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山巔峰,清聖莊嚴,隻見一座巍峨佛寺屹立雲海之中,日有驕陽普照,夜有星月擁戴,千萬雕塑宛如佛界護法,拱衛四周,正是佛門總壇所在——雷鋒禪寺。
初心泯滅,佛身負罪,萬鬆染血,震撼三界。
界明入魔,宣告佛界蒙劫。
如此巨變生,佛宗再度敲響雲鐘,雄沉而又威壓的雷音梵唱響徹雲霄,預示著山雨欲來。
大雄寶殿之上,千僧萬佛經聲彌漫,似乎在哀歎界明之遭遇,又似替慘死的生靈超度。
佛界最高之梵文蓮台之上,一名莊嚴佛者道:「界明之事,諸位有何意見?」此人正是當時佛門教尊——普曜世尊。
普曜法座之下便是四大菩薩,東麵乃須彌勒菩薩,西麵乃摩尼上師菩薩,南麵乃韋馱菩薩,背麵乃大悲菩薩,四大菩薩之下又有五大明王,而明王之下便是六界羅漢,居於六界尊者之下者乃八大金剛和十八羅漢。
世尊開佛口,菩薩應佛偈。
隻聞須彌勒菩薩說道:「守正百年,瞬息著相。界明如今已是功德散儘,舍佛入魔,難返歸途,依弟子看來,唯有行雷霆手段斬斷罪業。」
大悲菩薩說道:「界明入魔亦全非他的過錯,吾等應該予他一個機會。」
須彌勒菩薩道:「大悲菩薩,此僧已然墜入魔道,還要渡嗎?」
大悲菩薩反問道:「不該渡嗎?」
普曜世尊閉目低吟片刻,開口說道:「光如、白蓮、五大明王何在?」
「弟子在!」
普曜世尊道:「汝等七人接吾法旨,即刻下山,務必找到界明,若他尚有悔改之意便助他退離魔障,若魔心亦深便斬斷罪業。」
接領法旨後,七人馬不停蹄的趕赴萬鬆岩,此處乃界明最後出現之地,三大佛者希望能在此尋得一絲線索。
當時的光如便是現今的天佛,他與界明都是普曜世尊親傳弟子,早在數十年前已經隨普曜修煉佛法,如今光如已經是一名四十出頭的沉穩高僧,而白蓮是普曜世尊新收的弟子,年僅十六歲,雖與光如界明同輩,但以年齡來計算她隻不過是個小姑娘。
初次下山,白蓮顯得尤為興奮,雖然修習佛法,但少女的天性卻是掩蓋不住的,一路上嘰嘰喳喳地問東問西,所幸光如佛法深厚之僧,對她的問題都耐心回 答。
日夜趕路,七人終於到達萬鬆岩,甫一踏上,竟是難以置信的一幕。
腐敗腥臭的味道彌漫飄散,蒼蠅屍咀,內臟斷肢,宛如修羅屠宰,阿鼻地獄,光如與五明王這等高僧也為之動容,白蓮更是不堪,俏美的小臉一陣慘白,捂住肚子一陣乾嘔,光如見狀在她背後拍入一道真氣,助她平緩抽搐的臟腑和氣息。
白蓮好不容易才回 過神來,閉著眼睛,不住地哆嗦道:「師兄,這是真的嗎……」
光如歎道:「你當它真便是實,你若看他是虛便是假。」
光如高深的禪理並非年幼的白蓮所能領悟,她聽後眼中更是疑惑。
光如笑了笑,低吟經文,溫和清聖的梵音讓白蓮心情漸漸平複。
五大明王之一的丈輪明王從懷裡掏出一個法論,口誦經文,喚起這佛界法器——昨日明輪。
此物擁有重現過往景象之神效,丈輪明王便是要藉此一探當日萬鬆岩之事。
隻見法論轉動,顯出當初萬鬆岩之戰,端的是血海凶途,罪孽無邊。
隻見一名渾身染血的僧人從屍體中踏出,那些屍體便是參加三教公審的武林人士,輪番激戰,群俠蒙劫,唯有三人苦苦支撐,正是三教判令。
隻見界明身軀一晃,快得不可思議,眨眼間便衝到了八極真人麵前,一招帶著血光的大梵聖印擊出,八極真人雙臂頓時折斷。
那邊的靖海大怒道:「魔僧快快住手!」
說話間一招紫陽玄功打出,界明不躲不閃,竟以肉身硬抗。
然而紫氣卻被一股青灰色的光芒震散,隻見界明毫發無傷,冷笑道:「儒者庸俗,隻達第六重的紫陽玄功亦妄想傷吾嗎?」
話音未落,界明反手便是一刀,隻見血色霹靂劃過,靖海兩條腿被齊膝斬斷,頓時血流滿地,儒者哀嚎。
燃燈羅漢鼓起餘力,雙掌齊施大梵聖印,卍字佛印衝向界明,界明冷眉輕挑,血刀順一勢削,佛印崩解,羅漢斷首。
種種血跡,幕幕罪行,駭人聽聞。
性子較為暴烈的忿怒明王氣得雙目圓瞪,怒喝道:「界明此子已是不可救藥,若是撞上,吾絕不留情,唯殺而已!」
禪悟明王道:「師弟切莫衝動,一切需得從長計議。」
三藏明王蹙眉道:「按照法輪指示,界明應該是沿著赤水河而行。」
沿著洪水泛濫的赤水河,一路上皆是饑餓難民,七人雖有救助之意,但苦於勢單力薄,唯有避開難民而行。
行到赤水河中遊,明輪忽然照出一抹奇異,卻見虛像之內,黑色魔氣籠罩四方,隨即魔氣與界明的氣息發生了短暫的接觸。
三藏明王道:「這股魔氣十分精純,此魔不簡單呐!」
忿怒明王道:「世尊法旨隻針對界明,此魔非吾等目標。」
丈輪明王道:「但此魔與界明有過接觸,不可不防也。」
禪悟明王蹙道:「那便兵分兩路,一者繼續追查界明行蹤,一者探清魔氣來源。」
忿怒明王道:「對於魔氣來源隻需窺探一二,不必與對方糾纏,所以不必過多的分派人手。」
光如主動請纓道:「既然如此,那便由弟子負責魔氣的刺探。」
丈輪明王點頭道:「如此甚好,那便分頭行動。」
五大明王與白蓮順著那股似佛似魔的氣息繼續追尋界明,行至雲中山道,佛魔之氣更加劇烈,丈輪明王示意道:「警惕!」
眾人立即斂神戒備,目光凝聚前方。
渺茫中,隻見佛之身,魔之魂,身負血刹萬罪,輕蔑紅塵生滅,眾人驀然得見,心中無比震撼,既有疑問,又有戒慎。
忿怒明王哼道:「界明你可知罪!」
界明冷然道:「吾有罪,汝等亦有罪,天下皆有罪!」
忿怒明王喝道:「一派胡言!」
界明拂袖道:「汝等動殺念了!」
白蓮看著這個師兄,心裡不禁生出一絲絲的寒意,小手下意識地握緊佩劍。
丈輪明王說道:「你之惡行已經傳回 雷鋒,為何練成佛法,造就功德,卻要自甘墮落。」
界明冷漠而又堅定地道:「吾所殺,皆有罪!」
大悲明王說道:「是否有罪焉能由你定論!」
界明袖袍輕揮,一口血淋淋的魔刀橫空出世,挑眉冷笑道:「若無罪,此刀之名從何而來?」
三藏明王道:「此刀是何來曆?」
界明道:「此刀乃冤屈死者之血彙聚而成,專殺有罪之人,名為戮血罪刀!」禪悟明王道:「朝廷貪官有罪,那燃燈羅漢等三教弟子又有何罪?」
界明道:「三教自詡正義,實則藏汙納垢,名副其實!」
忿怒明王大喝一聲執迷不悟,搶先出招,掌勢剛猛無匹,佛光之中帶著梵字天火,誓助佛界異端。
是誰執迷,是誰不悟,忿怒為除魔障,決殺罪愆佛者,然而界明沉著迎戰,左手的念珠一揮,劃出一道柔勁纏住忿怒明王之手腕,再順勢一拉,便將佛光天火消解無形。
忿怒明王雙手受製,卻不甘就此蟄伏,一氣衝頂,頓時滿頭佛光,竟是佛家最基本的鐵頭功,然而這最基本的武功在忿怒明王的內力催動下顯得極為強悍,一記頭槌堪比千斤巨錘,便是鋼板也能一擊破之。
界明右手一伸,舉重若輕地摁住忿怒明王的鐵頭,這一下使得乃是柔勁,隨進剛勁再發,以霸道無匹的手法將忿怒明王整個頭壓在地上,給他來了個狗吃屎。
忿怒明王頓時灰頭土臉,滿嘴黃泥,端的是狼狽不堪。
三藏明王見狀立即出手搶救,他修煉的乃是「般若龍象功」,舉手投足間皆有一股大力,堪比龍象之威,隻見他佛掌一揚,四周便起無窮氣壓。
禪悟明王也出手配合,施展「梵文禪心掌」,雖無龍象功那般雄大,但卻有股綿長後勁,一旦被纏上便可虛耗敵人的內力。
身後勁風襲來,界明毫無懼色,反倒一絲輕蔑,冷冷道:「僧人愚昧,破殺生戒,起分彆心,有罪!」
說話間隻見他袈裟一擺,一股似佛似魔的內力湧出,兩大明王之連招竟難進其方圓五步,一個照麵便震開。
界明輕鬆震開兩大明王後,五指一握,扣住忿怒明王的喉嚨,把他硬生生提起,使出一招大雷神手,隻聽轟隆巨響,頓時血肉飛濺——忿怒明王死無全屍!
界明冷冷道:「既然有罪,那便償業來!」
話音方落,罪佛身動,血刀受氣息牽引也撲向四大明王。
先是刀煞射出,一擊便是屠龍宰象,斬殺三藏明王。
再來便是以氣禦刀,界明撮指成刀,隔空一劈,血刀宛如嗜血凶獸般咬住禪悟明王的喉嚨,頓時血如泉湧。
丈輪明王與大悲明王正想祭出最強武功自保,卻見界明手掌持兵,閃電從來,血刀橫掃而過,黑暗魔火夾雜著金華佛光噴射而出,兩人頓時斃命。
斬殺五大明王,界明更添魔煞之氣,哈哈笑道:「非佛非魔,以殺定心,以戮證道,世尊有罪!」
不再迷茫,慈悲散儘,象征魔佛殺途回 首無期,血刀之下佛亦有罪,無所不殺!望著持刀而來的界明,白蓮既悲傷有害怕,握劍的小手不住哆嗦,水潤的嘴唇宛如死灰。
界明冷冷說道:「你害怕嗎?」
白蓮咬了咬牙,倔強地道:「不怕,身為佛門弟子豈能向魔障低頭!」
界明眼中閃出一絲冷漠,淡淡地道:「既然身為佛門弟子,為何還要手握利劍,莫非不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白蓮咬唇道:「既然能夠成佛,你為何還要手持屠刀?」
界明搖頭道:「吾已經舍棄佛道,隻想持刀斷業,占儘天下罪人,便是永世成鬼亦無悔!」
白蓮道:「界明師兄,回 頭吧。」
界明哼道:「血途無悔!師妹你如今入世未深,心靈已經純淨,吾不願你初心蒙塵,那便渡你入極樂,也好免去日後諸般煩惱!」
說話間緩緩舉起戮血罪刀,赤紅妖異的刀光在白蓮的俏臉上映出淒美紅霞,森森殺氣刮在她細嫩的肌膚上。
「我要死了嗎?」
白蓮修為尚淺,界明隻消輕輕巨刀,那股無形的壓力便可叫她喘不過氣來,哪還有反抗的機會,唯有眼睜睜地等死。
「住手!」
一聲怒喝響起,劍光橫空射入,銳利的鋒芒逼得界明不得不退。
白蓮定神一看,隻見一道俊颯英姿護在跟前,竟是一名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年,持劍擋關,不畏魔刀凶狠。
少年瞥了界明一眼,說道:「身為出家人竟然對一個姑娘揮刀,真是可惡,看劍!」
少年一聲怒喝,仗劍相助,劍鋒揮灑間隻見劍花朵朵,將界明牢牢困住。
遇上對手,界明再添三分殺意,血刀大開大合,橫掃直劈,借著霸道的魔佛之氣硬生生地撕碎劍花。
少年眼神一斂,一步踏上,平平無奇地一劍刺出,雖是直來直往,但劍鋒之上卻灌滿了內力,將劍鋒逼得慘白雪亮,宛如一抹冰玉,界明揮刀封劍,硬生生夾住這一劍,隻聽金鐵交鳴聲響起,兩人的內力順著兵器相撞,激起無數煙塵。
兩人各自後退,少年退了三步方止住身形,然而界明竟是退了三步半。
白蓮眼尖看得細致,更是驚訝無比,內勁相碰毫無取巧可言,這半步可謂是反映雙方內力差距的一個細節。
要知道界明乃是自幼習武,如今已經三十多歲,其根基著實深厚,再加上天資聰穎,幾番修煉下來便成了佛門有數高手,而這個少年最多也就十六七歲,他再怎麼聰慧也不可能在內功方麵勝過界明。
少年深吸一口氣,再度出劍,劍鋒劃過之處皆是樹斷石裂,這份銳利便是界明也略輸半分。
白蓮蹙眉暗忖:「他並非內功比界明深,而是他將真氣練成了劍氣,從而增添攻擊力,當今江湖能將體內真氣練成利劍的門派也唯有天劍穀了。」
刀劍對決,兩人鬥得難解難分,在激戰中少年氣息遠不如界明悠長,然而卻憑著獨特功體和強悍的攻擊力彌補了根基的差距,那口殺得萬鬆岩血流成河的魔刀竟難建寸功。
界明怒上眉梢,喝道:「無知劍者,納命來!」
內元鼓動,強烈的氣流籠罩方圓,正是佛門的金剛戒刀,但刀氣中卻帶著深深魔氣,金剛不似金剛,倒想一尊凶魔。
少年麵無懼色嘿嘿一笑,單劍擎天,儘納四方,口誦劍訣:「紅印山河劍無蹤!」
極招相對,界明刀勢雄沉,內力深厚,少年劍法精妙,銳氣無匹,兩人依舊難分上下,然而界明趁勢後退,消失在叢林之中。
硬拚後,少年臉色略顯慘白,但無損其英偉之氣,劍眉星目,麵如白玉。
少年朝白蓮問道:「姑娘,你可有受傷?」
白蓮乃佛門中人,聽到姑娘二字倒有幾分不自在,但默念幾句佛經後,便恢複常態,拱手行禮道:「貧尼多謝施主援手。」
少年微微一愣,驚訝地望著白蓮,似乎不太願意相信這美麗少女是佛門尼姑的身份,支吾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道:「你是師太?那你怎麼會有頭發的?」
白蓮不似一般的尼姑,她蓄著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再配上她精美的五官,更像是一個待字閨中的懷春少女。
白蓮說道:「削發與否皆是形式,隻要心中有佛何須拘泥。」
她的佛理領悟得並不多,但對於這個心中有佛她卻是朗朗上口。
少年哦了一聲,似有所悟,行禮道:「在下天劍穀楚無缺,不知師太在何處寶庵修行?」
白蓮雙手合十,回 禮道:「貧尼法號白蓮,乃雷鋒禪寺弟子,方才多得楚兄相助。」
楚無缺看了看地上的屍體道:「不知那些慘遭毒手的大師可也是雷鋒高僧?」白蓮露出一絲哀傷,咬唇點頭道:「他們是貧尼的師叔,還請楚兄助貧尼一把,將諸位師叔火化。」
楚無缺點點頭道:「這是應該的。」
說罷便替白蓮搬來枯枝乾草,將五大明王的屍身火化,火光過後,五大明王留下了數顆晶瑩剔透的舍利子。
捧著這些舍利子,白蓮年紀尚小,對於生死之事看得慎重,五大明王就這樣被界明殘殺,白蓮心裡十分哀痛,不經意地哭了出來。
雪嫩的小臉上掛著兩道水痕,眼淚宛如斷線珍珠般滴落,此刻的白蓮格外惹人憐愛,楚無缺想伸袖給她抹淚,但想起她佛門弟子的身份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待白蓮哭聲停止後,楚無缺蹙眉道:「白蓮師太,不如讓楚某送你回 雷鋒禪寺吧。」
白蓮搖頭道:「多謝楚兄好意,貧尼還要與師兄會合,暫時不回 去。」
楚無缺道:「方才那惡僧似乎要對師太不利,便讓楚某護送你一程吧。」
白蓮俏臉微紅,但還是落落大方地道:「那便有勞楚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