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出天誦塔,龍輝回 望一眼,隻見高聳入雲的雄偉塔樓此刻已經成了一片火海,崩塌的碎石不住落下,方才一心逃命,心神高度集中,此刻放鬆心情,忽然感到渾身劇痛,這才發現渾身傷痕累累,原來是被亂世砸中,雖未傷及筋骨,但也是皮開肉綻,痛楚難擋。
「龍施主,你可安好?」
苦海急忙過來詢問。
龍輝運功止痛,搖頭道:「勞大師掛心,在下無恙。」
水尊者歎了口氣道:「這回 若非龍施主相助,我們這兩個老禿驢恐怕就得圓寂了,那還能毫發無傷地站在這裡!」
火尊者猛地一跺腳,怒道:「豈有此理,究竟是何人要置吾等於死地!」
龍輝強忍傷痛,說道:「尊者冷靜,能夠將整座天誦塔給炸毀,這炸藥少說也得上千斤,如此大的動作絕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破綻,隻要細心詢問寺內弟子,便會有結果。」
水尊者歎道:「我們師兄弟足不出戶地守在天誦塔,這黑手居然還能瞞過我們,想必是修為超群之人。」
火尊者恍然大悟道:「修為高絕?照師兄這番說法,縱觀整個佛門也沒幾個,若是再限定雷峰內部人員,那就更少了!哼,能有此等修為的恐怕也就隻有韋陀、璃樓還有大師兄識尊者了。」
龍輝搖頭道:「在下倒有不同看法,要將千斤火藥藏入天誦塔而瞞過其他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十個先天高手聯合行動也未必能做到,所以這凶手不一定就是武功高強之人。」
水尊者微微一愣,蹙眉道:「既然如此,這個凶手又是如何瞞過我們兩人呢?」
龍輝沉聲道:「先前聽尊者說過,兩位曾經因為參加天佛教主的葬禮而離開天誦塔!」
火尊者猛地一拍手,說道:「然也,當時萬僧齊聚葬禮之上,天誦塔是無人看守,而且葬禮舉行了足足三個時辰,這麼長的時間,足夠準備炸藥了!」
水尊者蹙道:「當日全僧齊聚大雄寶殿,但空尊者並未出現,莫非……」
龍輝歎道:「既然是萬僧彙聚葬禮,那麼也有可能是外界人士闖入,這黑手的範圍極大,很難把握。」
水尊者道:「雖說如此,吾等還是先去拜訪一下空尊者大師兄。」
火尊者點頭道:「我們也有數十年沒見過大師兄了,正好乘此機會見他一見,以免日後坐化圓寂,想見麵都不行了!」
就在這時,護院武僧聽到爆炸後,紛紛趕來,帶頭的是另一名羅漢,名曰舉缽羅漢,他看到托塔羅漢昏迷在一旁,指著龍輝怒喝道:「大膽狂徒竟敢謀害比丘,炸毀寶塔,今日貧僧便要一開殺戒!」
水尊者大喝道:「舉缽羅漢,你給老衲聽好了,這炸毀寶塔者另有其人,這位龍施主乃是吾與火尊者的救命恩人,不可無禮!」
舉缽羅漢被這麼一喝,頓時啞聲,六界尊者地位僅次於教主和四大菩薩,他哪敢逾越,隻好乖乖退到一旁。
水火尊者喝退群僧後,帶著龍輝、苦海二人直奔後山,穿過重重密林,來到一座陡壁之前。
火尊者指著陡壁下的一個石洞道:「識尊者修行之地便在絕壁山洞裡,老衲先下去跟師兄打個招呼,再叫諸位下來。」
這絕壁萬丈高深,險峻之際,若有人躲在洞裡暗算,便是九死一生的死局,火尊者這般做法也是保險起見。
隻見他僧袍一抖,身子輕飄飄的朝懸崖落下,借著山風吹拂,輕鬆地飄到了山洞裡,過了片刻,他探出頭來,朝眾人打了個安全的手勢。
踏入絕壁山洞,隻見火尊者滿麵愁容地對準眾人,開口第一句話便是:「識尊者圓寂了!」
龍輝定神望去,隻見一名老僧地盤坐於石台,麵目和祥,仿佛是在冥思入定,禪想佛法,但身上毫無氣息,儼然已經去世多時。
水尊者安慰道:「大師兄顯然已經修成肉身菩薩的境界,平囊不腐不壞,此乃大功德也,所以火師兄不必介懷!」
火尊者歎道:「貧僧並非介懷於此,隻是感慨線索已斷。哎,待老衲將師兄遺骸帶回 寺中,供奉起來!」
線索中斷,火尊者背起識尊者的屍身便離開洞穴,龍輝等三人也緊隨其後。
躍上山崖,火尊者滿懷心事地負屍回 寺,才走了幾步,足下忽然踢到了一根絲線,尚未來得及反應,尖銳的破空聲便響起。
數十枚利箭閃電般射來,籠罩四人周圍,毫無躲閃的空隙。
火尊者由於背負屍體,雙手無法使用,肩膀頓時被射中一箭。
這些分明就是軍隊的弩箭,而且布置機關的手法與軍中人士並無二異,龍輝大吃一驚,能夠在短時間內布置好軍用機關和弩箭,並且每一步都走在眾人跟前施加阻殺,這個黑手想必十分熟悉雲海山之地形,所以推測這黑手並非外界人士,而是雷鋒禪寺之僧人。
龍輝熟知軍隊弓弩之特性,瞬間便穩住陣腳,以戍土真元催動土牆,將箭矢截下,護眾人周全。
苦海揮刀劈最後一枚箭矢,趕過去扶起火尊者,隻見他麵色晦暗,口唇發青,箭傷處流淌黑血。
苦海拔下箭矢,隻見尖端處藍汪汪一片,顯然是淬了劇毒。
水尊者急忙過來替火尊者封住血脈,阻止毒性蔓延。
龍輝朝四周望了一眼,確定沒有危險後,便說道:「兩位尊者,山上此刻也是殺機暗布,在下以為此地不宜久留,速速下山為妙。」
兩大尊者思量片刻後,點頭同意,於是改由苦海背負識尊者皮囊屍身,水尊者照顧火尊者,龍輝騰出雙手來保護三人,四人首尾相應,小心翼翼地朝上下走去,慶幸的是一路上並未再遇上其他暗殺。
龍輝對此並不感意外,畢竟這黑手也怕暴露身份,所以連番暗算不成後便不再冒險。
在山下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後,龍輝親自查看火尊者的毒傷,發覺毒素正不斷侵蝕佛者氣脈,若讓毒性蔓延下去,就算不死也得功體儘廢。
龍輝以陰陽五行之氣試探毒素之特性:「此毒暗含金水之氣,以金生水,增強毒性,雖然麻煩,但要解不難!」
看清毒性,龍輝施展離火,戍土兩真元,以火克金,以土克水,很快便將劇毒瓦解。
火尊者恢複了幾分精神,感激地道:「多謝龍施主援手!」
水尊者咬牙道:「炸天誦塔,褻瀆先輩舍利,如此惡事居然有人乾得出來!想不到吾等多年閉戶不出,佛界竟然已經腐朽至此!」
火尊者撐起身子哼道:「反正我們這把老骨頭時日也不多了,就趁著還有口氣,便跟這佛界敗類鬥上一鬥,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端正佛門!」
龍輝道:「這幕後推手處心積慮地借著天佛教主葬禮在天誦塔布下炸藥,明顯勢要針對兩位尊者!」
水尊者道:「葬禮距離現在也有兩個月了,為何偏偏在今天下手?」
龍輝道:「他怕暴露身份,所以遲遲未對二位下手。今天在下與苦海大師登上天誦塔,正好可以作為一個掩飾自身的機會,到時候他既可以謀害兩位尊者,又可以將罪狀推倒我們兩人身上。至於須彌勒,我想他隻是幕後黑手用來分散我們注意力以及拖延時間的替死鬼。」
苦海驚愕地道:「須彌勒不是那個淫徒?」
龍輝搖頭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犯了淫戒我不敢說,但我敢肯定,剛才那個須彌勒已經被人迷亂了心智,所做之事就像是一個死士。而且,那個幕後黑手很有可能會將須彌勒之死扣在我們頭上,策動佛門與咱們為難。」
水尊者哼道:「有老衲跟火師兄在,這栽贓嫁禍的伎倆休想奏效!苦海、龍施主,你們儘管放心,隻要老衲還有口氣在,那惡人就彆想得逞!」
龍輝應了一聲多謝,腦海中再度浮現出須彌勒臨死前的神情,有幾分像是被玄媚奪神術控製,但卻又有幾分怪異。
「被玄媚奪神術控製的人,其神情動作與常人無異,他們的武功的智計都不受影響,隻是心甘情願地替鷺眀鸞辦事,可是須彌勒不但神誌慌亂,而且就連武功也大大降低……再說了,布置炸藥隻能在天佛喪禮的那一天進行,那時候萬僧齊聚雷鋒禪寺,等同於佛界所有力量都彙聚在了一起,以鷺眀鸞的謹慎是絕不會選這個時候來下手,而且她跟兩大尊者並無仇隙和利益的衝突,所以應該不是她做的。」
百思不得其解,龍輝也不再拖延時間,於是便偕同苦海等人將火尊者送回 玉京,但因為要照顧毒傷未愈的火尊者,龍輝的行程被大大拖慢,這一去一回 距離十日期限已經過了七天,距離開啟傀山祖祠的時間還有三日。
「時間不多,趕緊將雪露天華交給鷺眀鸞,博取她的信任,早日尋到名冊的下落!」
龍輝馬不停蹄地趕往裴府。
推開上回 與鷺眀鸞會麵的屋子,隻見一道鷺眀鸞與瀟瀟正在用餐,師徒二人有說有笑,氣氛好不融洽,更帶著一絲溫馨。
龍輝暗忖道:「裴府眾人顯然已經被她控製了心神,若不然她們師徒怎會如此大搖大擺地在此用餐。」
鷺眀鸞蹙了蹙秀眉,微嗔道:「龍將軍,你這般闖進來,似乎有些越禮。」
龍輝冷冷地道:「我倒是佩服閣下之膽魄,明明是洛清妍必殺之對象,你居然還敢在這大吃大喝。」
鷺眀鸞放下筷子,笑問道:「莫非被人追殺就不用吃飯了嗎?」
瀟瀟也嘟著嘴道:「你乾嘛要打擾我們吃飯,真討厭!」
她恢複心智後,模樣秀美,說話時頗帶幾分少女嬌憨,甚是可愛。
龍輝沒有答話,從懷裡掏出玉瓶,丟給鷺眀鸞,說道:「這裡就是雪露天華,至於清心舍利子下落暫且未明。」
鷺眀鸞看著龍輝渾身傷痕的模樣,眼波倏然一陣迷離,紅唇輕抿道:「你……為何會弄成這個樣子!」
龍輝冷冷地道:「天誦塔上遇到一些小意外。」
鷺眀鸞身子一僵,眼中景色仿佛變得有些迷糊,思緒漸漸拉回 了當年那座小閣樓裡,也曾是有這麼一個少年替自己取來靈藥,從而弄得滿身傷痕,然而這輩子她再也沒辦法見那少年一麵,也沒辦法向他撒嬌弄癡。
「哥哥……」
鷺眀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很快便定下心來,輕言答謝道:「多謝,將軍這份恩義,妾身銘感五內,來日定當回 報。」
龍輝道:「回 報之事暫且按下,我想請教一個問題,不知鷺大姐可曾到過雷鋒禪寺?」
鷺眀鸞微微一愣,奇道:「那是佛界總壇,妾身沒事朝那裡跑做什麼?將軍這話問的有些莫名其妙。」
龍輝淡淡地道:「在天誦塔的時候,我遇上了須彌勒菩薩,他似乎做著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鷺眀鸞笑道:「所以將軍懷疑是妾身做的好事嘍?」
龍輝垂目道:「非也,隻是將心中疑惑說出來罷了。」
鷺眀鸞道:「若正麵打鬥,妾身自認為可以輕取這須彌勒菩薩,但要控製他之心神卻非易事,因為這些和尚都有極強的禪定功夫,這須彌勒身為佛界四大菩薩,這禪心修為絕不簡單,即便我能控製,也得耗損大量元氣,再說了,妾身可沒那單槍匹馬獨闖佛山的膽量。」
龍輝道:「在下隻是想消除心中疑慮罷了,並無他意!」
鷺眀鸞笑道:「妾身曉得,若將軍不棄,不如談一談那須彌勒的狀況,說不定妾身看出些端倪來。」
龍輝心忖道:「這妖女的奪神之法獨步天下,說不定真能提供一些線索。」
龍輝道:「須彌勒當時是雙眼赤紅,表情呆滯,不懼痛疼,脖子青筋暴露,肌膚通紅,胯下淫根沾滿了粘稠漿液,眉心處隱有梵文。」
鷺眀鸞表情忽然大變,猛地站了起來,驚道:「什麼!梵文現眉心?」
隻見她俏臉酡紅,呼吸急促,高聳的酥胸一起一伏,宛若肉山震動,倍添妖豔。
在龍輝印象中,這個妖女無論遇上何種風浪,皆是媚笑嫣然,鎮靜自若,那份風姿絲毫不在洛清妍之下,何曾見過她這般失態。
鷺眀鸞朝瀟瀟說道:「瀟瀟,你先下去吧。」
瀟瀟嘟著嘴道:「不嘛,這小子不是好人,我要留在師父身邊保護你!」
鷺眀鸞莞爾道:「傻丫頭,彆任性了,師父有些事要同龍將軍麵議。師父給你弄來了幾個蟋蟀,就放在你屋子裡,你快去玩吧。」
瀟瀟頓時眉開眼笑,喜滋滋地跑了出去。
鷺眀鸞歎道:「小徒嬌縱,讓將軍見笑了,還望將軍能詳說天誦塔所見之事!」
龍輝見她神情極為凝重,於是便將須彌勒之狀況說了一遍,當說到須彌勒奸淫女子采其陰息的時候,鷺眀鸞臉上頓時凝聚了沉重的殺意,龍輝看得出她是在極力克製。
「事情經過便是如此……」
龍輝將須彌勒的狀況說了一遍,鷺眀鸞柳眉倏地一抖,玉掌一拍,桌子頓時化為碎片:「果然是那個淫僧!」
龍輝見她情緒極為激動,便試著問了一句:「冒昧一問,那淫僧究竟是何許人也!」
鷺眀鸞微微一愣,壓下了怒容,再度恢複那煙視媚行的模樣,笑道:「妾身失態了,讓將軍見笑了。」
龍輝道:「無妨,不過當年究竟發生何事,鷺大姐可願告之在下?」
鷺眀鸞仿佛是戳中心中痛處般,如花笑靨凝於粉麵,尚不及褪去,片刻才得一僵,冷冷地道:「將軍想聽嗎?」
龍輝道:「在下隻是好奇,並無追問之意。」
鷺眀鸞凝望了他片刻,心裡百感交集,覺得眼前之人仿佛跟鷺明佳重疊在了一起,一時之間難分真假,芳心沒來的一陣酸楚,歎道:「既然將軍替妾身尋來雪露天華,於情於理,妾身都應將實情托出。」