道:「紅塵苦惱,跳出束縛,洗滌塵埃,唯心如一。」
袁齊天哈哈笑道:「老子從小就臟兮兮的,從來就不愛洗澡,這一身塵埃又何必去管呢?」
龍輝聽得是眉頭大皺,這一妖一佛尚未交戰,言語之間便已針鋒相對,這口頭之爭看似毫無邊際,卻是暗藏玄機,誰若在這「口舌之爭」中落於下風,勢必影響其心態,最終可能導致落敗身亡。
天佛口中禪理深奧,處處暗藏機鋒,而袁齊天直來直往,我行我素,無論天佛禪理如何精湛,他都保持本心——老子想乾嘛就乾嘛,誰理你們這些臭和尚。
倏然,一陣清風吹過,遠處的樹木上落下幾片落葉,袁齊天眯了眯眼,借題發揮,開口說道:「落葉除不儘,紛紛地上影。天佛大師,這該如何解決這遍地擾人的樹葉?」
方才論辯一直是天佛主攻,以精湛佛理試圖說動袁齊天,而如今袁齊天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言語中透著禪機,一改昔日粗鄙之風。
天佛嗯了一聲,口宣佛號道:「今日掃,明日掃,日日勤掃,便得清淨。」
天佛語氣一轉,竟也如袁齊天般改變風格,不再是佛門禪理,而是通俗易懂的白話文。
天佛話音方落,衣袖一揮,地上的落葉頓時被吹得乾乾淨淨。
袁齊天神態灑脫地道:「今日落,明日落,終究惱人。」
「風吹屋上瓦,瓦落破吾頭,吾不怨此瓦,此瓦不自由。」
天佛道,「苦海無涯,施主每次與人動手都是招不過三,無論勝負皆撒手而去,既是如此灑脫,何必執著呢?」
袁齊天道:「無涯苦海,大師何必渡我呢?而且我上回 跟楊燁動手,用了不止三招,三招之限隻在過去,大師你執著了,執著於過去。」
天佛歎道:「惡知邪慧,最是難纏。」
袁齊天笑道:「說了半天,還是沒有結果,到頭來還不一樣是要武鬥,可惜佛法雖大卻不能渡我,最終還是要大動乾戈。」
天佛口宣佛號道:「施主一脈與佛有緣,今日老衲無能,難渡施主,但吾之弟子定可渡化施主後裔。」
袁齊天用手指掏了掏耳朵道:「你的弟子愛渡化誰便渡化誰,老子才懶得理會,即便我的子孫都剃了光頭做和尚,那也是他們的事情,老和尚究竟打不打,不打就彆擋老子喝酒!」
「哎,無奈啊!」
天佛苦歎一聲,佛眼大開,霎時璀璨佛光遍布三千世界,方圓之內籠罩於金光之內。
周圍的居民也紛紛從屋內探出頭來,赫然見到佛光耀眼,祥雲片片,一眾善男信女頓時跪地磕頭,請求神佛保佑。
袁齊天喝道:「老和尚,擋我酒路,害我酒癮發作,該死!三招——收取你的性命。」
天佛輕歎道:「解脫苦厄,這三招輕易了。但施主你似乎有回 到三招的原點啦。」
袁齊天哈哈笑道:「原點?今日之原點可是昨日之原點,大師你執著了!」
三招,開啟佛妖千古之戰。
天佛信手一拈,梵雨天降,儘驅妖氛邪氣。
卻見袁齊天怒哼一聲,飽提真元,雙手一並,霎時殃雲天降,妖力直貫天穹,宛如擎天魔柱,撐持混沌。
佛妖兩股力量抗衡,形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隨之兩人同聲暴喝,共發一招,大梵聖印對上元古大力,形成了激蕩氣流,在四周引動爆炸。
佛妖之氣衝突,在周圍形成四道氣流漩渦,逆衝上天,天佛背後的天佛法相亦被雄力震散。
極端一招過後,佛妖兩強雖力保沉穩,但依然感到內息翻騰,小小的三招之約,卻是賭注生死之局。
袁齊天發覺天佛身上發著奪目金光,心念一動哈哈道:「原來是菩提金身啊,難怪大梵聖印能變得如此雄沉剛烈,竟能一扛我元古大力。」
菩提金身,乃佛門至高修為,修煉者可成金剛不壞之身,水火不侵,打槍不入,隨手便是翻江倒海之伏魔神力。
當日苦海以一個不完全的菩提金身便大敗妖族多名高手,佛門掌教天佛所用的菩提金身已達無上正覺,功德圓滿之境界,其威力遠勝苦海當年。
袁齊天心知對手不凡,故而收起玩世不恭之態,再提元功,雙手一背,強烈妖氣再度凝聚出巨猿妖相,頂天立地,壯闊森嚴。
遠遠看去,隻見一頭巨大無比的凶猿由地麵竄起,與天佛法相遙遙相對,一者怒目凶煞,一者慈悲莊嚴,儘顯惡與賞之對立,妖與佛之僵持。
佛門掌教手拈法指,背後浮現天佛法相,拈指說法,清音響動,要渡世間癡迷。
「明王印,世尊滅魔劫!」
隻見天佛法指一點眉心,運化四方之力,恢弘一擊,竟是菩提金身震邪魅,天佛法相普眾生。
袁齊天亦非等閒之輩,氣機牽動,一擊重拳打了出去,宛如巨猿舒臂,撐破天地。
第二招,蒼穹翻騰,地湧狂泉,大地瘡痍,樹木倒拔,這片小樹林頓時陷地數丈,旁邊的河水頓時莫入樹林之內。
遠處的居民何曾見過此等異象,都嚇得躲進屋內,不敢出頭。
河水雖然漫入,兩人卻是水不沾身,兩腳輕踏,竟站在水麵之上。
兩人麵色煞白,默默對視,不再開口,暗暗調和內息,因為他們知道,第三招誰若能搶得先機,誰便是最終的勝利者。
內息紊亂的兩人,冷然對視,空氣火花迸濺。
龍輝雖在遠方觀望,但依稀能夠感覺到兩人所散發的罡氣已經籠罩方圓,閒雜人等難以接近。
倏然,天佛開眼,其麵色已恢複紅潤,冷視對手,思忖道:「吾已恢複八成元力,那袁齊天呢?」
就在天佛心念電轉之間,袁齊天已經開始動作,隻見他眉宇怒張,沉喝一聲:「你太慢了!第三招,送你早登極樂!」
睥睨一句,袁齊天第三掌旋而爆發。
雖隻得八成功力,天佛舉掌運氣,佛妖兩股巨力相互撞擊,四周河水受其牽扯,竟在兩人跟前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並揚起競天巨浪,雖隻是蔓延的河水,但在兩人的功力影響下,其水勢不遜於怒海狂濤。
天佛凝氣完畢,朗聲而道:「大日佛曜,末陽昊光!」
麵對佛門絕式,袁齊天亦不落下風,大喝道:「神通聚氣,開天辟地!」
雄沉的第三掌,震動了地底深層,地麵再度崩塌,河水灌入地縫之內,兩人雖在河邊鬥法,卻將一條小河的水源儘數抽乾。
龍輝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這兩個家夥還是人嗎,思忖道:「我若能恢複經脈,是否能與他們一較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