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便說道:「諸位高人仙長,界明當日用一口血刀屠殺我麾下兵甲,那口刀魔魅邪惡,不似正派所有,此刀正是界明背後之物。」
靖海不由一愣,蹙眉道:「界明,將你背上行囊打開,將裡麵之物呈上。」
界明應了一聲是,便將背囊打開,隻見裡邊紅光綻放,一口血刀猛然跳出,竟似有生命般朝陳郡守劈去。
界明暗叫不妙,此刀乃是吸納難民精血而成,蘊含著難民的怨念,如今陳郡守這仇人就在眼前,血刀受到怨氣驅使當然要手刃仇人。
眾人那曾想過此刀如此凶煞,一出鞘便要是渴飲鮮血,三教高手來不及應對,隻見刀光劃過,陳郡守頓時身首異處。
誅殺禍首後,血刀在空中打了個轉,發出尖銳的刀鳴聲,似乎在宣泄那深深的怨氣,過了半響後,刀身回 落,倒插在地麵上。
斬殺仇人,刀中怨氣得以釋放,萬鬆岩上空頓現邪雲血霧,種種異像是眾人膛目結舌。
周湖立即跳出來道:「好個佛門弟子,竟然藏著如此魔刀,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殺害陳郡守,爾等心思昭然若見,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周湖得勢不饒人,借題發揮,要將界明打入死牢,更要趁機撕開三教的防線。
燃燈羅漢又驚又怒,公審之際陳郡守被血刀斬殺,如此大事便是三教教主親臨也難以善後,隻能忍痛道:「界明,此刀你究竟從何得來,快一一招來!」
界明無語,當初他也發覺此刀之邪異,但憐憫刀中亡魂悲苦冤屈,所以便一直帶在身上,希望有一天能夠揭露陳郡守罪行,還亡魂一個公道,減輕他們的怨氣。
界明苦歎無語,隻是咬牙道:「此刀乃是被陳郡守迫害的難民怨氣所化,如今見到仇人便失控至此,這也算是天理循環屢報不爽。」
周湖喝道:「胡說八道,分明是你畏罪,才暗中用妖法殺害陳郡守。身為佛門弟子,不但犯下如此惡劣罪行,還敢汙蔑朝廷命官!」
他故意加重佛門和朝廷兩個詞的語氣,便是要將天下武林的矛頭引向佛門,敗壞佛門甚至三教的名聲。
燃燈羅漢等人暗自叫苦,本來沒有證人,以他們三人之力周旋或許還可以保住界明生機,如今陳郡守被界明的佩刀斬殺,他們已經沒有了回 天之力。
就在這時,一聲嬌脆的女聲響起:「界明大師不是壞人,界明大師是活佛!」隻見一名獨臂少女從人群中擠出,不顧一切地撲上萬鬆岩,張開僅存的一根手臂擋在界明跟前,含淚道:「大人,界明大師是冤枉的。」
周湖臉色一沉,怒容滿麵地道:「你是何人!」
阿纓咬唇道:「大人,奴家乃是赤水河難民,從頭到尾都是陳郡守和他的兒子所為。」
她咬唇含淚將陳家父子的所作所為一一道來,更不顧自身名節,將自己在白馬寺的遭遇說出,聽得眾人無不咬牙切齒,大罵陳家父子禽獸不如,一些熱血的武林人士還蠢蠢欲動,要將陳郡守的屍體鞭屍三日。
周湖大喝道:「大膽刁民,膽敢汙蔑朝廷命官。」
阿纓被嚇得嬌軀一陣哆嗦,但還是倔強地道:「大人,民女句句實話,還望大人明鑒。」
周湖冷笑道:「界明和尚分明說難民都已經遇害,你又是從何處冒出來的證人?」
靖海等人頓時滿肚子苦水,這阿纓的出現更加讓形式變得不利,周湖此刻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無論事態真相如何,他都可以用界明方才的證詞將阿纓所說的真相顛覆。
周湖哼道:「本官看你這女子對這和尚眉來眼去的,分明就是他那個姘頭,你根本就是在說謊,為的就是給你姘頭脫罪!」
就在周湖想趁機發揮時,靖海、燃燈、八極三人竟同時出手,朝著界明撲來,打斷周海後邊的話。
他們知道若再給周海說下去,界明的處境便會更加不妙,乾脆先出手,借著清理門戶的名頭打斷周海的說辭。
麵對師門長輩,界明不敢放肆,隻能任由對方掌力加身,一個照麵便被打得口吐鮮血,但三人暗中留情,掌力收回 五分,界明才得以保全性命。
燃燈羅漢暗中傳音道:「界明師侄,今日將你武功廢去,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界明不解,立即回 音道:「師叔,這是為何?」
燃燈羅漢苦歎道:「我們都知道你是無罪,但周湖步步緊逼,而且種種證據都對你不利,隻有出此下策才能堵住外人的嘴,日後再另行打算。」
界明頓時無語,心中隻是默默地叨念:「我明明無罪,為何要向這些狗官認罪,為何,為何……」
周湖眼光毒辣,看出其中貓膩,揚聲冷笑道:「三位賢人果然剛正不阿,大義滅親也。但此子魔功深厚,三位未必能夠製服他,不如讓周某助三位一臂之力。」
他話音未落,身後倏然竄出五道身影,其出手迅猛,就算比起靖海等人也不遜多讓。
無人聯手直取界明首級,三教判令不由暗自著急,這周湖打著除魔旗號,若三教之人再阻撓,便是有結黨營私,包庇弟子的嫌疑。
界明那會坐以待斃,怒喝一聲便出手抵抗,但他受了三教判令重掌,傷勢不輕,一交手便落在下風。
這五人乃是大內侍衛中的佼佼者,此番出宮便是要助周湖打擊三教勢力,界明傷體迎戰,瞬間便是險象環生。
接了三招後,界明頓時口吐鮮血,一個大內侍衛看準機會,便是一掌擊向界明心口。
就在此時一道纖弱的身軀橫空撲來,硬生生地擋在界明跟前。
轟隆一身,阿纓被打得血脈破裂,身子在空中劃出一道血光,跌落在血刀旁邊,那一身精血從傷殘的嬌軀內湧出。
界明大喝一聲,不顧傷勢再提十成元功,連續拍出五個大梵聖印,金華卍字印剛猛威勢,將五名大內高手生生擊退。
「阿纓!」
界明急忙過去抱起這個獨臂少女,顫聲道,「你怎麼樣了,快醒醒啊!」
阿纓咳了幾口鮮血後,淒然一笑,說道:「大師……阿纓能不能夠去極樂世界……」
界明眼淚直流,咬牙道:「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阿纓露出一絲微笑說道:「那我可以去找阿祥了,他那麼小個孩子在那邊一定不懂得穿衣服,睡覺還會踢被子……我正好過去照顧他……」
界明一邊流淚一邊說道:「極樂世界遍地都是鮮果,就連水也是甜的,你們在那一定不會挨餓,那裡也有神仙菩薩,羅漢金剛,他們會保護你們,你們不會被人欺負……」
阿纓咳嗽道:「阿纓不要什麼神仙菩薩,我要大師,大師就是活佛,你會保佑我們的……是不是?」
界明剛想說一聲是,卻發現阿纓已經沒了氣息,瘦弱的身軀漸漸冰冷,唯有那豔紅的鮮血朝著血刀湧去。
界明想流淚,卻發現眼淚已經流乾了,想哭喊,卻發現吐出的是無助的慘笑。
「哈哈……」
聲聲詭笑,象征著初心泯滅,慈悲散儘,預示著魔身降臨,界明一手握緊刀柄,一手抱起阿纓的屍首,緩緩站起身來。
眼睛一片灰暗,不再昔日清明,唯有絲絲血光徒留人世,在場之人觸之無不心寒。
「為何一念向佛,心懷慈悲,始終難逃苦海沉淪?為何遵循天理,賞善罰惡,卻換來一身塵埃?為何純粹真心,無垢赤子,卻是受儘欺辱,傷痕累累」界明喃喃自語,一步一問,一問一殺,轉瞬之間便斬殺數十名朝廷高手。
眼見界明顯露魔胎,燃燈羅漢急忙喝道:「界明快快丟下那口魔刀,抱元守一,穩固禪心!」
界明哈哈笑道:「魔刀是何物,禪心又是何物,庸人愚昧也!」
燃燈羅漢急得跺腳道:「界明多年修佛,一身功德來之不易,快快靜心抵禦心魔!」
界明淡淡笑道:「功德何在,吾隻看到滿地的汙穢鬼魅,愚弄蒼生的罪人!」說話之間血刀一揮,那五名大內高手頓時授首,隨即界明身形一動,刀鋒直指周湖喉嚨,冷然笑道:「你罪孽深重,授首環罪來!」
隻聽一聲淒厲慘叫,周湖竟被血刀絞得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燃燈羅漢大喝道:「孽障,快快放下屠刀!」
界明橫刀而立,望著萬鬆岩的芸芸眾生,冷笑道:「吾滅罪斷業便是孽嗎?若真如此,那吾便舍棄入魔,永世成鬼,手持屠刀亦要斬斷天下罪愆!」
燃燈羅漢跺腳道:「界明殺戮斷罪乃是執念,你快快收手,隻要你肯放下屠刀老衲願意替你擔下一切!」
界明哼道:「殺戮是執念,那放下屠刀可是執念乎?」
界明機鋒尖銳竟辯得燃燈羅漢為之語塞,啞口無言。
界明陰沉冷笑道:「既然連師叔也看不到弟子心中本意,那弟子還有何話可說,唯有殺生斷罪,血海無悔也!」
三千世界三千法,萬鬆公審滅禪心,一念地獄一念佛,罪愆血海鑄萬刹!往滅途中,殺生路上,一口戮血罪刀,一名罪佛愆僧,隻為守護心中方寸淨土,怒然揮刀,究竟是誰被殺,又是何人受殺?纓詳姐弟含恨蒙劫,一片赤誠慘遭踐踏,世間何謂正邪,究竟孰佛孰魔,界明自問,愆僧無語。
血雨腥風,喚起不堪回 憶,勾動萬劫心魔,愆僧苦笑,無言以對。
雖然隻是刹那間,愆僧仿佛過了千萬年,陣陣魔考迎上心頭,不由冷笑以對:「心魔麼?煞域的伎倆也不過如此!」
餓鬼道陣法亦有勾動心魔的奇效,殊不知愆僧一身修為皆源自滅罪斷業的執著,心魔越重,其殺心越強。
那陣陣血雨腥風隻是徒增罪佛狂態,轉眼之間便見囂狂佛眼,如來成魔!「煞域閻王,跳梁小醜,還不滾出來受死!」
愆僧衣衫一擺,頓時祭出戮血罪刀,隻見血紅刀光劃過夜空,擋道餓鬼紛紛湮滅,連哀嚎都來不及發出。
佛之相,魔之魂,愆僧刀鋒急掃,再起禪孽魔經,一招「阿鼻受刑」劈開萬丈血路,更是一招斬出幕後黑手。
餓鬼消散,血雨乍停,腥風止息,隻見閻王現真身,守陣之人正是十殿閻王之——宋帝王!魔尊冷笑一聲,緩緩逼近宋帝王,說道:「小小煞鬼,竟妄想在本尊麵前賣弄心魔,不知天高地厚!」
宋帝王渾身陰氣加持,不懼魔尊與愆僧兩大高手的威壓,淩然擋關。
魔尊冷眉一挑,正想出手教訓卻見愆僧血刀一橫,將他攔住,「魔尊,此人交予愆僧便可!」
魔尊微微一笑道:「既然大師要同他單打獨鬥,那本尊便在一邊掠陣。」
愆僧殺意衝霄,宋帝王也不敢怠慢,緩緩收攏四周陰氣,隨即率先出手,一個陰火鬼雷丟向愆僧。
愆僧血刀一橫,使了一招「血海深淵」,隻見刀氣環繞儘削暴烈陰雷,無涯血海更是吞噬萬鬼。
被喚起阿纓姐弟的回 憶,愆僧不但沒有意念崩潰,反而更添凶狠,隻見魔身舞血刀,佛體喚血海,有逾鬼神之威,斷業滌罪,更顯無上殺意!宋帝王見狀飽提元功陰能,雙手揮動召喚四方陰兵,眨眼間便是千兵萬馬齊出。
愆僧冷然直視,反手使出「萬佛魔障」,先以佛光度化陰魂,再以魔氣吞噬惡鬼,陰兵在瞬間便被斬殺過半,隨即愆僧再出一招「魔佛梵火」,借著灼烈火焰焚化陰魂,燒得遍地哀鴻,赤土焦炭。
宋帝王怒提真元,使出藏玄冥功,引動九霄絳雷辟天而下,十地血電破土而出,將愆僧圍在其中。
隻聞一聲悶哼,愆僧被雷電所傷,頓時袈裟焦黑,口鼻流血,看得端木兄妹一陣膽顫。
宋帝王有陰能加成,威力倍增,一招便將愆僧攻勢壓下,更把他震得口角溢血,一招挫敗佛魔功體的異數,宋帝王不免洋洋得意:「怪和尚,在本王麵前那容爾等囂張,乖乖受死,做本王陰兵吧!」
那邊的魔尊忽然冷笑道:「仗著區區陣法便敢目中無人,果然如傳言所說,十殿閻王之中宋帝王乃是最不成器的一個!」
宋帝王大怒道:「魔尊你彆太張狂,待本王收拾了這和尚便輪到你了!」
魔尊哈哈大笑:「無知小兒,你若能再撐三招,本尊便當場自刎!」
豪言壯語,不但宋帝王驚愕,就連端木兄妹也是一臉茫然。
宋帝王氣道:「魔尊你小心大風閃了舌頭!」
魔尊冷笑道:「無奈魔界至尊,一言九鼎!」
宋帝王大喝一聲:「那你就等著洗乾淨脖子吧!」
話音未落,他再度催動陰能,隻見四周絳雷宛如猛虎出閘,血電恰似毒蛇亂舞,震得地麵瘡痍滿目,惹得陰魂紛紛叫好。
「魔尊好氣度,那愆僧豈能讓你失望!」
愆僧一把扯下脖子上的血色佛珠,掛在手上,轉身一揚,隻見梵文魔字應聲而起,無窮魔氣組成卍字法印,旋轉而動將那些絳雷血電紛紛震散。
前招未儘,後式已來,愆僧手掌一揮,源自大梵聖印的魔道佛掌立即擊出,正是——魔相佛印。
魔氣法印威力無疆,不但擊散周圍陰氣,更是化作一尊魔魂巨佛,邪目圓瞪,隻見生出千手萬掌,恰似海濤怒潮般地朝宋帝王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